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紛紛揚揚,丁如山的房裡溫暖如春,父子對著喝粥。傳更新
這已經不是丁野第一次在父親的房裡吃夜宵了,不過這麼晚倒是第一次。
已經是午夜時分,丁如山卻才剛剛回家。看到父親滿臉的疲憊,丁野知道他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喝光了一碗粥,丁如山放下空碗道:「這一次去威寧省,你又立下大功,做的不錯。」
丁野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有人正在拿這件事做文章。」丁如山又道。
丁野心中一凜:「是誰?」
「廠衛。不過他們應該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你也知道,最近大家都焦頭爛額,只盼著能有一些好消息,讓陛下消消氣。否則的話,這個年誰也過不好。」丁如山歎口氣道。
丁野挫敗五湖盟陰謀的事情已經在朝野之間傳開來,廠衛在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五湖盟被描述成一個勢力龐大積蓄多年的可怕組織,而丁野則成為了無往不利的英雄人物。當然,丁野之所以能夠粉碎五湖盟,靠的自然是皇帝的慧眼識人和英明神武,奏折或許可以少描述一些丁野的功勞,卻絕對不會吝嗇於對皇帝的讚美。
「所以我就被當成了出頭的椽子?呵呵,廠衛看起來是把咱們丁家當成了擋箭牌,無論什麼是槍林彈雨還是刀槍棍棒,都拉出來遮擋一番!」丁野冷笑一聲。他可不覺得這種時候宣揚功勞是個什麼好事。
丁如山沉吟道:「你也應該猜到。以歐陽國謀的老謀深算,他不會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有些時候,廟堂的人和江湖客一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丁野何嘗不清楚歐陽國謀的心思,丁家的做大做強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又不能有功不賞,於是丁家每個人的位置都被安排在極為敏感的地方。說位高權重,那只是不知道政治險惡者的想法,真正的說法該是高處不勝寒。又或者說如坐針氈才是!
至少今天的丁家,要面臨面對的危機比以往多了太多,稍有不慎就會被當成箭靶,射個體無完膚!
丁野一心想讓家族擺脫前世的命運。可一番努力之下才發現,或許家族的確沒有墜入萬丈深淵,卻也如同盲人騎瞎馬般的站在了懸崖峭壁的邊緣,只要有人在背後稍微的推一把,整個家族就會不由自主的墜落下去,萬劫不復!
「日後我們只能越發小心才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丁如山又道。
丁野苦笑一聲,點了點頭道:「沒辦法,也只能這樣了。樹大招風的道理。我今日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對了,你對太傅遇刺有什麼看法,會是誰做的?」訴苦一番,丁如山正色道。無論對現狀有多不滿,丁家都必須全力面對各種突發的狀況,牢騷到底只是牢騷罷了,不頂飯吃。這個道理丁如山明白,丁野又何嘗不明白。
「那要看誰是得利者了。」丁野對此早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如果說得利的話,很多人都有嫌疑。最大的嫌疑恐怕就是實戰派的人了,莫非你懷疑慕容金虹?」丁如山面色微微一凜。
慕容金虹如今在朝廷中的地位頗有一些奇怪。他是軍伍出身,本來一直都在邊境作戰。這一兩年邊境戰事稍微安定,他就回到朝廷,如今儼然以軍機重臣的身份出入朝廷,算得是實戰派在朝中最為耀眼的一顆明星。
實戰派和學院派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慕容金虹算得是段仁傑的一號政敵,丁如山第一個提到他的名字也不算奇怪。
「他們雖然是政敵。卻並沒有什麼真正的仇恨。慕容金虹此人又不是傻瓜,幹掉段仁傑對他能有什麼實質的好處嗎?」丁野的腦海中出現慕容金虹那面白如玉的瀟灑形容,不知怎麼覺得此人的城府如同大海一般的深沉,若是此人的話,倒是真可能做出滔天的大事來。不過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暫時消除了對慕容金虹的懷疑。
「那又會是誰?」丁如山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幹掉段仁傑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製造混亂。」丁野斬釘截鐵的道,「幹掉段仁傑只是第一步棋。這就好像是下棋,絕妙的棋手的每一招棋都會看到好幾步之後,有些招數目前看起來不起眼,又或者是完全沒有用處,可如果跟後面幾招結合起來,或許就會構成致命的殺機!我們只是還不知道後面的幾步棋怎麼走,才會覺得這一步毫無作用!」
「製造混亂,誰的膽子這麼大!」丁如山瞪起眼睛,大大的吃了一驚。
