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畫面突然消失了,朗空漠漠,不留一絲痕跡。
柳默正自迷茫,接著眼前景物一變,就到了一座高峰之巔,但見四周空曠,懸浮的陸地、奇怪的植物、流落不定的日月星辰全部失去了蹤影,遠處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一襲白袍,負著雙手,背對自己,他頭頂上懸浮著兩排大字:劍破無極洞罡乾坤,亙古諸世唯君獨尊。[搜索最新更新盡在lvex.]
大字周圍光華流轉,字體勁拔絕倫,猶若混沌初開,一股磅礡的氣息鋪天蓋地,那種威勢浩瀚無邊,貫通寰宇,更加深深地觸動靈魂,令人發乎內心的想要對其膜拜。星煌宮太虛先輩留下的字跡本已不凡,但若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柳默強自束縛心神,勉力收回烙在字體上的目光,一面壓下心中的悸動,一面保持冷靜聯想前後事:「這個夢境——或者意境,真是太怪異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裡,還習慣嗎?」白袍男子悠然轉身,語音鏗鏘有力,如利劍,如鋒刃,動人心魄。聽到他的問話,柳默愣住了,看來真是做夢,否則在自己獨立的神識內,怎麼會有別人跟自己說話?
那人眼睛像罩著一層清輝,看上去朦朦朧朧,眉毛又粗又長,成倒「八」字,直直的,不作打彎,天庭飽滿,鼻樑高聳,唇角自然上翹,叫人見之難忘。
雖然柳默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普通人一樣,除了長相有些奇特之外再無特別之處,但不知為何,自己卻連站在他面前說話的勇氣都欠奉。過了好半天,柳默才將心境平復下來,出言問道:「你是誰?」
那人道:「我本無名,你若非要給我安個稱謂,就叫我『劍聖』吧。」
柳默情不自禁地抬頭望了眼那十六個驚世大字,心想這「劍聖」一說絕非誇大其詞,只是不知和那留下無數傳說的太虛劍聖顧楓相比如何?
「前輩的手段、情懷著實讓人佩服。」柳默深深作揖,他自己也是愛劍之人,就是不知能否抓住這等奇緣,夢中學藝,向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劍聖」請教一二?
劍聖見柳默對上方的字體頗為敏感,也跟著仰頭望去,當目光與大字相對時,忽的神色一黯,歎道:「它們雖出自我手,可說的卻不是我……」接著面向柳默,話鋒突變,語氣轉厲:「學而不精,練而不用,你很讓人失望!若要提升實力,生死相搏是最好的老師,你為何不去找人戰鬥?」
柳默怔住了,心中不明不白,下意識地道:「我為什麼要與人生死相拼?再說我也沒有敵人啊。」
劍聖道:「那個叫楊懷清的小姑娘和你師兄,不都可以作為敵人嗎?」
柳默登時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說讓自己找個活人作為陪練。可是自己不過只有空明初期的修為,不說已經達到「逆天」境的師兄和劍術怪異的楊懷清,單是其他太虛弟子的道行,恐怕個個都遠勝自己,練習起來多有限制,仙寶威力太強,自己一直能不用則不用,難道真的要像劍聖所說,去跟人以死相搏?
太荒唐,太瘋狂了……
「晚輩道術淺薄,能力有限,現在幾乎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他日藝有所成,定當出山歷練。」柳默將心中的想法講了出來。
「如此。」劍聖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隨手向他拋出一物,緩緩道:「就與我戰鬥罷。」
柳默將那物件接到手中一看,原來是一把通體黝黑、三寸寬四尺長的大劍,似木非木,似鐵非鐵,無鋒無刃,劍身上不含半點兒靈力,拿在手中感覺不到任何重量,輕若無物。
「有勞前輩了。」柳默倒持黑劍,抱拳推出施了一禮,反正是在做夢,他巴不得劍聖能指點自己,當然不會選擇逃避,劍聖卻是二話不說,對著他就是一劍刺出。
柳默正欲接招,可恍然間,手中的劍忽的怎麼也抬不起來。那只是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一劍,怎麼的……
眼瞅對方長劍就要搠至胸口,他居然不知該如何抵擋,若是以「纏」字訣破解,好像無論如何也不如對方快;若以「截」字訣阻攔,似乎又敵不過那暗藏其中的排山倒海之力;若展開九宮步法逃避,後面接踵而至的必將是狂風暴雨……
簡簡單單的一劍竟是詭異莫名,其中含了諸般至高至妙的玄理,它們在眼中一一盡顯,柳默渾身上下泛起陣陣無力,他突然覺得自己竟是那樣渺小,在那浩然如汪洋大海的劍意面前,自己連沙礫都稱不上,心中還有一個聲音正衝他大呼小叫,使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放棄抵抗,跪下臣服!
