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桂仁很想哭。
自從踏入官途以來,他的路一直很順。從一個小小的巡檢做起,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就當上了涼州都察院的都事,這種陞遷的速同齡人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大概是官路太順了,手又掌握著監督官員的權力,於桂仁近幾年常常會有一種志得意滿的心態。偶爾私下裡和同僚們談論時,他甚至流露出不把前任知府董天成和現任的段闊海放眼裡的姿態。]
這也難怪,誰讓都察院這個系統就跟錦衣衛和廠衛一樣,都是直屬於朝廷樞,地方官就算權力再大,對都察院的管轄也有些力不從心。
自信心的膨脹,讓於桂仁覺得放眼涼州府都不用忌憚任何人,只有別人看他的臉色懇求他,不會有他懼怕別人的一天。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天非但來了,而且來的那麼迅猛!
眼前這個年輕的正八品總旗,如果換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絕對難入於桂仁的法眼。可於桂仁知道,他得罪了此人就等於是自掘墳墓。別說屁股底下都事的位置能不能保住了,就連脖子上面的腦袋是否能安然無恙都是未知。
「丁……丁總旗,這絕對是一個誤會!」看到丁野脊背上翻捲的血肉,於桂仁渾身顫抖個不停,只能不斷的道歉和解釋。
丁野冷冷的看著這位和武庭軒同品級的大員,目光沒有絲毫諒解的意思。
「誤會嗎?我看不見得。這幾位大人跑到涼州大營,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把我帶到這裡來。沒有你的諭令,他們就打算對我用刑,這種誤會該不會經常生?」
丁野的口氣很平淡,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差點把於桂仁炸翻地。
「你們這幾個混蛋,還不快給丁大人道歉!」於桂仁狠狠瞪了瘦子一眼,「到底是誰讓你們把丁大人帶來的,我饒不了他!」
還不就是你嗎!瘦子早已經呆若木雞,聞言心暗罵道。
不是你收了蒙海偉的好處,才讓我們去對付丁野的嗎,也是你說可以用刑的,只要敲出口供來就給我們一筆賞銀。若非如此,我們吃飽了撐的去抓丁野啊?
可就算借給瘦子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這些心裡話說出口。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丁野的背後一定有個厲害的大靠山,是連於桂仁都招惹不起的。
可你也不能把我們當替罪羊啊!瘦子心有些不滿,卻不敢洩出來,只好哭喪著臉對丁野道:「丁大人,原來這是一場誤會!都是我們搞錯了,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計較!」
「真的是誤會嗎?」丁野嘿嘿冷笑著,探手摸了摸血肉模糊的脊背,「誤會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真的罪行確鑿,只怕我沒命走出你們都察院了。」
「怎麼會……怎麼會呢……」始作俑者的於桂仁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結結巴巴的道,「我們也是受了他人的蒙蔽……」
他現腸子都要悔青了,幹嘛要收蒙海偉的禮啊?如果早知道丁野跟都察院的朱雲方有關係,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對付丁野啊!
現想來,全都要怪蒙海偉!你自己尋死跟丁野作對就算了,幹嘛扯上我們都察院?一個隨身帶著朱雲方親筆信的人,那是誰都能招惹的嗎?別說我們一個小小的州府都察院了,就算是知府大人,他敢惹嗎?
朱雲方是誰?正二品的朝廷大員,整個蒼龍皇朝都察院系統的第一號強人,以手腕強硬著稱。跟朱雲方比起來,於桂仁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塵埃,哪有可比性啊!
見於桂仁一副快要嚇死的模樣,丁野繼續施加壓力道:「就算是誤會,也不能這麼算了。我倒想問個清楚,都察院憑什麼就認定我有罪,有人舉報還是如何?不說明白,今天我就不走了!必要的時候,我也朱大人也會對你們如何辦事有興趣的!」
「丁大人!」於桂仁腿都軟了。他可還記得朱雲方的親筆信上寫的是什麼,二品大員用極為官方的措辭任命丁野為「都察院巡檢」,監督各地都察院的不法行為。
這是都察院的一個秘密差事,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些巡檢的身份,只知道有很多都察院的官員因此落馬。莫說小小一個涼州府了,就算是行省級別的都察院大員,見到巡檢也要低三下四。
一想到丁野若是朱雲方面前說上幾句壞話,自己的下場一定會無比的淒慘,於桂仁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怎麼,於大人打算自己頂缸嗎?」丁野冷笑道,「看不出於大人很夠朋友啊!」
於桂仁望向瘦子,指望這個得力的手下能站出來替自己遮擋幾句。沒想到瘦子也不傻,立刻扭過頭去,就當沒看見於桂仁求救的信號。
「混賬東西,枉我平日那麼器重你!」於桂仁心裡罵著,渾然忘記自己方才就把瘦子當成了替罪羊。如今兩人都是自身難保,誰還顧得上誰啊!
