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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太虛修仙 第二十四節:教誨 文 / 沐月淺醉

    當兩位師侄退至殿門時,玉樞真人輕歎一聲,望著張盛的背影,有些失望,還有些惋惜。自從玉清真人收他為徒,至今受仙境熏陶已有百年,可為何還是這幅——懦弱之態?卻是白瞎了一身的修為。

    接著又望向柳默,眼中這少年骨質清奇,慧根深種,實乃萬中無一之良材,兼之身世多舛,命途堪憂;又身懷異寶,定會惹得他人窺覬;日後必然劫難重重,波折迭起,需得好好栽培他才是。[搜索最新更新盡在lvex.]

    「只可惜,他不是我的弟子……難道是祖師眷顧,本門天才都要出身劍刃麼……」玉樞真人生出維護之心,真不知該怎樣待柳默才好,生怕一棋走錯而有誤他的修行,這樣的後生晚輩可不是說有就有的,即便上古至今的修真史中,也可能僅此一家。

    「既是築基大成,想來一般的培元丹已對他無用……」

    想到這,玉樞真人喚道:「雲龍。」

    一名中年道士從殿後應聲而出,低頭弓腰,敬候玉樞的吩咐。

    「你持我令牌去丹房,取兩顆『乾坤造化丹』送上劍刃峰。」

    雲龍聽後,露出吃驚之色,但卻沒有一星半點兒的猶豫,接過令牌,立時領命去了。

    ……

    出了五行峰,柳默和張盛折返劍刃。

    「師弟,剛才嚇壞我了。」張盛面色不太自然,一副受過極度驚嚇仍舊心有餘悸的模樣。

    「怎麼,難道玉樞師伯平日裡很凶的?還是你怕見到師長?」柳默並不認為玉樞真人的和藹可親是裝出來的,他的確確實實是那種可以令人心生仰慕的有道仙長。

    張盛抓耳撓腮,訥訥道:「那個,其實,其實師伯就是掌門仙尊。」他那姿態,跟當初得知楊懷清要造訪劍刃時一模一樣,柳默看在眼中,心中恍然,原來師兄六神無主、心情緊張時就會有這些個動作。

    待張盛說完,柳默問道:「那你怎的不稱『仙尊』或者『掌門』,卻喊他老人家師伯?」掌門地位超然,對於門派內的一切事物都有權過問或者定下決策,即便是歸隱坐忘的太虛前輩也不會在口頭上落了禮數,總會加上「掌門」或者「仙尊」二字。

    張盛連連擺手,道:「不是,師弟,是掌門師伯傳音給我,讓我那麼叫的。」

    柳默也是驚訝萬分,想不到掌門仙尊也會開這種玩笑。他那麼做,只是為了試探自己麼?看來修真界中的信任,大都是由懷疑開始的,縱然品行端正身世清白,也免不了他人一番猜忌。修真之人各懷心事,心術叵測、暗藏狡詐者不在少數,柳默見識過,也被人諄諄教導過。

    「這人與人之間想要傾心相對,恐怕比殺掉對方還難。」柳默只覺除非能有頤軒那種能識人於無形的的本事,否則就總要防著別人一手,若不是頤軒無情無慾,對誰都是冷冷的,除了慕容沁等寥寥數人以外,自己當可與她親密無間。

    柳默看向身旁的師兄,當與他那清澈的目光相對時,心中不由盡顯柔和。若問如今宗門內有誰能令自己竭誠以待,師父、師兄、楊懷清應當都在此列吧。

    「你怎麼了?」見師弟有些出神,張盛憂心忡忡,「我,我本想提醒你的,可,可是……」

    柳默截住他的解釋,道:「掌門師伯那樣做是對的,師兄理應遵循他的吩咐,否則不但掌門師伯不豫,我也會跟著彆扭。」

    張盛聽他這麼說,登時放下心事,原本他還因沒有出言提醒師弟而擔憂不已,怕他知道後再也不理自己,誰想自己懵懵懂懂間竟做了一件對事?起碼,師弟是這麼認為的,他可比自己聰明多了,為人處事更非自己能比,既然他說是對的,那就一定是對的吧!

    張盛一掃憂慮,展顏笑道:「師弟,掌門師伯講的可比雲霄師兄好多了,我都聽得入神了呢。」

    「嗯,我也是。」柳默點點頭,自己這位師兄天真無邪、單純善良,百多歲了還是一副小孩子心性,自己能否影響到他,令他開竅?恐怕這與以道悟法似的,同樣很難吧。

    兩人回到劍刃峰,柳默提議道:「不如咱們去見師父吧,好將今日收穫說與他聽。」雖然玉清真人對訣文不以為然,但柳默仍想聽到他的教誨。

    張盛道:「好,以前沒有師弟時,我每天都要去竹林向他老人家請安的。」

    柳默一愣,想起第一天來到劍刃峰的情形,當時師兄確是在竹林的。柳默這才明白那不是巧合,只不過有些事自己不知道罷了。自己入門以來確實對玉清真人少了些恭敬,看來有些東西還應向師兄多多學習。單是「心誠」一項,自己就欠缺太多,太容易被主觀思想所左右。無論玉清真人是否喜歡,自己理應去做才對。

    如果師父最近在劍刃峰感到孤獨的話,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

    玉清真人一如既往半躺在竹林邊的長椅上,喝著酒,哼著調,一副悠然自得之態。見狀,柳默心想,當是自己多慮了,這樣一位有情調的老人家,怎會被寂寞纏身?

