丁如山靜靜的坐在中堂,身旁是一臉緊張的溫雋。
外面傳來僕人們驚慌的叫喊聲,還有家丁家將們奔跑時雜亂的腳步,聲聲入耳,丁如山卻是巋然不動。
很快一陣龐雜的腳步聲傳來,身影一閃,華英就出現在了中堂的門口。
「東廠提督華英,拜見丁大人。」華英皮笑肉不笑的一拱手道。
「華提督客氣了,如山現在是個戴罪之身,哪裡還是什麼大人。」丁如山淡淡的道,「遠來是客,快請坐吧。」
華英也不客氣,逕直坐了下來,至於跟隨在他身後的一眾廠衛卻是全都留在外面。
一個僕人戰戰兢兢的送來香茶,華英看也不看一眼,笑了笑道:「丁大人,近來在家中休息的可好啊?」
「承蒙華提督掛念,還不錯。如今每天寫寫字看看書,偶爾練一通拳腳,還養了一些花草,倒也有趣。」丁如山道。
華英歎口氣道:「我真羨慕丁大人的心胸啊,明明是受了委屈,卻看的這樣開。如果朝中大臣人人都有你這樣的風度,我們廠衛也就無事可做了。」
「華提督這話,恕如山聽不懂。不知朝中又出了什麼事?」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丁如山深吸一口氣問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身在朝堂就要有這樣的覺悟。丁如山從來不以為自己辭官就可以明哲保身,今日華英的登門就是明證!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請丁大人跟我們回去調查幾件事情。」華英乾笑著道。
「啪……」溫雋渾身一抖,桌上的茶杯被她碰翻在地,滾燙的茶水灑在腳上。更是燙的她渾身發抖。
也難怪溫雋會表現的如此失態,廠衛那是什麼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地方!管你是朝廷大員還是江湖豪傑,只要進了廠衛的地方,不扒掉一層皮別想出來!
「夫人!」丁如山吃了一驚,忙伸手去攙扶。
溫雋臉色發青,卻依然保持著平穩的語氣道:「華提督,你和如山慢慢聊,我去清理一下。」
「嫂夫人不用客氣,請便吧。」華英點點頭。
等溫雋走了。華英和丁如山的神情都沉了下來。
「華提督,有事直說吧。」丁如山道。
「方纔已經說過了,請丁大人去廠衛一趟,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就好。」華英道。
「去了你們那裡,還能完好的回來嗎?」丁如山歎口氣道,「我已經辭官了,為何還不放過呢?」
華英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兄弟也是奉了上頭的命令,請丁大人不要為難我!」
他的話音未落,外面的廠衛高手們已經一個個神情冷漠的守住了中堂門口,而外面響起的一陣拔刀聲也預示著一場戰鬥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丁如山苦笑一聲道:「你怕我反抗?」
「聽說丁大人半年前突破了虛境,修為高深莫測。我自然是小心一些的好。不過我猜丁大人不會做出那種自毀前途的事情,畢竟很多事情好說好商量!」華英道。
「放心吧,這裡是我的家,我不會動手的。」丁如山深吸一口氣長身而起,「走吧!」
在一眾廠衛高手的押送下,丁如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京都便飛起數只雲鴿,破空而出,往南而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丁天寧的府上也來了一位客人。
「歐陽,好久不見了。」丁天寧看著對面坐著的老者,輕輕歎口氣道。
登門拜訪的正是歐陽國謀,這位大正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也是廠衛的首腦捧著一杯熱茶,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我忽然想起幾十年前咱們一起在陛下的麾下並肩作戰的事情了。」丁如山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老了啊,再也不復當年之勇。」
歐陽國謀抬了抬眼皮:「丁兄想要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是個垂垂老人,不可能再對朝廷起到什麼影響了。而且我如今已經卸甲歸田,又何必緊逼不休呢?」
「不是我要緊逼,是國法不容!」歐陽國謀道,「丁如山雖然辭官,可這一次四皇子出事,許多人都出自兵部,因此牽連到他。你放心,我只是請他回去協助調查,不會怎麼樣。」
「那老二呢?」丁天寧又問,「八皇子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禁不住有人翻舊賬啊。四皇子一口咬住八皇子不放,我又能怎麼辦?」歐陽國謀一臉無奈,可這種無奈更多是裝模作樣出來的。
丁天寧沉默下去,可他身上卻無形之中激盪起一股滔天的氣浪。
歐陽國謀臉色微變道:「丁兄,你要做什麼?我奉勸你一句,丁家上下幾百口人,卻只有你一個強者。你要是輕舉妄動,只會帶來滅門之災!」
「哈哈哈!」丁天寧狂笑幾聲,「我真是不明白陛下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一定要把老臣都斬盡殺絕才滿意嗎?」
「你胡說什麼?」歐陽國謀一瞪眼睛,「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事到如今,又有何不敢?我要寫一封奏折交給陛下,之後無論生死,都絕對不會怨天尤人!」丁天寧說寫就寫,不過一炷香的功法就「唰唰」的寫就了一篇奏折。
歐陽國謀接過來掃了幾眼,面色微變道:「你真的要呈給皇上?莫非不怕龍顏震怒?」
「為了國,為了家,就算觸怒陛下我也在所不惜!」丁天寧梗起脖子來,這位老人昔年從軍就以堅毅倔強著稱,如今雖然已經是垂垂老者,卻依然保持著一副**的風骨!
