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大理寺將桑家的量刑報上朝廷的時候,頓時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保留爵位?這簡直是胡鬧」三公之一的太師關戰威吹鬍子瞪眼睛,若非自重身份只怕就要拍桌子了
太傅段仁傑卻是捻著鬍子一言不發,不過看他的神情也對此事有些微詞
跟他們一起列座的還有丁天寧,雖然他要到年之際才能正式位列三公,近日卻已經和關戰威段仁傑一起辦公了只是名分既然未定,他就盡量少說話,免得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聽說這個案子是錦衣衛審理的,一開始定的是謀反滅族的罪,怎麼變成保留爵位罰沒田產了?偌大一個桑家,拋出一個桑金瓜來當替罪羊就想脫罪?沒門」關戰威道
他既然提到了錦衣衛,丁天寧就不得不開口了:「太師,這個案子是我的孫子丁野審理的,據我所知一開始的罪名的確有偏頗之處錦衣衛能夠知錯就改,也是好事」
「哦原來是太保大人的孫子審理出來的結果啊」關戰威故作驚訝的道
「太保覺得這個罪名合理?」段仁傑一直沒作聲,此刻才緩緩開口道
「這個我說了不算,大理寺說了也不算,要陛下首肯才行」丁天寧才不會上當呢,以他的身份無論說什麼都不合適,乾脆來個一推六二五
「老狐狸」段仁傑和關戰威心底同時湧起這樣一個念頭
他們一開始得知丁天寧即將接任太保的時候,還有些瞧不起這個從軍伍之中起身的老將總覺得這樣的人有勇無謀,絕非是他們的對手
可這些日子接觸的多了,兩人才驚覺丁天寧的厲害,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一定有必勝的把握這卻是丁天寧把戰場上的那一套拿到了政治鬥爭之中,居然也用得心應手
「既然如此,就請陛下定奪」關戰威冷哼一聲,「寬容桑家,就等於縱容謀反的逆黨,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太師言重了」丁天寧淡淡一笑站起身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
三公並肩而行走進了西華門,從這裡一路往前走出大約五六百步便是文華殿
文華殿的門口,中書省兩位丞相、六部尚書和六殿將軍已經在恭候,一見三公前來便都躬身行禮
這其中的兵部尚書本來還是丁天寧如今丁天寧暫列三公之位,便由丁如山代理父子兒子相見,互相交換了一個顏色,心照不宣的走進了文華殿之中
大殿裡光線有些昏暗,老太監歐陽國謀早就已經站在龍椅前見大臣們一一就列,他便用尖細的聲音道:「陛下駕到」
龍椅前緩緩垂下一片珠簾,這簾幕的每一顆珠子都用五彩的石頭打磨而成,將幕後的一切遮擋的嚴嚴實實就算在場的大臣之中有丁天寧這樣的虛境強者目光也難以穿透簾幕看到後面的情形
一陣腳步聲響起,有人出現在簾幕之後從露出的雙腿來看此人身穿的是金色龍袍,應該就是大正皇帝本人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大臣齊齊跪下
「平身」大正皇帝淡淡的道語氣中透著一次疲憊
眾人起身,中書省兩位丞相分別站在左右兩邊的首位,六部尚書列在左手邊左丞身後,六殿將軍則站在右手邊的右丞之後,小太監送來三個軟凳給三公落座
群臣站好,才聽到歐陽國謀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微臣有本啟奏」歐陽國謀話音才落,林少恆從左手邊第一個走出來,身為中書省的左丞他負責全國的事務,每天都要向皇帝匯報
大正皇帝一個月只臨朝兩三次,平日裡林少恆的奏折都要送去司禮監,至於審閱奏折的人到底是皇帝本人還是歐陽國謀,大家心裡都有數
今日皇帝親自臨朝的機會十分難得,林少恆自然要把一些要緊事當面說清楚,獲得皇帝的首肯之後才能行事
「啟稟陛下,南方和朱雀國的戰事勞民傷財,理應結束西域省近來發生騷亂,飛賊橫行邊疆地區,當地軍兵剿滅不利,向朝廷請求援兵……」一樁樁大小事情流水般從林少恆口中說出來
大正皇帝一言不發的聽著,等林少恆好不容易說完,他只是淡淡的道:「折子留下,明日回復」
不等林少恆再說什麼,他輕輕一揮手觸動珠簾道:「我有些累了,如果沒有其他的要緊事,今日就到此……」
「陛下,微臣還有一樁要緊事」關戰威眼中精光一閃,匆忙起身道
「哦?」大正皇帝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一絲不悅
關戰威卻是顧不得太多了,他躬身道:「啟稟陛下,大理寺剛剛處理了一樁謀逆案件,還需要陛下做最多的定奪」