驚駭之餘,柳默大喝一聲,強行避開心中的懼意,直接以羅萬象的「絞」字訣迎上,將襲來的長劍困在劍影之中。然而對方的長劍卻似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劍身上有一股柔和的旋力,將「絞」字訣的諸般巧勁盡數化解,不緊不慢地穿過劍影,接著點了下去。
柳默慌忙撤招迴避,終是晚了一步,只覺對方劍尖突然凝聚了一股巨力,全部施加在自己手中的劍柄上,重若山嶽。柳默擋無可擋,驟然飛退,又在身前布下層層劍網,但那股力道卻是一發即收,劍聖也沒有追擊,顯然是要給對手適應和喘息的機會。
柳默自出道以來,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輕描淡寫地破去「絞」字訣,而且對方的功力似乎並未高過自己,剛剛出招的瞬間,他驀然覺得,手中的大劍似乎異常沉重,可是現在卻輕飄飄的,柳默只道是劍聖的劍意太過強勢,給自己造成了錯覺。
「既出劍,心清神明,無念無悔,你這般拖泥帶水成何體統!」
劍聖自顧自說了句,稍稍等了一會兒又挺劍刺出,出招的角度、方式還跟上回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速度竟然快了十倍!若疾電,如奔雷。
柳默有了先前一招的經歷,慌亂之心大減,暗忖自己若再以「絞」字訣抵禦,武器非得被磕飛不可,當下猛一咬牙,力貫劍鋒,全力施展「破」字訣迎上,可是手中的劍突然間竟重若千鈞,招式的速度自然慢了數拍,懸而又懸地迎上對方劍尖。
「啵」的一聲輕響,就像氣體漲破紙袋。柳默再次飛退,右臂酸麻,勉強握住大劍,胸口氣血翻湧,好不難過。他覺得對方功力與自己不過在伯仲之間,可那股劍意實在太可怕了,根本無可匹敵!對方控力的技巧也遠在自己之上。同樣的一把劍,自己萬難駕馭,他卻能使用的靈活自如,輕巧至極。
劍聖頓了頓,接著一劍劈向柳默,速度比之上一劍又增數分。
看著他出劍的角度和章法,柳默心中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劍聖第一劍像是「破」字訣和「纏」字訣的結合;第二劍像是「破」字訣為主,「截」字訣為輔;而這一劍明明就是以「截」字訣的特點御劍,再配合「游」、「破」、「纏」三訣的精妙!
可想歸想,為了能看清他劍中奧妙,柳默告訴自己必須還擊!怎能受對方劍意所制,就失去了戰鬥的信心?
腳踏九宮步,柳默身形飄忽,「截」字訣全力使出阻向來劍,這已經是他如今最快的速度了,卻只能堪堪將它截住。雙劍相交的一瞬間,柳默就感到了對方劍身傳來的厚重,那是萬萬硬拚不得的!不及多想,立即變招,使出「纏」字訣粘了上去,緩解敵劍來勢,可對方長劍仍在推進。柳默暴退,變「纏」為「絞」,全力施為,艱難地擋下這第三劍。
退到數丈之外,柳默大口喘息,這回他看清了。
劍聖所用的招數……
好像……
不!竟然也是天道劍勢!只不過他已將五訣完美融合,使用起來渾圓如意,一招之中藏著千般變化,萬般技巧,劍意玄奧已極,根本沒有絲毫破綻!看似隨意一招,效果卻是精至絕倫,妙到毫巔。
同時,柳默也發現了手中大劍的性質:原本輕若無物的它,一旦將功力注入就變得異常沉重,而且注入的真元越多,重量就越大!
似輕非輕、似重非重……這跟無雙寶鏡帶來的感覺相同。
萬物穿雜,不分天地八方……這個世界的特殊景象不斷在柳默眼前閃過,分明就跟無雙寶鏡背面的圖案一樣!難怪自己先前會有熟悉的感覺,難怪會有玉清真人和顧妍那一幕,難怪……
柳默心頭猛地一震,思緒澎湃,情難自已,不由衝劍聖大喊道:「難道我在鏡子裡?」
「人生如鏡當自省,莫到絕路覓歸途。」劍聖面無表情,應聲兒答。
柳默不依不饒,繼續追問:「你到底是誰?跟我父親什麼關係!」
劍聖不語,目光低垂,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似有緬懷,似有敬慕,好半天才歎道:「劍吟清揚聲相伴,冰心明澈淨如霜。」
這句話不難理解,柳默更加確信這人必然與父親交情甚深,從他的話語中亦能感受到那發自內心的尊崇和追念。
那是相濡以沫、共擔風雨才有的感慨!那是情到深處、驀然離別才有的歎息!
這就是他做出的回應麼?
難道他跟聖林一樣,都是父親的故友?還有,自己是否就在無雙寶鏡中?如果是,那這個世界又是什麼……柳默呆立當場,激動難言,再沒了學藝之心,只想將思路理清,好從劍聖身上探得父母的下落。
劍聖先一步回過神來,冷聲道:「你若擋不下十劍,以後都不用來了。」
那語氣不容置疑,柳默吃了一驚,也跟著清醒,他相信,如果自己接不下十招,恐怕以後真的無法來到這個世界了。
念及此處,柳默第一個反應就是傳念坤元帶,或許只有那裡面的仙寶,才能助自己度過難關——可他駭然發覺,坤元帶竟沒戴在身上。
這……
怎麼可能!
自從聖林贈寶,自己日日都戴著它,從不離身,怎麼會突然消失了?就連一直掛在胸前的「無雙寶鏡」也不知去向。
難不成真在做夢?還有七劍,這如何擋得了?眼前的劍聖比那忘憂教主更可怕千萬倍,若不是他有意相讓,給自己留下了喘息的時間,否則別說十劍了,便是兩劍恐怕也應付不來。
……
劍聖似乎看破了柳默的心思,厲聲道:「我不會再給你時間恢復,將潛力盡數發揮出來!」話音高亢,震得柳默腦海中嗡鳴作響。他實在不甘心,劍聖為何要這般為難自己?難道他看不出雙方之間的差距麼?如果他是為了激發自己的鬥志……
柳默想到了父母,他們沒準就在一旁注視著自己,他們對兒子充滿信心、寄予厚望,自己又怎能令他們失望?就算他們不在,自己又怎能錯過這個找到他們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便戰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