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見一個人?」石韋頓時狐疑心起
他正自揣測間,耶律思雲已挽起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外而去。
石韋疑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你就知道了。」耶律思雲笑得有些神秘。
石韋早就在這郡主府憋也憋死,心想反正如今身在異國,也沒得選擇,索性跟她前去,也好出去透透氣。
於是他便心懷著狐疑,跟著耶律思雲離了郡主府,乘著一輛馬車上了街市。
石韋猜測她想帶自己去見的那個人,多半便是遼國皇后蕭綽。
如今她的父親反對她跟一個漢人成親,那麼這遼國之內,能夠壓倒他父親的,除了遼帝之外,就只剩下蕭綽。
耶律思雲與那蕭綽私交甚好,這件事的話,想必耶律思雲只有請她幫忙。
倘若蕭綽下旨賜婚,那麼即使耶律思雲的父親也沒有理由再反對,否則便是違抗皇命。
思及於此,石韋的心情漸漸又焦慮起來。
車馬穿行於繁華的幽州城,石韋卻無心觀賞沿途的風土人情,心裡一般在盤算著該如何脫困。
不知不覺中,馬車停了下來,耶律思雲便又拉著他一同下了馬車。
抬頭一看,石韋頗感意外。
因為耶雲思雲並未如他所猜想的那樣,把自己帶到皇宮中去見蕭綽,而是將他帶到了一座寺廟門前。
抬頭看去,只見廟門的匾額上書著三個大字——普濟寺。
遼國雖乃異族政權,但遼國上層權貴們多慕中原文化,佛教在遼國內也相當的盛行。
石韋聽說那耶律賢和蕭綽都是佛門信徒,而眼前這座普濟寺,也正是蕭綽用自己的私錢捐獻修建。
他卻搞不懂耶律思去帶他來這裡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來帶他拜佛,乞求佛祖說服他父親不成?
石韋旋即便覺得自己這猜測荒唐,耶律思雲又怎會是那種愚蠢的女子。
「走吧,我們進去吧,裡邊那個人正等著我們呢。」耶律思雲說著便拉了石韋入內。
一進寺廟,石韋便感到周圍的氣氛有所不對。
寺中此時正有不少香客,但奇怪的是,那些香客並不是在上香,而是三三兩兩的散佈在寺廟各處,神色警覺的張望著,如臨大敵一般。
而且,這些香客們個個都人高馬大,且還都攜帶著兵器,一看便非普通的香客。
看著這陣勢,石韋很快便猜到了**分。
耶律思將他帶進了偏殿的一間佛堂,她跟門口的帶刀香客說了幾句契丹話,而後才得以被允許入內。
諾大的佛堂中空空蕩蕩,那巨形的佛祖神像之下,只跪了一名華服的婦人,那婦人手捻著佛珠,嘴裡不知在嘀嘀咕咕的念叨些勞什的經。
儘管婦人背對著自己,但石韋依稀已能辨認出她是誰。
「娘娘,我把他帶來了。」耶律思雲笑著說道。
那婦人停下了頌經,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緩緩的轉過了身來。
果然如石韋猜想的那想,眼前這婦人,正是遼國皇后蕭綽。
儘管石韋早有準備,但當他真的再次看到蕭綽那絕美的臉時,心頭還是忍不住怦然一動。
蕭綽直視著他,微笑道:「石御醫,我們又見面了。」
石韋按定心神,拱手從容道:「下官石韋見過娘娘,一別數月,不知娘娘的病可痊癒了嗎?」
石韋提到的,正是蕭綽那血乳自溢之症。
「多虧石御你的妙手良方,本後的病業已痊癒。」蕭綽談吐之時,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讓人難以揣測出她的心思。
「那下官就恭喜娘娘了,下官原以為娘娘不遠千里的把下官請來,乃是為了給娘娘複診,而今既是娘娘病已痊癒,不知何時能讓下官歸國。」
石韋順勢便提出了歸國之請。
耶律思雲立時就急了,忙道:「誰說娘娘是把你請來複診的了,你——」
耶律思雲欲待再言,卻給蕭綽擺手打住。
蕭綽向她寬慰道:「思雲,你莫要心急,你想的那件事,我自有主張,你先出去吧,讓我單獨和石御醫說幾句話。」
耶律思雲瞪了石韋幾眼,這才退往了佛堂外。
殿門關上,諾大的佛堂之中,只餘下了她二人。
與這遼國第一夫人單獨相處,石韋隱然能感覺到種壓迫感在悄然瀰漫。
「石御醫,你宋國為何不遵所約,公然吞併漢國,實在太不將我大遼國放在眼裡。」蕭綽的口氣忽然間凝重起來。
石韋原以為她會勸說自己,答應與耶律思雲的親事,不料卻反被質問起兩國之事來。
她是想嚇唬我嗎?
