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急診室的門也在這時候響起,所有人全都轉身去望。
陳唯峰正摘著口罩,看到一下子蜂擁而上的人,他頓了下,眼望向奔到他跟前的雪落:「頭皮下血腫,額頭有五厘米長的傷口,已經縫合,伴有輕微的腦震盪,左手臂橈骨骨折……」
雪落一聽,臉色更為慘白起來,怎麼會有那麼多傷?小天才多大?
「那……那要不要緊?」
「目前沒有事,住下來吧……得再觀察,看看皮下血腫有無增大,顱內有沒有出血……」
「那那,要觀察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會真正完全沒有事?」芊芊忙在一邊問著。
「這個說不準,至少得觀察一個星期吧……」
陳唯峰說道,眼瞟到前方一個白色身影進了急診主任辦公室,他也忙朝著那邊而去。
「你們去辦住院手續吧……」
「籐野,去辦手續……」蒼穆開口道。
「好……」籐野忙朝著住院處走去。
急診室內,小天也被護士推著平車出來。
「小天……小天……」雪落和芊芊忙撲上去。
小天臉上有明顯的淚痕,一聽到叫聲,睜開眼,看到雪落,卻是綻開笑:「媽咪,我沒事……」
雪落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疼嗎?」
小穆天想要搖頭,頭上戴了發帽,動一下,微蹙眉。
「不要動……頭不能亂轉動,知道嗎?」雪落忙捧住他的臉。
「我不疼,媽咪,一點也不疼,我是男子漢……」
小穆天一臉堅強的表情,在看到雪落身後的蒼穆時,頓時又瞇起眼笑,「維托叔叔……你也來啦?」
「男子漢以後不能做讓媽咪擔心的事……知道嗎?」
蒼穆也微笑著望著小天,高大的身形站於雪落的身後,讓人看著有種無形的親暱。
小天可能也意識到了,轉而望向雪落,睜著大大的眼:「對不起啊媽咪……」
「只要你沒事,媽咪就放心了……」
雪落撫著小小的臉蛋,無限愛憐。
辦了入院手續,翻去了vip病房,如此一折騰,也已近傍晚。
芊芊與向謹然還有小天的班主任校長他們,也都一一離開。
籐野因為下午的會議,在辦好了小天的入院後早早去了公司。
病房內,暖黃色的窗簾,有著卡通圖案的床單,陽台上放著好幾盆盛開的花,還有幾株高大的綠色植物。
病房間的外面是會客室,會客室邊上是功能鍛煉室。
雪落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小人兒,給他講故事,沒講多久,他便睡著了。
蒼穆則坐在會客室裡打電話,估計是電話遙控會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雪落也趴在小天的床頭睡著。昏沉中,感覺到有人給自己披了衣服。
她驚了下,慌忙醒轉,卻是看到漸漸暗下來的室內。
轉頭,蒼穆站在她身邊。
「肚子餓嗎?想吃什麼?」他開口。
雪落掏出手機看了下,才發現都快六點了。
「我可以讓芊芊買過來,如果你有事,你可以先走的……這兒有我陪著就可以了……」雪落站起身,身上披著的衣服也順勢滑下來,她忙拿住,這才發現,是他的外套。
有些尷尬,她取下遞給他。
他望了她眼,沒有接過,只是這一會兒的時間,太陽已完全落下山去,整個室內瞬間的暗了下來。
蒼穆轉身,叭地一下開了燈。
雪落微蹙眉,不能一下子適應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再睜眼時,卻是看到他坐在床頭的椅子內,翹著二郎腿正撥著電話。
「在哪呢?」
她聽到他問著,臉上微綻開笑。
雪落猜測不出對方是誰,是男是女,是籐野?還是那個辛雪凝?
「哦……有空的話過來接我……」
雪落心裡咯登了下,他還真要走?
只不過,心裡如是想,臉上仍然可沒有表現出來,把他的外套放於床尾,她走到床頭櫃邊,拿過杯子倒水。
待到她倒完了水,他的電話已經結束,雪落轉過身來時,蒼穆正拿起外套想要朝外而去。
「那個……」她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得叫住了他。
他頓下腳步,沒有轉身,只像是等她開口。
雪落躊躇了良久,才弱弱說了句:「恭喜你……」
他聽到她的話,倏地轉身,臉上一片冰冷,她卻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眼。
良久,都沒有聽到他出聲,她正要抬頭時,他卻一把拖過她:「我們談談……」
她居然說恭喜他!
好,是他想錯了!
歐陽雪落是什麼人,他還難道還期望著讓她來倒追他求他和她在一起?
這麼多年,她寧願自己吃苦,也絕不動伊向天給她的一分錢。
這麼多年,哪怕他到處都在找她,她也只為了自己的念頭而不見他。
她有多固執多倔強,他不是都已經領教過了嗎?他怎麼可能還會有期望,想著讓她先說出那句話?
