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9章太子之怒
瞿幽冥和佘崇光寒著臉坐上，各自翻看著手厚厚一本供詞，他們對面不卑不亢坐著的正是西涼縣令丁野。
面對兩位封疆大吏，丁野的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緊張，反倒是一旁作陪的一眾官員個個噤若寒蟬。
作陪的也不是普通官員，按察使南宮警我、幽州都察院梁啟泰、幽州令姜一明和幽州大營千戶雷洪聲。這四個人都是幽州當地的實權人物，也或多或少跟這件事有關聯。
不過真正的主角還是丁野，他端坐著一動不動，目光炯炯直視前方，好似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阻止他。
看著丁野的從容自若，幾個作陪的官員心都有些驚歎。這傢伙縱然來頭不小，可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點？朝廷下派的都察院大員明天就要來了，幽州只怕要來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動，你個始作俑者還這麼鎮定？
好半晌之後，佘崇光先停了下來，他把供詞放一邊，喝了一口茶水才緩緩的道：「丁野，你敢保證這上面的供詞都是真的嗎，沒有屈打成招？」
丁野淡淡一笑道：「請巡撫大人放心，這裡面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所有人的供詞都可以互相印證，而且從朱雀國商人胡申身上出的賬本和截獲的車隊也可以作為物證。」
「人證物證俱，看起來確有其事。不過你可知道這件事牽扯甚廣，必須要謹慎小心。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卻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你懂嗎？」佘崇光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下官明白！」丁野朗聲道，「像葉臻和胡申這樣的敗類，必須要嚴懲！至於其他涉案人員，有些是被蒙鼓裡，雖然罪無可恕，實是情有可原……」
佘崇光便微微點頭道：「很好……事情不要擴大就好。」
兩人說的話其實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如今一唱一和，只是給瞿幽冥提個醒：這件事已經不可能徹底蓋住了，你還是想想如何善後！
「啪……」瞿幽冥把供詞丟下，臉色鐵青一片。
也難怪他會這樣憤怒，葉運成畢竟是他的親信，犯了這樣的彌天大罪，而且還被人拿住了這麼確實的把柄，他真是想保也保不住啊！
何況明天都察院的人就要到了，據說來的是左副都御使唐天明和通政使南凱。
南凱倒是太子的人，可唐天明卻和丁家林系之間都有若有若無的關係。從這兩個人選來看，就可知都察院內部也對此事有不同的看法，這就難辦了！
深吸一口氣，瞿幽冥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的目光落丁野身上，不禁想起了當年雪疆武堂和北龍武堂的比武。
那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聽到丁野這個名字，當時還不知道此人就是丁天寧的孫子。短短的兩年時間，當年那個青澀的小伙子，如今已經成為一縣之主不說，攪動整個塞北省都不得安寧！
「真是一根攪屎棍啊……」瞿幽冥心惱火的想，渾不覺這樣的比喻把塞北官場置於何地。
「丁野，依你看來，葉臻真的是通敵賣國嗎？」瞿幽冥終於開口了。
「回稟都指揮使大人，胡申的口供和運輸的車輛俱，錦衣衛也有人招供收受賄賂進行保護之事，互相印證之下，卑職認為確有此事。」丁野道。
瞿幽冥微蹙眉頭：「售賣鐵礦給朱雀國一事，應該屬實，不過若硬是要說這就是通敵賣國，似乎有待商榷啊。」
「我國如今和朱雀國正交戰，運送戰略物資給敵國，難道不是通敵，不是賣國嗎？」丁野明知瞿幽冥要回護葉臻，立刻反駁道。
瞿幽冥對丁野的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這麼一個敢闖進幽州大牢毆打錦衣衛的狂徒，要是不跟自己針鋒相對才奇怪呢。
何況瞿幽冥也沒什麼可說的，此事證據確鑿，想給葉臻翻案幾乎不可能了。如今看來，他能做的只是量把葉運成給摘出來，至於葉臻，掉腦袋幾乎是注定的結局了。
「既然朝廷已經派了都察院的大員來，這件事就請他們定奪。不過我要提醒各位一句，如今是非常時期，幽州和塞北都必須保持穩定！」瞿幽冥話鋒一轉，語氣嚴厲的道。
「塞北不能亂！」一天之後，唐天明的口說出了和瞿幽冥幾乎一模一樣的話，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
身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唐天明一貫給人鐵面無私的感覺，不過那都是外人面前擺出的架子，丁野卻要算是自己人了。