「這種小事,大理寺過問就行了」大正皇帝略微慍怒的道
「案件涉及到忠勇伯桑雄天,大理寺無權處置,只能請陛下過目」關戰威道
「那就遞過來?」珠簾後面的皇帝沉默了片刻,緩緩的說道
歐陽國謀親自下來接過案件的卷宗,又送到珠簾之後
文華殿裡靜悄悄的,眾人只能聽見皇帝翻閱卷宗的聲音,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丁家父子自然知道這件事牽扯到丁野,心情都有些緊張雖然獨孤拓似乎已經用丹書鐵券給桑家等幾個公侯作保,他們也沒辦法確定大正皇帝真正的心思一旦皇帝改變了主意,丁野就算不是第一個倒霉的,只怕也要受到殃及
至於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林少恆,他冷眼看了看關戰威,心中充滿了鄙夷
朝中都知道關戰威和四皇子走的比較近,而這些日子以來獨孤拓等一眾貴族黨跟八皇子來往密切四皇子和八皇子是爭奪皇位的兩個最熱門人選,也相當於死敵關戰威拿桑家說事,其實瞄準的是貴族黨和八皇子
丁天寧也若有所思的看向關戰威,林少恆知道的事情他一樣知道,只是沒想到關戰威會如此張揚
「看起來,他真的很看好四皇子啊」丁天寧的腦海中浮現出四皇子一貫沉著冷靜的形象,這位皇子給他的感覺深如瀚海,深藏不露,明英傑在的時候他一直隱忍不發,近來卻是有不少風吹草動
不知為什麼,丁天寧忽然有一種感覺,四皇子和丁野有點相似兩個人都是年輕有為,卻又沉穩老練的如同一個久經沙場的老朽
想到孫子,丁天寧忽然湧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古怪的想法:不如問一問丁野,聽聽看他看好哪一位皇子?
就在丁天寧沉思的時候,皇帝已經看過了卷宗
大殿裡一片寂靜,眾人都在洗耳恭聽他們心裡清楚的很,剩下來這些所謂的「逆黨」都很有來頭,背後全都有著盤根錯節的關聯,到底怎麼處置是個令人頭疼的難題
這個難題大理寺解不開,都察院解不開,甚至連廠衛和錦衣衛都解不開,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大正皇帝
皇帝的態度決定了一切,而桑家這顆探路石的命運也將會變成其他人的參照
「就這麼處置……至於其他的公侯,如果不是有確鑿證據的話,也不必太過追究」大正皇帝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倦意
「可是……」關戰威雙目一凜,還想說什麼
「退朝」不等他說完,歐陽國謀卻上前一步,揮手喝道
關戰威的話只能嚥回肚子裡去,和其他朝臣一起跪倒在地,恭送皇帝離開
等眾人再度起身,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在關戰威的身上轉了一圈太傅段仁傑瞇著眼睛道:「太師,陛下的意思你也清楚了,這件事就不要再追問了」
「這是對逆賊的縱容」關戰威憤憤的道
「保住桑家的是獨孤公,太師該不會不知道?」林少恆走了過來,有意無意的說道,「聽說獨孤公動用了丹書鐵券,陛下就算再想追究,也要給獨孤公一點薄面的」
關戰威豈能不知道這件事,卻只能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原來如此……」
「有些時候,臉皮還是不要撕破的好,日後好相見啊」林少恆又打了個哈欠,一邊走遠一邊嘟囔道,也不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關戰威狠狠瞪了林少恆背影一眼,氣哄哄的走了段仁傑面帶微笑跟在後面,如同一尊彌勒佛般見人就報以熱情洋溢的微笑
丁天寧遠遠看著他們的表現,暗暗搖頭道:「看起來朝廷裡要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了」
正如丁天寧所料,桑家的判決一出,朝野頓時轟動起來,很多人都在猜測這裡面藏著的玄機
錦衣衛裡也是同樣的動盪,耿正呆坐在昏暗的房間裡,一把將公文丟在地上
「好你個丁野,拿獨孤拓來壓我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一旁的扈有為戰戰兢兢將公文撿起來,低聲道:「大人,要怎麼對付他?」
「告訴丁野,剩下的案子不用他過問了,我有要緊的事情交給他去做」耿正臉上現出一絲陰狠,「他不是喜歡玩火嗎,這次就給他一個玩火的任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