    這回玉清沒有著急離開,或者早早趕兩人走,而是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小半個時辰。張盛面對玉清遠不像對其他人那般拘謹,或許是已經將其當做親人看待吧,此時又多了個師弟,雖然依舊是柳默唱主角,張盛也能時不時插上幾句嘴。

    「臨別時,掌門師伯還將這個交給弟子,說是師父能助我們解惑。」

    「『五行劍譜』嗎?」玉清單手托過柳默呈上來的玉簡,笑道:「真捨得下本錢,看來他很器重你呢。」

    柳默曾聽楊懷清說過,太虛派論「以劍御術」只有五行峰能與七星比肩。七星峰乃劍聖顧楓所創,能被稱為「劍聖」,其術必有獨到之處,既然五行峰可與其分庭抗禮,那這「五行劍譜」又怎會差了?

    驀然間,柳默心中猛地一跳,顧妍那美輪美奐的曠世劍舞又清晰浮現於眼前。他恨不得立馬開始參閱劍譜,好一觀玄妙。誰知玉清卻將劍譜納入懷中,道:「這東西總的無用,你們還是專心悟道吧,多練練精妙天章也是好的。」

    柳默大為不解,弄不清師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日前先說「訣文」無用,現在又說「劍譜」無用,那到底什麼才「有用」?以道得術豈是那麼容易的?自己參道數年,也沒從中悟出什麼實用的名堂來,還好現今是在仙山,如果在外界,沒有法術護身遇上邪魔該怎麼辦?除了空有一身功力外,其他與在人間觀廟中苦修的道士、僧侶有何區別……

    柳默的抵制心理逐漸氾濫,內裡躊躇不定,不知是否該與師父認真探討一下這堆問題,再看身旁的師兄,他如今的狀況更是證實了自己的觀點。

    張盛對玉清真人的做法絲毫不以為意,興沖沖地道:「師父,我的精妙天章已經練到第七重了。」

    「將八重境界全部練成才剛剛開始,你興奮個什麼。」玉清灌了口酒,說的不以為然。

    「哦。」張盛聽慣了師父的語氣,羞赧地撓撓頭,道:「弟子知道了。」

    玉清見柳默不做聲,微微一笑,將葫蘆內的酒喝了個底兒朝天,才道:「修真之路漫漫,你們倆一個已經開始起步,一個尚未摸到門徑,要學的東西可非一星半點兒。但若靜不下來,那後面的路也沒必要走了。我道家『靜功』追求的是心靜,神靜,這樣才能觀得大道之根、之玄、之妙。道之所以與修真者背道而馳,那是因為眾生萬物都是大道的一份子,你連自己都無法掌握,既得不到眾生萬物的認可,又怎能左右大道?光想著掌控它,改變它,凌駕其上,不先用心去理解和接受它怎麼行?就像一個陌生人強行令你臣服,要做你的主子,你嘴上服了,身子服了,你的真心會服嗎?不是抗爭,便是毀滅。」

    說到這,玉清真人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接著又說:「修真之人本應逆天而生,順道而行,心若是動的,那道便是靜的,儘管它永不停息,你卻永遠看不到它的真面目。心浮氣躁能做成什麼?修真,修真,修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不要只想著索求和掠奪,試著真心付出,當你的心真正超越了自己,當你有能力立世立法,為眾生提供萬物、為萬物締造眾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凌駕於他們之上,因為那時的你——便是『道』的化身。」

    玉清真人自顧自地說了這麼一大通,也不理兩個徒弟是否用心在聽,是否聽得明白,將空葫蘆拋給張盛,道:「打酒去。」然後躺下,閉目養神。正是應了那句:反正師父講完了,弟子們愛懂不懂吧。

    張盛接過葫蘆奔向茅屋,他自是不會有什麼其他想法,師父說的就一定是對的,每一句都是法旨,是不容置疑的。柳默陷於沉思,玉清的話如驚濤駭浪一般,對他衝擊很大,他開始漸漸地走出迷途,也隱約體會到了聖林和父親的修為境界。

    順應自然,感悟天道……

    逆天而生,順道而行……

    眾生則我,我既眾生……

    締造一切,化身為道……

    「這不正好對應了聞道、逆天、入聖、創世四大修真境界嗎?」

    其實無論是聖林所授,還是心典所載,或是金書所藏,都在闡述這些個道理,其中也有關於實力和責任的辯證,只不過以前的柳默不懂,也想不到這個層次,玉清那些話再直白不過了,當最後一絲迷茫散盡時,他眼前的道路豁然開朗!

    原來,人始終都在跟自己繞圈子……

    原來,人要做的,只是跟命運抗爭!

    柳默怔怔地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經意間,那邋遢瘦弱的身影忽然變得偉岸起來,就像他心目中的聖林那般。只是待欲他有所反應時,玉清那邊卻發出了均勻的鼾聲,但見老道士側躺在竹椅上,雙目輕閉,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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