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摔下樓梯的一人，身下一攤血水，像是破了膜，估計要生了。
而另一人，輪椅壓在身上，整個人後腦勺著地，早已暈了過去。
樓梯之上的人，渾身是血，也早已暈了過去。
診所內的醫護人員也全都奔了出來，連忙將他們抬上擔架，進行急救。
雪落醒來時，只看到籐野陪在床邊。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是牽動了傷口，疼得她再次倒下去。
「嫂子，你別亂動……」
「穆……穆呢？他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
她攥著籐野扶她的手臂，仍然粗啞著聲音問著他。
籐野一下子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他的沉默讓雪落更是著急起來：
「你說啊，說啊……到底怎麼樣了……到底怎麼樣了？」
「嫂子，你別擔心，老大會好……」
「籐野……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她仍然不放棄，看到他沒有告訴他的意思，掙扎著又要起身。
「我告訴你，你躺著別動，再動，傷口就要裂開了……」
籐野按下她，先安撫她。
「老大只是受了皮外傷，所以得觀察幾天，這兩天，可能不能來看你，你要好好休養，待到老大能出來看你了，你也好了可以繼續照顧他了不是嗎？」
籐野扯出勉強的笑，對著雪落道。
「你騙我……你騙我……」
她望了他良久，又喃喃說出聲。
「怎麼會騙呢？」籐野開口。
「你的笑容騙了我……籐野，你告訴我吧……是不是……是不是……」她已說不下去。
「不是……雪落，別亂想……老大確實，從樓梯上滾下來，腦袋撞在地上，再一次昏迷不醒，做了mr，報告顯示，再一次腦出血……可能……要動第三次手術……」
她攥著籐野的手漸漸鬆了下去，非要這樣嗎？非要這樣嗎？！
非要把她身邊最後的一個親人，非要把她最愛的人，拖離她身邊嗎？
「手術的成功率呢……」
她輕聲開口問。
「第三次手術……誰還講成功率……」
雪落閉上眼，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不，不是晴天霹靂，是滅頂之災，是天塌下來了。
這一次，真的是她害了他。
或許，南宮允兒說得對，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沒有她，天不會死，穆不會垂死掙扎。
如果當初，她離開了他，或許他現在，早已慢慢恢復。
歐陽雪落，我要讓你明白……是你……害死了伊向天，也害死了蒼穆！」
是的，是她。是她！
她拉起被子，沒再開口，只是無聲掉著淚。
整個人，疲倦到透頂，腹痛的傷口，又開始密密麻麻痛起來，她隱忍著，不叫出聲，只管讓汗水打濕臉頰。
昏沉中，她聽到有人進門，叫了籐野出去。
儘管聲音很輕，但還是能聽到一點。
「我要把那個女人去殺了……」
「你冷靜點！她還在生孩子！」
「青鶴，別總是叫我冷靜，老大如果真沒了，我一定要了她們兩人的命！」
「你亂說什麼，她是大嫂！」
「那她就應該給老大陪葬！」
「閉嘴！」
「不過青鶴，這一次，別說我幫著魅影，我真覺得……嫂子很不吉祥……」
雪落再次覆住被單，不想再聽到外面人的言語。
穆，穆……
一連兩天，雪落吃不下任何的東西，只是全面關注著蒼穆的消息。
各國的專家又都飛來了，下午準備做第三次手術。
籐野問她，要不要簽字。
這一次，她拿著筆，怎麼都簽不下去。
她就納悶了，為什麼她被刺了一刀，還是好好的坐在這裡？
為什麼他沒有刺中，卻又要做手術？
老天是不是把她身上所有的罪孽，全都加付到了他身上？
如果兩人間一定要有一個人背負，那麼，她寧願這一個人是她。
「籐野，你簽吧……」
她放下筆，將給籐野。
「你是老大的老婆，你為什麼不簽？你怕承擔責任？」
魅影一下子咄咄逼人。
這場手術，誰的心裡都沒有把握，也不怪誰的心情變壞，更不怪誰會那樣想。
雪落沒說話，只是流下淚來。
「這樣關鍵的時刻，請你不要再哭哭啼啼好不好？」
「魅影！閉嘴！」籐野開口。
「你就只知道叫我閉嘴閉嘴！老大如果出了事，你拿什麼擔當！」
魅影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沒有吭一聲。
「籐野，不管你們把我想成怎樣的人？但是……我也覺得，我是一個不吉的人，所以，我不想把我身上不吉利的氣息帶給穆……我不簽，你來簽好不好？」
她望向籐野，開口道，話語裡，帶著企求。
「嫂子，你怎麼這麼想？」
風影和鬼影互望了眼，也悄聲走出了病房。
「籐野，我們簽吧，時間不等人……」宮允修對著籐野說道。
