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感覺到魅影很明顯地僵了下。
「景颯……你是個好女孩，祝你幸福……」
雪落說完，放開她，轉身朝著包廂而去。
而魅影，呆立在那邊，望著她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從來沒有研究過別人，她的這一生，總是以蒼穆說的話為基準，他說對，她絕不會認為是錯，他說不對，她也絕對不會認為是對。
六年了，她仍然走不出這個陰影，就如習慣，總是難以改變一樣。
其實，雪落為蒼穆所做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
蒼穆昏迷在床上的時候，她一步都沒有遠離，所謂的，患難見真情，這樣的情感，才最最可貴。
她一直認為，她和伊向天的感情，是愛情，可是，在他們看來，她只不過是依賴他，就像無依靠的孩子，突然間找到了避風的港灣一樣。
而她呢？也是一種依賴嗎？
吃完飯，去看了翠姨，一路上，雪落有些沉默。
「發生什麼事了嗎？」
路口紅燈，車子穩穩停下，身邊人的聲音也飄了過來。
雪落正歪著頭靠在車窗上，聽到他的聲音，轉頭望他。
他直視著前方，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修長的手指輕扣著方向盤，好像剛才的話，並不是他說的。
「什麼事啊？」雪落問他。
蒼穆望了她眼，啟動車子，將車緩緩駛了出去，才慢吞吞回了她一句：「天氣突然有點陰……」
她琢磨了良久，也望了車外良久，陰天是陰天，可是，不是一直陰天沒太陽嗎？何來這一句？良久之後，她才算是理解他是在說她。
於是，她也開起了玩笑：「烏雲太多了，所以遮住了太陽……」
蒼穆又瞟了她眼，車子也順利開進了醫院，停好車。
「哪些烏雲？說說，我拿噴漆機把他們噴掉……」
雪落被他惹得笑，轉過身子，一本正經望著他：「為什麼你要這麼優秀？」
他也如她一般，面對著她，一本正經望著：「我的優秀只為了一個人而展現……小傻瓜，別多想……」他伸手，寵溺揉她的發。
而她越發覺得心酸，不是傷心，而是幸福。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張口便咬了下去。
不是特別重，但是，也會疼，她知道，會疼。
他沒有眨下眼，只是望著她，等到她終於心滿意足放開，才瞥了眼手臂上的牙齒印，涼涼說道：「這算是在報復我昨晚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跡嗎？」
她呆了一下，隨即整個臉爆紅，慌忙開門下了車。
看到她逃也似的動作，他低低笑出聲。
翠姨終於有所反應，在昏迷了兩天三夜之後，只不過，眼微睜開了一會後，又陷入昏迷，但這總比一直沒有反應來得好。
顱內的出血已經止住，只不過是血腫還未消退，腦外科專家建議做手術，解除壓迫神經的血腫，當然，也存在一定的風險，有可能就此在手術台上下不來，也有可能術中意外，出現癱瘓。
蒼穆沒有簽字，第一次，對於一件事如此猶豫起來。
「費，你要知道，所有的手術都存在著風險，更何況是頭顱手術，她的出血位置在腦出血中屬於難度最高的，而且，這裡面，還有異物，取出血塊的同時，必然也得取出異物，因為血塊在異物的下面……」
他知道，邁克教授所謂的異物，就是指存在於翠姨腦中的那塊芯片。
而翠姨所面對的，不僅是一場生死劫難，還有那些早已被她遺忘的或許是醜陋的過往。
「給我十分鐘時間考慮……」
蒼穆對著邁克教授道，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
雪落跟在他身後，看到他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雙手撐著欄杆，望著外面一動不動。
翠姨對於他而言，現在，不僅僅是姨，而是……母親。
他的親生母親。
她懂得他的顧慮，哪怕翠姨一直瘋了傻了，那畢竟也是活在人世上，哪怕她一直都不認得他這個兒子，他也總還是有個媽。
而如果……
這個外表強硬的男人，內心有如何的柔軟，或許只有她知道。
看到他從口袋裡掏出煙，雪落忙上前按住他的手。
蒼穆怔了下，望向面前的女子。
「穆……我們……博一次吧……翠姨她是愛你的，所以，她一定不會捨得離開你……」
雪落對著他微笑，溫柔亮麗的笑，似乎能穩定人心。
他浮燥的心也在此刻變得寧靜，是啊，她是愛他的，就如她愛他一樣，他相信，不管多久，終會回來。
他沉默了良久，也望了她良久，才開口出聲：「我聽你的……」
轉身路過重症室的時候，兩人駐足窗前。
翠姨平靜地躺在裡面，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週遭，他們都在為她祈禱。