因為心裡的憤怒,不免手下的動作也猛起來,一把甩過她。
雪落不敵他的力量,整個人被甩得跌入沙發上。
她有些驚懼,望著他的眼裡的出現疑惑。
他怎麼了?難道她不應該說恭喜嗎?他累了,她放手,她又做錯了嗎?
「或許你說得對,小天這次命大,但是如果再跟著你,不知道下次還會怎樣,所以,我想把小天的撫養權要過來……」
雪落萬萬想不到,蒼穆會說這種話,剛才的驚懼早已轉為震驚,她瞪大眼,不可思議望著他。
「穆維托,我們還沒有離婚!」
她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要說什麼,他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將剛拋入她手中救生的線生生割斷,她一下子又墜入無底的深淵。
她能夠想到的唯一的話,就是他說過的,他們還沒有離婚,她唯一能抓住的那點殘絲,也只有如此。
只有如此,她才像是橫亙在斷壁崖上的人,存著一絲念想。
「哦,你也知道我們還沒有離婚,這容易,簽個字就成!」
他垂下眼去,淡然說道,並沒有因為她的表情與話語,而微有改變。
簽個字就成!是的。就是這麼容易。
婚姻只是一張紙,當這張紙經過了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之後,不是殘缺不全,便是淡去了紙上,曾經所有的海誓山盟。
她沒有話再可說,當初自己離開他,不就是想要他過得幸福,不就是因為覺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會害了他,所以才義無返顧離開嗎?為什麼現在聽到他真的要和她分開,她會心痛地像要死去?
「好……好……」
她連說了很多個「好」,卻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
蒼穆掏煙,燃上,濃重的煙霧間,聽到她終於說完整的話:「我同意……把小天讓給你……」
「那就最好了,我明天就徵婚去……」
他緊接著她的話,淡淡說道,毫無感情,轉身進了病房拿了外套出來,便朝著門口而去。
「穆維托!」
看到他朝外走,雪落一下子起身叫住他。
他停在門口,沒有轉身,手中的煙早已扔掉。
「你難道不怕……新找的妻子對小天不好?」
她聲音有絲顫抖,卻極力隱忍著。
他卻說地輕鬆,甚至話語中還帶著笑意。
「那又怎樣?小天又不是我兒子!」
他不心疼,她心疼。
她又為何要心疼?他只不過是想讓她心疼而已,她怎麼能偏偏著了他的道?
「是,那又怎樣……小天也不是我兒子……」
她喃喃說著,像是終於放棄,像是終於沒有希望,這條路,已然沒有盡頭。
「媽咪?那我是誰的兒子?」身後,傳來喏喏的聲音,帶著委屈。
雪落心裡一跳,慌忙轉過身去,卻是看到小天不知何時下了床,赤著腳站在門邊。
可能是因為他們的聲音太大了,吵醒了他。
「小天……怎麼下床了?快去躺著……」
雪落忙上前去抱,小人兒卻是僵在門邊:「媽咪……我不是你的兒子,我是誰的兒子?」
小人兒一下子紅了眼眶,大大的眼裡滿是委屈的淚。
雪落怔在那裡,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她有想過,等到小天長大了,懂事了,她就告訴他的身世,可是,這麼小的孩子,他能懂什麼?
蒼穆徑直走回,一把抱起小天朝病房內走去。
雪落蹲在那裡,聽到小天帶著哭腔的聲音:「維托叔叔,我不是媽咪的兒子嗎?那我是誰的?」
她用手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媽咪在說氣話,你當然是媽咪的……」她聽到蒼穆溫柔的聲音。
「可是……可是媽咪為什麼要說氣話……」
「叔叔不好,叔叔惹媽咪生氣……小天乖,男子漢,不准哭哦……」
「那……那叔叔為什麼要惹媽咪生氣?」
小天已然收不住,抽抽噎噎哭起來。
「叔叔不好,叔叔不該惹媽咪生氣……」
蒼穆的聲音低低的,可是,在雪落聽來,卻更止不住哭泣。
蒼穆出來,看到仍然蹲在那裡的雪落,他也蹲下。
「雪落……對不起……」
他的一句對不起,更引得她淚水氾濫。感覺到他的手伸過來,她忙胡亂擦了淚水,站起身,朝著室內而去。
「小天……」
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小人兒躺在那裡,看到雪落,一雙大眼又水汪汪起來。
「媽咪……」
「小天是媽咪是寶貝,媽咪錯了,媽咪不該說那樣的話……媽咪永遠愛小天……」雪落低下頭,親吻小天的臉。
小人兒一下子綻開笑:「媽咪,我也愛你……維托叔叔,我也愛你……」
小人兒愛完了她,還不忘拍另一人的馬屁。
「小天,媽咪得告訴你一件事……」雪落突然間說道。
「什麼事啊媽咪?」
望著面前的小人兒,雪落頓了頓,微轉頭,但並沒有望向站於門口的蒼穆,她只感覺他沒有走。
於是,她深吸口氣,望著小天:「維托叔叔,就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