無奈之下,他只能戰戰兢兢的道:「是……是涼州大營的蒙海偉蒙大人舉報的。他說丁大人你近挖了很多水窖,當有飽私囊的嫌疑!」
也難怪於桂仁會相信蒙海偉的話,無論是誰聽說挖水窖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有貓膩。
塞北省根本不需要水窖,挖來幹嘛?為官者從來不幹無用的事情,若是幹了那一定有貓膩。只要稍微瞭解一些蒼龍皇朝官場的人,都會認定丁野想要借此機會撈好處。
「果然是他。」其實不用問於桂仁,丁野也知道背後搗鬼的人是誰。
「丁大人,都怪那個蒙海偉胡說八道誤導了我們,才會變成現這樣。」於桂仁見丁野臉色不悅,忙把所有的責任都推了出去。只要能保住自己就行了,至於蒙海偉死不死,他才不乎呢。
「原來只要有人胡說八道一番,你們都察院就會當做一回事啊。」丁野冷笑起來,「什麼時候都察院變成蒙海偉的狗了,他指誰你們就咬誰?」
這話說的難聽,於桂仁卻也不敢表示任何的不滿。眼下他的官職和小命都落丁野的手裡,別說被比喻成一條狗了,就算是讓他真變成狗來給丁野舔鞋子都可以!
「我倒是聽說蒙海偉這人手腳不乾淨,貪墨了涼州大營不少的軍費,你們怎麼不去查一查?」丁野又道。
於桂仁先是一愣,隨即眼睛就是一亮,明白丁野的意思了。這是丁野給自己贖罪的機會啊!
「竟然有這種事!蒙海偉這個軍隊的蛀蟲,我們都察院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於桂仁頓時嚴厲起來,「他還誣陷丁大人,這又是一條大罪,這樣的傢伙就該用國法懲治!」
聽他說話的口氣,卻是已經把蒙海偉當成不折不扣的罪犯了。
對於桂仁這幫人,丁野並沒有特別的觀感。不過按照丁大少以往的脾氣,招惹他的人都要好好的報復一番,不把他們折騰個死去活來,那還怎麼稱得上是京都第一衙內?
現如今的丁野卻是重活過一回,人情世故也算是瞭解許多,脾氣也沒以往那麼粗暴了。於桂仁的確可惡,瘦子矮胖子這些傢伙是該死,不過比他們可恨的是蒙海偉,若非此人從作梗,也不會多出這些事來。
何況都察院還有利用的價值,若是能捏住於桂仁的痛腳,丁野再想做什麼事的時候,都可以獲得一份極大的助力。
略一沉吟,丁野打算先放於桂仁一馬。不過這筆帳遲早還是要算的,尤其是瘦子這幾個,有得他們吃苦頭的時候。
「既然於大人知道該怎麼做,我就先記下來。」丁野掃了於桂仁一眼,「三日之內,我要看到結果。」
「請丁大人放心,我這就帶人去拿蒙海偉。」於桂仁鬆了一口氣,又立刻把胸脯拍的「光光」作響。
丁野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先把我送回大營去,我要治傷。」
好不容易把丁野送上馬車,等他遠去,於桂仁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他方才汗出如漿,此刻只覺得一陣虛弱,有種暈眩的感覺。
直到此刻,瘦子才結巴的問:「於大人,這丁野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於桂仁白了他一眼:「少***廢話,這次差點被蒙海偉給害死,馬上去把他給我抓來。記得把十八般的刑具都用上,不給他治出一個死罪來,就唯你們是問!」
丁野的馬車回到涼州大營的時候,齊光遠等人正翹企盼呢,一看到丁野從馬車上下來,都露出喜色。
很少有官員進了都察院還能出來的,丁野算是頭一個。不過看到他身上的傷口,眾人都勃然大怒。
「媽的,都察院這幫混蛋敢弄傷丁大人,我去跟他們拼了!」齊光遠第一個跳腳罵起來。
就連一貫沉穩的薛貴也露出了凶狠的神色,連聲道:「都察院真是太不像話了,丁大人,絕對不能跟他們善罷甘休!」
聽到這邊的喧鬧聲,蒙海偉從總帳裡走出來,一眼看見丁野,不禁嚇了一跳。
丁野看過去,微微一笑道:「蒙大人,看到我回來你是不是很奇怪?放心,還會有奇怪的事情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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