終還是簽下了手術同意書，翠姨即刻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蒼穆與雪落，還有帝集團的小武和風影他們。
雪落雙手抱拳，抵在下巴邊，閉上眼，虔誠祈禱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走廊內的人或站或坐，或靠或走，沒有一個人開口說過半句話。
突然間，從走廊入口處傳來一聲叫聲：「媽咪……」
雪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倏地睜眼，轉頭望去，小天小小的人影早已朝著她飛奔過來。
「小天……」雪落忙蹲下身子，對著小天展開雙臂，小傢伙一下子撲入她懷裡。
「媽咪，我想你了……」小人兒一嘴甜甜。
「媽咪也好想你……」
「小天……」蒼穆走到雪落身後，望著小人兒。
「爸爸——」
小人兒一看到蒼穆，忙從雪落懷裡掙脫，撲向蒼穆。
「總算安全送達了……」
芊芊拍拍手，望著那裡的兩父子，笑著道。
「芊芊，你一個人嗎？」
雪落望了她身後一眼，除了遲御和鬼影他們正趕過來，沒有看到別的人。
「怎麼？一個人不行嗎？小天可乖了，都不用擔心他會走丟……哦雪落……誰在做手術？」芊芊一下子壓低了聲音。
「是翠姨……」
「哦……」
芊芊也不再說話，只聽到那邊小天正和蒼穆輕聲說著什麼。
氣氛一下子又沉默下來。
翠姨的手術終於在近六個小時後結束。
手術非常的成功，清除了腦部的血塊，還順利取出了那芯片。
蒼穆也似終於吁了口氣，晚上帶著小天和雪落出去吃飯。
「小天想吃什麼？」
「我要吃肯德基，我好久沒有吃了……」
小人兒的話還沒說完，雪落早已瞪向後座。
邊上的人當然也感受到了這氣氛，忙輕咳：「呃……小天，那個我們還是換別的吧？」
「為什麼呀？爸爸你以前每次帶我吃的時候，不是說了都聽我的嗎？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小人兒一副天真的樣子，卻是讓一邊的人黑了臉。
「什麼？」
蒼穆還沒開口，一邊的雪落早已接上，望向蒼穆。
「你以前每次？你什麼時候每次帶他吃了？你每次還帶他都吃肯德基？」
面對雪落的質問，一大一小兩男人頓時噤聲，須臾之後，蒼穆笑。
「當然不是了……你想哪兒去了？我承認是和他見過很多次，但我也知道你不讓吃這種垃圾食品的，我又怎麼能明知就犯呢？」
雪落盯著蒼穆，不太相信他的話，只不過，邊上的人一副淡定的臉，絲毫沒有心虛。
「嗯爸爸說得對，我們沒吃過幾次啊……」小天趴上前，忙說道。
「小天你不知道吧，這兒沒有肯德基，爸爸帶你去吃西餐好不好？」蒼穆開口。
「西餐是什麼？好吃嗎？」
「比肯德基有營養……」
「好唉，那我們去吃，我們去吃……」小傢伙一下子蹦起來。
吃完飯，又帶著小天去街心公園玩，看著小人兒跟著一大群大孩子在那裡奔著跑著，雪落臉上眼裡，此刻全是寵溺的笑。
蒼穆將外套脫下，披於她身上，一手攬住她腰間，將她納於懷中。
佔有姿勢，很契合，很自然。
「你說……要不要告訴小天，他真正的身份……」雪落倚在他肩頭，輕聲道。
蒼穆沉吟良久，才開口：「再大點吧……等他成年了……」
她也覺得，待到那個時候或許會好點，畢竟現在，小天什麼都不懂。
小人兒還是玩得累了，沒到別墅早已睡著。
珍姐他們一看到小天，頓時歡喜得不得了，哪怕小人兒睡著了，也一定要抱抱他，還非要給他洗澡。
蒼穆進了書房接電話，一會兒後出來，看到雪落抱著抱枕窩於沙發上，靜靜坐在那裡，電視都沒有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站那裡看了好一會兒，她也仍然沒有反應。
走過去，坐於她身邊，她才似乎察覺到，轉過頭望他。
眼裡有股茫然。
蒼穆隨手拿了遙控，開了電視，靠於沙發上，轉頭對著她：「怎麼了？」
中午吃好飯，從酒店出來時，她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原本還以為她是想小天，可是現在，小天都已經來了，她仍然這樣一副樣子。
「你說……」
雪落開口，說出兩個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卻突然間接下去：「我知道我很優秀……」
她怔住，隨即笑出聲。
「是啊，你太優秀了……」
雪落靠於他肩膀，他也順手摟住她。
「但是……我會對你好……不管你多麼不優秀，正因為你的不優秀，所以找不到更好的，才將就跟了我，我又怎麼能對你不好？」
他輕輕說著，那話，讓她感動到差點哭出聲。
她不知道，原來他這樣會說話。只是平日裡看他酷酷的樣子，怎麼都不肯開口。
「不要去在乎外界，更不要去在乎別人，只要我的眼裡，心裡，都是你，那便行了……」他低頭，在她發上輕吻。
「不是……別人說我什麼，我都不管……我只是覺得，其實，她也是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