丁野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移話題道:「父親,你覺得當今的政局如何?」
丁如山想了片刻才謹慎的道:「撲朔迷離,看不透!」
「父親看不透,我想祖父也看不透。你們尚且看不透,其他人只怕也看不透!」丁野笑了笑,「這就好像是一潭很渾濁的水,我們明知道裡面有魚,卻不知道魚在何處。」
「你的意思是……」丁如山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
「有人想要製造混亂,把所有的魚兒都驚起來!」丁野道,「越是混亂,就越會有魚兒跳的厲害!等魚兒越蹦越歡,以為這潭水沒有危險的時候,就該收網了。」
看到丁如山若有所思的樣子,丁野又道:「明英淳和明英傑就是最先忍不住的兩條魚。漁夫大概覺得光是這樣兩條魚不夠填飽肚子的,還需要抓更多的魚。」
「絲……」丁如山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那位是漁夫?」
「這不是他一貫的個性嗎?這幾年朝政如此的混亂。父親真的沒想過罪魁禍首是何人嗎?而到底又是什麼人能夠在最混亂的局面下保持最大的利益呢?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朝廷裡鬧的越厲害,就越是不可能有一條魚擁有躍龍門的能力,漁翁就不怕有魚逃走!無論是當初的明英淳和明英傑也好,還是今天的段仁傑,甚至於我們,在漁翁的眼裡都只是魚兒罷了!」
丁野這一番話可算是膽大包天了,饒是丁如山久經沙場,面臨敵人的刀劍也面不改色,如今卻是面色慘白。
「你……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丁如山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的牆壁。好在他的房經過了極為嚴格的改造。他們父子的話不會傳出去,不然真的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了!
「我並非亂說,父親想來也清楚,我說的都是實情。蒼龍皇朝有今天的局面。或許有很多因素,可最面那一位的縱容和放任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丁野侃侃而談。
「明英傑剛剛倒台,就有幾位皇子蠢蠢欲動,在朝廷之中結黨爭鋒,如果沒有最那位的授意,他們敢?」丁野冷哼一聲道,「我猜最近不少皇子對我們丁家示好?」
「老四、老八、老九、還有十三。」丁如山吐出四個數字,代表的正是四個風頭強勁的皇子。
「我們丁家沒有對哪一位表達出特別的意思?」丁野問道。
「你不是曾經說過嗎,丁家需要自成一脈,才能真正的自保。」丁如山道。
丁野點點頭。中立並非最明智的選擇,可丁家卻是不得已為之。以丁家如今的權勢,無論倒向哪一個皇子,都會造成勢力的巨大傾斜,這卻是禍非福!
遠有明英淳,近有明英傑,一旦一條魚兒逼近了龍門,那就是它的死期了!
「丁野,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看好哪一位?」這個問題憋在丁如山心中很久了,此刻只有父子兩人。他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丁野搖搖頭:「我不知道……」
其實丁野知道,在前世的記憶裡明明是四皇子最後登了皇位,然後剷除了丁家。
如果前世的一切還能夠沿著既定的軌道前進,丁家投向四皇子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丁野卻有一種危機感,他覺得自己的出現改變了歷史的走向。如果歷史改變了。四皇子登不最後的皇位呢?
丁野不能錯,也不敢錯!一個選擇的錯誤。就可能百顆人頭落地,他必須慎之又慎才行!
「老四?」丁如山還不死心。
「老四沉穩有謀,隱忍冷酷,最有陛下之風。」丁野道,「可惜性子凶殘陰沉。」
「老八?」丁如山又問。
「老八儒雅風度,禮賢下士,風望是皇子中最佳。可惜,他有些優柔寡斷,而且鋒芒略盛。」
「老九呢?」
「老九胸懷大志,武功卓絕,可惜眼高手低,頭腦簡單了一點。」
「十三?」丁如山問的都是最近來丁家拜訪的皇子。
「十三……」丁野搖了搖頭,「或許十三是最適合的,可惜我怕他天命不永!」
丁野說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前世的時候十三皇子明英烈,死於大正四十年正月初一。死因是醉酒失足,墮入宮中冰湖凍溺而死!
丁野已經改變了歷史,可他不知道歷史是走向另外一個截然相反的岔路,還是倔強的返回原路。
他不敢賭,也不願意去賭,沒有十足的把握,丁野不會落下這一步棋。
「父親,我覺得我們還是需要忍耐和等待。」丁野道,「這種選擇,沒有回頭路的。」
丁如山閉眼睛,露出一絲的疲憊。丁野走到他的身後,雙手按住丁如山的太陽穴,一絲絲養氣決的真氣釋放出來,輕輕的揉捏起來。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一切的問題都沒有答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