誰讓丁野和唐天明的兒子唐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狐朋狗友呢，往日見到唐天明的時候都是叫「唐叔叔」，如今沒有第三個人場，唐天明自然也不會擺出官樣來。
其實面對如今的丁野，唐天明也有一種陌生感。他的記憶裡，丁野就是一群紈褲少爺的頭領，帶著唐偉一干人到處惹是生非，著實讓人頭疼。
可自從前年丁野考入雪疆武堂之後，這一群紈褲都換了一副樣子。非但丁野一步步的塞北紮穩了腳跟，就連唐偉幾個也都有了出息，這讓唐天明老懷大慰。
今時今日的丁野再也不是昔日那個混賬的衙內少爺，渾身散出來的從容穩健都讓唐天明刮目相看。只是他還有一絲疑惑，既然丁野這樣沉穩，又怎麼會把塞北鬧得天翻地覆？
聽了唐天明的話，丁野微微一笑：「唐叔叔，我也知道塞北不能亂。所以才要這麼搞一搞……」
唐天明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丁野：「你是故意的？」
「不然唐叔叔以為我會蠢到去跟那一位作對嗎？」丁野笑著往頭頂指了一指。
唐天明駭然：「你這是用自己的前途來賭博啊！這件事無論成敗，你都會被當做眼釘肉刺！」
「沒關係……風水輪流轉，笑到後的人才笑的甜。」丁野冷笑一聲，「我猜唐叔叔來之前，武英殿那位和我爺爺都跟你打過招呼了？」
唐天明點頭道：「他們說一切都由你便宜行事……」
其實初聽到林少恆和丁天寧這樣說的時候，唐天明很有些不以為然。
他看來，丁野就算是有出息了，到底也是個嘴上沒毛的青年，不然也不會惹出這種禍事來。此事一個搞不好，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讓乳臭未乾的丁野來處理，未免太托大了一點？
直到此刻，唐天明才現自己小看了丁野，也總算明白林少恆和丁天寧為什麼那樣放心了。
此子機謀高遠，深不可測啊！
略微平靜一下被丁野攪亂的心緒，唐天明正色道：「既然你如此打算，那我也跟你交代一下。供詞我看了，葉臻的罪行無可辯駁，任何人都保不住他。」
「葉運成和朱狄呢？」丁野問道。
「南凱奉了太子的命令，想要保住他們。你也知道錦衣衛等於是太子的私人武裝，保不住朱狄的話，太子的臉上無光啊。」唐天明道，「所以這件事很難辦。」
見唐天明露出為難的神色，丁野一笑道：「太子若想保住他們，其實也不難。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價碼的，只要太子能提出一個可以接受的價碼，這兩個人的腦袋留下又何妨……」
「哦？」唐天明一怔，「你的意思是？」
「唐叔叔就不用糾結這件事了，你只要按部就班的辦你的案子，記得拖延一些時間就好。太子又不是蠢人，他會給出足夠的好處來保住這兩條命的。」丁野道。
「你難道不怕秋後算賬嗎？」唐天明略一尋思，就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繞。
此事已經不局限於塞北和丁野身上了，而是關係到太子和丁家林系等一大堆政治勢力的博弈。為了保住葉運成和朱狄，太子少不得要分出一杯羹，或者作出某種妥協。
可太子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嗎？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再想起這回事，管你是丁家還是武英殿，豈不是要通通遭殃？
除非……唐天明忽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禁有些驚愕的看向丁野，等看到丁野眼升騰著一股勃然欲出的殺氣，他不禁冷汗直冒。
此子的膽量，簡直逆天啊！
就唐天明和丁野密談的同時，遠數千里之外的京都，東宮太子殿裡，太子明英傑正來回的踱步。
自從掌握了朝政之後，太子的情緒就經常變得煩躁。每當這個時候，都會有僕從倒霉。
這一次，聰明點的僕從們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遭殃。幾個必須身伺候的侍女都微微顫抖，唯恐太子一個不爽就拿她們洩。
「砰」的一聲，太子的憤怒終於爆了，一腳踢翻了角落裡的花瓶，這前朝流傳下來的精美古物瞬間化成碎片。
「丁天寧你這個老狗，還有林少恆朱雲方你們這群混蛋，居然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等我登基的那一天，一定拿你們的狗頭來祭天！」太子暴虐的叫嚷起來，本來清秀的臉龐上現出了幾分猙獰。
他瘋狂的洩了一番，直到滿地都是碎片，才算是漸漸平息。
暴怒帶來的紅暈從臉上消退，太子重恢復了平靜。他回到書房，抓起書桌上的一份公又看了一遍，嘴角忽然微微的翹起來。
「丁野……既然你這麼喜歡攪事，我就讓你好好的冷靜冷靜。」太子公上「唰唰唰」的增加了幾行字，抓起印璽狠狠的蓋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