兩人對望眼，又望了雪落眼，點了下頭。
「那我們先出去了……」
一會兒，室內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窗外，已是夕陽西下。
紅色的晚霞映染了整個天空，在玻璃窗前折射出橘色的花朵。
她呆呆望著，這個時刻，他應該進了？
哥，你要保佑他，一定要……保佑他，安全地出來……
哥，是不是我們兩人命中相剋，不適合在一起？
剛認識時，在車上遭圍堵，後來，別墅爆炸，再後來，為了救她……他都不知道為了她受過多少次傷，只是每一次，都僥倖逃過了，那麼這一次呢？
哥，是不是我們兩人中，非得有一人付出生命，另一人，才能健康完好得活下去？
哥，我好想你，你快回來……
哥，你告訴我吧，你快回來告訴我……
不知道流了多少淚，她在哭泣中沉睡過去，再醒來時，是被一股刺鼻味驚醒的。
太陽顯然已下山，室內一片昏暗。
她只看到窗前站著的人，背著光。
她看不清是誰，神思有些游離，彷彿……真的是伊向天回來了。
「你看……寶寶漂亮嗎？」
窗口的人，突然幽幽開口。
雪落倏地一下醒轉過來，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驚地坐起身。
伸手去摸開關，摸了好久，也沒有摸到。
而她唯一的想法，便是逃離這個瘋子。
她手忙腳亂地朝門口奔去，想要開門，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你別費力了，你是打不開門的……你也別爬窗，我不瞞你，你既然都已經下床了，難道你沒感覺到腳底下濕濕的嗎？」
雪落一驚，望向腳底下，果真，一片濕涼。
「哦別急，那只是氣油而已……」
汽油……
可是，並不像是汽油的味道，倒有些像是酒精的味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雪落捂著傷口。
她卻只是抱著懷裡的東西輕輕搖晃著：
「我們三個人，一起和天去匯合……不好嗎？」
瘋子，她是真的瘋了……
雪落不知道還要怎麼出去，門外，卻傳來護士的叫喊聲：「小姐，不能鎖門，快開門，你吃藥的時間到了……」
「你看，你不死，蒼穆就活不了，當然，帝集團的人不過來，你也活不了……但是你放心，他們現在，是不會過來的，他們的老大，你的老公，正陷入搶救中呢……」
雪落一下子轉身去撞門：「開門，開門……救命啊……救命啊……」
火轟然一下，瞬間在房間四周燃起。
雪落忙往後退了步，轉身看向南宮允兒時，她卻將懷裡的孩子放於床上。
「寶寶，你先去，媽媽隨後就到哦……」
雪落看到她點燃了被子，頓時驚恐地睜大眼。
「南宮允兒，你瘋了……那是孩子……孩子啊……」
嬰兒估計也感受到了危險，哇一聲大哭起來。
雪落忙要撲上去搶，卻隨知她手腳更快，一把抱起嬰兒。
「你幹嘛呢？這是我的孩子……我和天的孩子……你幹嘛要搶？」
火紅光線中，她看到南宮允兒的臉，白皙得可怕，又帶著一種近乎於瘋狂錯亂的表情。
她知道，她是真的神智不清了。
嬰兒哭得猛烈，火勢也越來越猛。
窗簾著火了，櫃子著火了，連床上的被單一角，也著火了，炎勢正向上蔓延。
「南宮允兒，你看，孩子都哭了，你把他給我，我來哄哄看好不好？」
她倏地一下將孩子抱得更緊，一臉戒備望著她：「怎麼可以？不可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抱著……」
她說著，又去看孩子，「孩子別哭，媽媽在呢……孩子別哭啊……孩子……不要哭……不要哭！」
她望著孩子，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起來。
「我叫你不哭！不要哭！再哭……再哭……我知道了……我有辦法讓你不要哭……你不許再哭！」
她轉來轉去，然後看中床，將孩子一把扔於床上，然後，扯過枕頭就捂上去。
雪落慌忙撲去搶：「你瘋了，南宮允兒，你這樣會悶死他的……」
「噓……你不要說話……你會吵了他……你看，他不哭了……他不是不哭了嗎？」
「你快拿開……快拿開……你個瘋子……你快點拿開啊……」
雪落急得不得了，絲毫沒有注意到火已將整個室內能點燃的東西全都點燃起來。
「南宮允兒，南宮允兒……他是個孩子，是個孩子……你要悶死他了，他要死了……」
「死？啊？死？」
她一下子像是醒悟過來，忙拿開枕頭，一把抱起孩子，認真看著。
雪落看到燒過來的火，扯起被子去壓，又想去衛生間接水，只不過，衛生間門口火勢太大，她根本就走不過去。
門外，已然響起撞門聲。
南宮允兒抱著嬰兒又哭又笑著。
雪落忙著將火撲滅，只不過，被子是乾的，這一壓火，火沒壓滅，倒是被子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