石韋毫無所懼,只淡淡道:「娘娘的問題,下官當初出使之時,就早已給過答案,娘娘又何需再問。」
蕭綽花容一怒,厲聲道:「我大遼百萬雄兵雲集南京,本後一揮手間,鐵騎南下,便可輕易將河北蕩平,難道你宋國就不怕嗎?」
好大的口氣。
石韋正視著蕭綽那肅厲的花容,淡淡道:「貴國的鐵騎兇猛,我大宋的控弦之士也不是吃素的,娘娘若真有這個膽量,儘管發兵南下便是,下官倒正好閒得無聊,想要看看這場熱鬧呢。」
石韋一點都沒給蕭綽面子,用戲謔似的言辭,將蕭綽的那一番威脅言語,輕輕鬆鬆的便頂了回去。
縱游花叢的石韋,最懂女人之心,似蕭綽這樣可以一手遮天的女強人,卑躬屈膝或是畏懼討好,只會令她輕視。
這種習慣了別人唯唯諾諾的女人,你對越是不怕她,越是敢頂撞她,她反而就越對你另眼相看。
好聽點,這要圖個新鮮,說難聽點,這就叫做賤。
人性本賤,即使是位高權重的蕭綽也不例外,石韋對此深信不疑。
果然,當石韋頂撞之後,蕭綽非但沒有生怒,那一臉的怒容反而在褪色。
她血刃的眼神,盯著眼前這年輕的漢官許久,忽然間卻眉天眼笑,格格的大笑起來。
先前還一副肅厲,如今轉眼又笑得那樣燦爛,這女強人變臉真是比變天還快。
石韋心下冷笑,嘴上卻又道:「下官只是一個郎中,娘娘跟下官說這些話也無濟於事。不過如果娘娘讓下官歸國的話,下官倒可把娘娘的這番質問,轉達給我朝陛下。」
石韋順著蕭綽的話引著,再次提及了歸國之事。
那蕭綽收起了笑臉,踱步於堂中,問道:「思雲鍾情於你,想讓你做她的郡馬,她可是跟本後央求了好久,本後既已答應了她,又怎能輕易放你走呢。」
果真如此,這個耶律郡主還真是執著,為了自己,竟不惜動用和蕭綽的關係。
石韋不慌不忙道:「眼下宋遼兩國關係緊張,戰爭陰雲密佈,在這種情況下,娘娘若是下旨將郡主嫁與一個宋國俘虜,定然會在國中遭到誹議。下官私以為以娘娘之聖明,多半不會做這種不利國之大局的決定吧。」
石韋自來的一路上,早已深思熟慮,其實他壓根就不怕耶律思雲來求那蕭綽。
蕭綽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似乎對於石韋能說出這番話,顯得頗有些意外。
石韋從她那一閃即逝的眼神中,看得出自己是戳中了她的痛處。
「本後一早就知道,石御醫非是尋常之人,看來本後確實沒看錯人呀。」蕭綽毫不掩飾對石韋的讚歎與欣賞。
石韋謙然道:「娘娘過獎了,下官只是說了人人都看得明白的道理而已。」
蕭綽歎道:「石御醫就不必謙虛了,這道理若是人人都懂,思雲就不會向本後提出這般不合時宜的請求了。」
蕭綽的話中對耶律思雲暗有責備,石韋心中卻希望大作。
當下他便順勢道:「耶律郡主也是對下官用情至深,方才會做出這等有損國體之事,下官心裡其實還是很感動的。只不過我與郡主身份懸殊,她的這份美意,只怕下官著實難以消受。」
蕭綽聽了他這話卻又言語了,只負手踱步於堂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片刻之後,她忽然說道:「本後也是求賢若渴,石御醫如此良才,實在是當世難道,若能投效是我大遼國的話,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蕭綽這是想誘降於他。
拋開異族不說,若石韋只單身一人,或許真還可以考慮一下接受蕭綽的美意。
只是她卻不知,自己的汴京還有一大家子的美眷,如若自己投降了遼國,家裡人勢必要遭受牽連。
無論如何,石韋都不能置她們於不顧。
故是蕭話音方落,石韋便不假思索的回道:「下官只是一介郎中,無心建立什麼功勳偉業,娘娘的好意下官只能心領了。」
被他拒絕,蕭綽的表情忽然又陰沉起來,冷冷道:「石御醫你既不願歸順我大遼,而你這般賢才若是放歸宋國的話,勢必又將成我大遼的患禍,既然如此,本後在想,是不是應該防患於未然呢。」
殺氣畢露,她這是在以性命來威脅!
石韋的心頭,陡然間湧上一股寒意,便想蕭綽若真要殺自己,那還不是舉手之勞。
就在他心思急轉,思索著應對之策時,眼前的蕭綽忽然間身形一晃,竟似要暈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