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口瀑布是鳳凰河上的一個著名景點,一座大山形若飛龍,從龍口處吐出一道飛流直下的瀑布,十分壯觀。
平日裡雖然有很多人到此地觀看壯麗景觀,卻很少有人敢於攀上龍口。那裡不但山勢陡峭,而且十分濕滑,若是一個不小心跌下,立刻就會粉身碎骨。
可今日的龍口之上卻出現了四道身影。兩個來自南方,兩個來自北邊,就在龍口處遙遙相望。
丁野脫掉戎裝,只穿一件黑袍,他對身後的馮虎道:「你在這裡休息吧,我不喚你就不要過來。」
馮虎點點頭,卻又壓低聲音道:「大人,你千萬小心!」
「放心吧。」丁野淡淡一笑,以他現在的修為還真不怕什麼埋伏。
丁野獨自走向前方,對面的兩個人也分開了,一個留在原地,另外一個迎著丁野走來。
兩人越來越近,通過瀑布激盪起來的迷離水汽看到對方的模樣。
盧循的年紀之輕超出丁野的想像,他如今還不到二十五歲,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衫,手中握著一把折扇,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儒雅書生,而不像是掌握的軍權的大將軍。
看到丁野的面孔,盧循也是微微一愣。他手中雖然有很多丁野的情報,知道丁野的年紀並不大,可當真見面的時候依然覺得震撼。
兩人走到近處,相處五六步遠的距離便默契的停下。
盧循打量著丁野,忽然歎口氣道:「我一直以為我很年輕了。至少比慕容金虹成名更早。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年輕,看來我真的是老了!」
「你如果老了,很多人就該入土了。」丁野哈哈一笑。
盧循也笑了。兩人雖然是軍事上的死敵,此刻卻如同多年沒見的老友一般,不用寒暄就已經很熟絡了。
「我的人帶來一些酒菜。你要不要?」盧循絲毫也沒有名將的架子,直接盤膝坐在了光滑的石地上。
「還是你想的周到!」丁野豎起大拇指,也跟著坐了下來,「有你們朱雀國的那道名菜梅菜燒肉嗎?」
「當然有!我自家晾的梅菜。」盧循哈哈一笑,抬手在空中招了招。
遠處的盧循護衛便走了過來,馮虎這邊看到,立刻就警惕起來。卻見丁野揮了揮手示意沒關係,這才略微的鬆了一口氣。
盧循的護衛來到近前。將一個食盒放下,便立刻退走。
盧循親自打開食盒,將裡面的四樣下酒菜取出來,果然就有一碟色香味俱全的梅菜燒肉。
他最後取出一瓶酒,自嘲的笑了笑道:「這是我父親珍藏二十年的佳釀,本來預備我考上狀元來待客的。可惜我辜負所托,只考了個三十五名……」
丁野毫不客氣的抓起一雙筷子。先夾了一塊燒肉放在口中,一邊咀嚼一邊道:「現在誰還記得那狀元在做什麼,倒是你這個三十五名已經名動天下!」
「虛名而已。」盧循看著丁野大吃大嚼,臉上現出了一抹欣賞。
等丁野吃完,他才忍不住的問道:「你不怕我下毒嗎?」
丁野眨了眨眼睛:「我看這燒肉香噴噴的。倒是忘記這件事了……已經吃進肚子裡總不能再吐出來吧?」
「哈哈哈!丁元帥果然是個妙人,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盧循大笑起來。
丁野和盧循無冤無仇,只是因為站在各自國家的角度上,才成為敵人。事實上,第一眼看到盧循丁野就對他頗有好感,如今幾句話說下來,更是覺得此人氣度不凡,不愧是一代名將!
其實丁野還有點感激盧循,若非借鑒了他前世練兵之法,自己也不會很快的改變紈褲公子的形象。認真論起來的話,盧循可算是他的老師呢!
盧循並不知道丁野的心思,他給丁野倒滿了酒,便天南海北的閒扯起來。兩人的話題根本不往當前的戰局上靠,而是說一些彼此的經歷和見聞,一番暢聊之下,越發覺得對方是個人物!