「丁兄的骨氣我甚為佩服,可你一定要想好。就算你已經老了,你還有兒子還有孫子,現在事情還沒有到失去轉機的一刻,你何必火上澆油呢!」歐陽國謀勸說道,似乎已經看到了奏折送上去之後將會面臨的局面。
丁天寧卻毅然的搖搖頭:「我已經選擇了自保,卻依然逃不過構陷。連我尚且都自身難保,這國家中還有哪一個敢說自己是安全的?如今人心惶惶,根源在何處?我清楚,歐陽公你也清楚,陛下又何嘗不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把大好江山搞出這般模樣!」
歐陽國謀愣住了,許久之後才苦笑著道:「你還是原來的脾氣……也罷,既然你願意殺身成仁,我又何必多事呢。這封奏折我會呈上去,但你現在就要跟我去廠衛一趟!」
「走!」丁天寧毫不猶豫的起身往外走,似乎這一走就把一切都拋在腦後了!
光明塔頂,大正皇帝丟下丁天寧的奏折,一言不發。
身旁媚妃剝開一粒荔枝,塞進他的口中。咀嚼著甘甜的果肉,大正皇帝的眉目才漸漸的舒展開來。
「丁天寧好大的膽子!」大正皇帝道,「他的兩個兒子都有罪狀,他非但不肯認罪,還指責於朕?是誰給了他這樣的膽子?」
歐陽國謀不敢作聲,其他人更是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告訴我,丁如山在兵部是不是有不作為?丁如海是不是牽扯到老八的事情裡?丁天寧知不知道兒子的這些事情?」大正皇帝冷哼道。
歐陽國謀垂首道:「丁家這些事情證據確鑿……當然,如果仔細論起來,有些並不算是真正的罪狀。」
「是不是罪狀你說的不算,給朕好好查一查丁家的問題!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欺瞞著朕做了什麼事情!」大正皇帝一揮手道,「不要怕得罪人!」
歐陽國謀卻有些猶豫道:「陛下,老臣倒是不怕得罪人,可丁家還有一個人遠在南方邊疆。若是他知道此事,只怕會不好辦啊?」
「你怕丁野有異動?」大正皇帝親手剝開一顆荔枝,神色如常的放入口中。
歐陽國謀並沒有答話,可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唉……他到底也是朕的女婿啊。」大正皇帝蹙起眉頭來,瞄了身旁的媚妃一眼。
媚妃輕笑一聲,飄然起身道:「陛下,你和歐陽公慢慢聊,我去給你再準備一些小菜。」
「去吧。」大正皇帝愛憐的道。
等媚妃的身影飄出去,歐陽國謀才道:「丁野手中掌握猛禽師和南疆的十萬大軍,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萬一他因為家人的事情而心思變動,就算不會出什麼亂子,影響了南方的戰事也不妥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正皇帝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讓丁野回京述職吧。」
「如果他不答應呢?」歐陽國謀揚起頭來。
「不答應?」大正皇帝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朕的命令,誰敢不從?如果他不答應,就證明丁家有反意,那就不用留了!」
「遵命!」歐陽國謀等的就是這句話。
等歐陽國謀匆匆離去,以他的修為也沒發現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當天晚上,一條消息悄然從皇城裡傳遞出去,然後有幾隻雲鴿從京都的不同地點飛走,飛向的卻都是南方邊境的同一個地方!
丁野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無論怎麼躲,那一直盤坐在雲端上的人還是出手了,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
黑手終現,可丁野卻已經不是前世那個什麼都不明白的紈褲子了。如今的他手握天下第一強兵,難道肯束手就擒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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