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沁嬌軀一顫,下意識地瞧向柳默,神色間複雜難明。
柳默一頭霧水,遞出詢問的眼神。
慕容沁拉他起身,輕聲道:「師父跟兩位師叔要靜修了,我們走吧。」
二人剛走到殿門口,柳默回頭瞅了一眼,從方才進門起,他就發覺這殿堂中有什麼事物在吸引著自己,當他的視線移到大殿後方的神像上時,一下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了。
那尊武神被雕刻地栩栩如生,威風凜凜,但真正吸引柳默的卻是它持在手中的大劍。只見劍身由青白二色組成,色彩分明,互不攪擾,樣式造型與冥月的佩劍毫無二致。
當日冥月用劍時,柳默驚鴻一瞥,腦海裡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眼前這把大劍,分明就是將冥月的寶劍放大了數倍而已。
慕容沁見他發呆,拽了下他的衣袖,問道:「怎麼啦?」
柳默回過頭來,道:「出去再說。」
「武神像手中的劍,可有什麼來歷?」當二人走下殿外的石階時,柳默便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慕容沁道:「你這人總是能發現事物的不尋常,真不知你的直覺和觀察力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養成的。」
「此話怎講?」柳默心下生出一種奇怪感覺,自己當初護送頤軒回歸北冥,路上所遇之人恐怕均是大有來頭。
「那把劍名為『誅神』,而西宣閣的武神所持寶劍名為『戮神』。相傳它們是仙界的兩大神器,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之意。」慕容沁也覺得有些奇怪,身邊這男子萬里迢迢從大陸西北跑到湘國來,對於天下之事的認知卻乾淨得如同白紙,尚不及一些居身於偏僻小國的末流術士。
「這可奇了,我有一位朋友,她的佩劍就與神像的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了些,另外還多了個水藍色劍鞘。威力相當驚人,應該還在我的絕塵劍之上,這不能是巧合吧?」
「竟有此事?」慕容沁對柳默的話深信不疑,「你該不會是遇到仙界的大人物了吧。」
柳默想起冥月的姿容,再聯想她的行事作風,搖頭道:「她可不是仙界之人,正好相反,她是修魔的。」
慕容沁道:「反正這兩把劍沒什麼人見過,沒準是傳說有誤。」
柳默想想也對,仙界之物凡人哪能輕易得見,更何況還是仙界神器,凡間誤傳的事數都數不清,也不在乎多這一件。當初鑄造雕像的工匠九成九是根據傳說動工的,未必是什麼有見識的高人。於是轉移話題道:「難道令師也要出面對付忘憂教?」
「應該不會的,師尊他老人家常年避世不出,從來不管凡間俗事,我也有段時間未見過他了。」
「那他為何來此?」
「我不知道,師尊之前並沒有告訴我會來。」
柳默心想:「林前輩幾句話,對我今後的修行大有裨益,他似乎是刻意來點化我的,可是……」慕容沁剛才的神情,另他非常不安。像林真人這樣的有道高士,柳默很難將他與壞人聯想到一起,慕容沁更沒有理由像張薇那樣對他。
不,台城那一幕絕對不會在這裡重演……柳默肯定了這個想法。
可自己心中惶惶不安又是為何呢?
「沁兒,令師剛剛提到了你的使命,能跟我說說麼?」柳默繞了一圈兒,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家父一生的心願就是使湘國富強,百姓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我天師派也為天下蒼生盡了許多心力,可是……」慕容沁握著柳默的手緊了緊,「我們不提這個好嗎?」
「好吧,不提就不提。」柳默不願迫她,只能辛苦忍著。
兩人繼續前行。
「沁兒。」
「嗯?」
「無論將來發生何事,我都會盡力幫助你,絕不退縮。」
「男兒志在四方,柳大仙若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而被限制在湘國,豈不叫人笑話?」
「笑就笑吧,況且那面鏡子我還沒找到呢。」
「嗯,這樣也好。那從現在開始,你就做我的跟班好了,本小姐不會餓著你的,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
「觀君表情,似乎為難至極呢,剛剛還說的大義凜然,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嗎?」
「如此……慕容小姐在上,請受小的一拜。」
柳默說著,垂手躬身就要行禮,慕容沁嫣然一笑,搶先躲了開去。
「你看,讓我做屬下又不讓拜,天下間哪有這樣的?」柳默直起腰來,佯裝不滿。
「小子,我看你是越來越皮了。竟敢挑主子的不是,小心本小姐用家法處置你呢。」慕容沁伸出芊芊玉手比劃了幾下。
柳默笑道:「能入得慕容家大門,也是小子此生一件幸事。」
慕容沁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被他鑽了空子,不由微嗔道:「臭小賊,才老實沒幾天,就又開始對本小姐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了。」
……
他倆一邊說笑,一邊向內城走去。
內城的門洞昏暗幽深,兩頭的軍事設施不盡相同,似乎通過它到達的是另外一個世界。來到這兒,柳默終於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了,他是怕失去慕容沁,怕終有一日兩人會淪為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他和張薇一樣。
經過兩個月來的相處,柳默和慕容沁的感情日漸深厚,相互間的愛慕之情也越發不可收拾。慕容沁是位有人格魅力的姑娘,她敢愛敢恨,蕙質蘭心,責任感重……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吸引著柳默。
如果當日替她擋下屍王,是出於承諾和道義的話,現在的柳默不需任何理由也會那麼做,因為有所愛,同樣是毫不猶豫,意義卻完全不同。
柳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還是向另一個「張薇」投降了,只不過這名女子叫——慕容沁。
他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會將她當做是張薇的替代品嗎?然後又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她們兩個,是完全獨立的。到了此刻,他更加確信,自己愛的不是一個影子。她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操,她是無可替代的。而張薇,自己只能將她當做一種遺憾,那一切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是難以回首的往日,遠了,淡了,也釋然了,自己或許會記一輩子,卻絕不會為此猶豫了。
柳默和慕容沁聯袂走進內城,路上遇到的士兵和豪傑異士紛紛像他們施禮。
柳默不在乎名與利,從小嚴謹的家教和優越的生活,都是他對抗的凡塵俗欲的堅實屏障,以此不為欲所動,不為念所惑,心智堅定,不會迷失自我,可是對身邊女子的愛戀卻讓他越陷越深。這種發自內心,存乎自然的情感,最是難以克制,就算意識到往後劫難重重,或者明知不可為,當事人也會在這條路上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柳默如此,慕容沁又何嘗不是?
不在乎是否擁有,不求結局地久天長,只要曾經珍惜過、相愛過,他日念及這段情,內心能夠無怨無悔,或許就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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