盧循喝掉最後一杯酒,又將酒瓶拎起來倒了倒,可惜裡面一滴酒水都沒有了。
他便拋開酒杯有些感慨的道:「丁元帥,我以前覺得你是靠著一個好出身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今日一見,才知道我以前的想法是大錯特錯。」
「不只是你,很多人都會這麼想。」丁野笑道,「我已經習慣了。」
「如果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國度,應該會成為很不錯的朋友。」盧循繼續感慨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相都想幹掉對方。」
「我可不想幹掉你。」丁野搖了搖頭。
「為什麼?」這回輪到盧循驚訝了。
「你應該聽過一句俗諺吧,狡兔死走狗烹。或者換一個說法叫做鳥盡弓藏!」丁野笑道,「你是狡兔我就是走狗,我若是鳥你就是弓。無論我們哪一個死掉,另外一個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你是說慕容金虹那種下場?」盧循一直關注蒼龍皇朝的政局,自然知道丁野所指。
丁野緩緩的點點頭:「慕容金虹雖然死在我的手上,可其實我並非殺他的真正兇手。」
「怎麼講?」盧循饒有興趣的問道。
「他在西邊和東海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是百戰百勝的常勝將軍。可忽然一夜,朝廷下令把他召回京都,雖然封了侯爵,卻如同籠中鳥一樣被養了起來,從此再也無法回到戰場。」丁野道,「這讓他寢食難安,所以鋌而走險的摻和到皇子的爭鬥中,希望能借此出位衝出樊籠!」
頓了頓,丁野看向盧循道:「如果有朝一日所有的敵人都被打垮,那你我的未來也會變成籠中之鳥。我想這絕對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自然不希望。」盧循苦笑一聲,「這個可能性我以前想過,現在看來倒是不會發生了。」
「為何?」丁野問。
「至少你這個對手就不會被我打垮,所以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盧循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不再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而變成了一個開朗幽默的青年才俊。
「所以我也不會幹掉你,因為你是我最好的護身符。有你在一天,朝廷就會需要我的存在。」丁野道。
兩人對望一眼,這一刻不需要說更多的話,彼此之間就有了一種默契。
這一種默契或許可以稱作狡猾,但不如看成是棋逢對手之間的惺惺相惜。正是因為都奈何不了對方,他們才會接受成為對方護身符的現實。
這是一種自我保護,也是亂世中不得已的選擇。無論是盧循還是丁野,無論是一代名將還是金刀駙馬,在亂世洪流之中都需要更多的支撐才能屹立不倒。
酒喝光,菜吃完,兩人的閒話正經話也說的七七八八。盧循率先起身,丁野也跟著站起來。
「今日和丁元帥相談甚歡,盧某很是快慰,心中更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日後該如何做,盧某已經很清楚了。」盧循道。
丁野也笑了笑道:「我也知道該怎麼做的。盧兄,我只提醒你一句,國家是國家,你是你,一定要分清楚才好!」
這番話實在大逆不道,簡直就是要把盧循教壞。可盧循卻是若有所思,半晌之後一抱拳道:「多謝提醒,我會記住的。」
「那就後會有期了。」丁野也拱手還禮道。
盧循轉身離開,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水霧之中。
丁野看著他遠去,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馮虎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大人,薛貴方才發來訊號,問你是不是要動手?」
丁野搖搖頭:「幹嘛動手……我帶人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又不是真要殺了他。有他在,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說罷丁野也轉身揚長下山,馮虎跟在後面,一路上都沒想明白丁野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從這一次的見面之後,南疆的局勢就變得越發撲朔迷離了。
蒼龍皇朝贏上幾場,便又輸給朱雀國幾次,那邊剛攻下一座城池,這邊就摧毀一座營寨。兩邊你來我往打個不眠不休,可真正受到的損失卻微乎其微。
沒有人知道盧循和丁野早就達成了默契,既然誰也沒有十足的信心擊敗對手,那又何必自找苦吃呢。乾脆兩邊就這樣熬下去,一次次的小規模戰役打的熱鬧,其實都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這樣的局面足足持續了半年時間,從冬天一直打到炎炎夏日,眼看著秋天已經來到,漫山遍野都變得一片金黃燦爛。
在這個應該豐收的季節,京都卻又傳來了不祥的消息。
丁野坐在中軍帳裡,看著情報系統加急送來的幾封密信,眼中現出了一絲憤怒。
「我在前線作戰,他們在後方享福,這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背後捅我刀子,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四皇子,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丁野將一封密信狠狠的摔在地上,火冒三丈的道。
薛貴一直靜靜等在一旁,聞言道:「大人,要不要對他下手?」
「你有把握?」
「七成!」薛貴昂起頭來,眼中露出精光。
「那就不需要再等了!明英倫,我要讓你知道跟我作對是需要付出慘痛代價的!」丁野冷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