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輕輕推開，望著裡面，一片漆黑。
靜靜聽著傳出來的平穩呼吸，心底像是有什麼在撥動，那樣的感覺，很踏實。
他站在那裡久久，沒有進去也沒有離開，只是倚在門口。
半掩的門突然間又開大了，他驚了下，轉眼看去，卻是雪白擠了出來。
停在門邊，抬頭望著他，嗚咽了一聲。
蒼穆蹲下身子，雪白已長得很高，如此蹲坐著，與他差不多齊高。
他伸手揉揉：「傷好了嗎？」
外傷一般都很快，不到個把星期，就已差不多痊癒。
而最可怕的便是內傷，一但受了傷，那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癒合。
「還疼嗎？」
他定定望著面前的雪白，又輕聲開口。
雪白仍然沒有回應。
而他並不介意，只是喃喃說著，彷彿問著的對像，並不是它。
居然就這樣坐在門口睡著了。
凌晨的時候是被凍醒的。
想要站起身，腿腳卻已麻木。
看了下身邊，雪白也窩在這兒睡了。
他掙扎著起身，拍拍邊上的雪白。
雪白略微睜了下眼，又垂下頭去，有些意興闌珊。
「進去睡吧……」
他說了句，轉身進了浴室。
洗了個熱水澡，再出來時，天已濛濛亮。
他進入書房，拉開窗簾，卻看到院子裡她和雪白的身影。
雪白除了受傷的腳走起來還有些跛之外，別的看不出來什麼。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她剛好帶著雪白從外面進來。
一直蒼白的小臉，因為運動的關係，此刻暈染了一絲紅暈。
她拿起傭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下額間的汗，舉手投足間盡顯嫵媚。
他覺得有些口乾，忙別過眼去，走向餐廳吃早餐。
雪落換完了衣服下樓來，穿了粉色高領毛衣，下身是緊身牛仔褲，更顯地兩條修長的腿筆直纖細。
她進了廚房，親手調弄食物。
蒼穆聽到廚師在裡面小心翼翼說道：「夫人，您想要什麼，只要吩咐我就行了，您不必親自動手……」
他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一會兒後，她拿了一碗食物出來。
雪白立即屁顛顛跟著她跟了過來。
原來是替雪白做吃的了。
看到她走向後院，管家在他身邊輕聲道：「這些天，雪白的飲食全是夫人親自調理的，要哪些食物寫好了單子讓我們去買，然後回來自己煮，有好多都是藥材店買回來的……雪白恢復得那麼快，不能不說夫人的功勞很大呢……」
管家笑呵呵。
他慢條斯理吃著早餐，聽著管家的話，卻一下子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嫉妒雪白，把她所有的萬千寵愛，全都集於它一身了。
雪白能享受她親手調製的食物，能陪著她一起玩一起睡，差不多24小時在一起。
以前，他可以列出那樣的霸王條款，而現在……
突然間就沒了食慾。
他放了盤子，起身拿起外套朝外面走去。
一邊的管家怔了下，忙叫道：「少爺，少爺您怎麼不吃了？少爺……」
他沒有回應，早已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
時報廣場上人滿為患。
離聖誕節還有個把月的時間，卻早已有了節日的氣氛。
廣場邊上的星巴客，傳來濃濃的咖啡香，有悠揚的音樂聲傳出。
熱鬧的街頭，唯獨這一隅，像是靜立其中。
下午的時間，有慘淡的陽光穿越薄霧，照著這座城市。
溫度已然下降，曼哈頓的天氣，感覺比加州冷上好幾度。
咖啡管的門被推開，立即有侍者迎上來：「小姐……有訂位置麼？」
黑色的大衣，將整個身形包裹得更纖長精緻，裡麵粉色的毛衣領子，也掩應得本就雪白的肌膚更是潔淨如斯。
身邊，還有一身油黑發亮的狗，婉如護花使者般，緊緊跟隨。
女子朝裡面望了下。
靠窗的沙發上，便有另一位皮衣皮褲黑色長髮，面容艷麗的女子朝著她招手。
她忙走了過去。
「坐吧……」
清冷的臉上，難得綻開絲笑。
她比了比對面的座位，示意過來的人坐下。
雪落望了她眼，沒有說話，移動身子坐入對面沙發。
她想不到魅影會約她出來。
其實她本不用出來的，因為大抵能猜到她想和她說什麼。
而那些，對於她來說，都已毫無意義。
但或許，她該對著她說些什麼。
「很抱歉，過了那麼多天才約你出來，我想和你說一下那天的事……那天……」
「你不用解釋……」
魅影的話還沒有說完，雪落便開口，臉上有著恬淡的笑，「你和他相處那麼多年，你在他心中是何種地位，他又把你放於何處，我想這些，所有帝集團的人，都會明白……」
「不是的……」
魅影忙打斷她，雪落卻制止她說話。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不生氣，真的不生氣！其實，是我硬生生插入你們中間的，如果沒有我出現，我想，你們也是幸福的一對……」
「不……我們永遠不可能！哪怕沒有你，哪怕我和他是真的相愛，我們也永遠不可能！
他只是把我當知己，把我當拍檔，我哪怕和他再親密，但是，拍檔就是拍檔，絕不可能是情人！」
「我在他身邊五年，從他還是一個青澀小伙，到成熟男人，從他一開始的排擠我，到後來的信任，到了後來，他什麼事都和我說……
因為太過於相信了，也因為在這個圈子中，或許沒有太多的人有真心，到了後來，他什麼事都只和我說……」
「你不能夠懂得這種感情，就像我是他的影子一樣，不，也不是影子，像是另外一個人的翻版，好勝，倔強，冷情……
我們太相像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我今天並不是來向你炫耀，或許之前，我有過不服氣，有過吃醋，有過嫉妒……
在之前的歲月中，我們誰都不會想起我們之中，有人結婚了會怎麼辦，而那天，他跟我說，他要結婚了……」
「這麼突然，突然到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就彷彿像是……明天我自己要結婚了一樣，我難以接受……
心底還是淒苦的，總感覺，另一個自己已經不屬於自己……」
「到了總算緩過來的時候，我去看了你，你們的婚禮，那樣轟動，可是，兩個新人的臉上，都沒有喜悅的色彩，我很難想像第一次見你時的感覺，那樣柔弱的一個小女子，看起來卻又如此堅強堅定……」
「……後來，我又見過你幾次，那次去學校找你，並不是向你炫耀，我只是想要解釋……我不想讓你誤會了……
但是想不到……」
魅影頓了下，拿起面前的咖啡呡了下，沒有加糖的咖啡，很苦很苦。
「後來，他為了救你受了傷，一次兩次三次，我就在想，你絕對不適合她。
怎麼可以有個女人，一直讓自己的男人受傷呢？
但是我想不到……他卻仍然不受控制，被你吸引！」
雪落因為她的話而抬眼，但仍然沒有開口，仍是靜靜聽著她說話。
「在我還沒有來到他身邊時，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過女朋友或是喜歡上誰，但我來了後，我沒有看過他有別的女人，哪怕有，也只是逢場作戲的，你也知道，他真的很優秀，那樣高高在上，怎麼會不受女子的吸引？」
「……或許他對於一份感情，還拿捏不準，男人在對於感情之上，可以像個小孩子般彆扭，他在伊向天的浴室裡找到你的時候，我想，如果是個男人，肯定會有那種反應……
而且，你的心裡一直有伊向天……」
「浴室？」
她說了那麼多的話，雪落卻只聽到了浴室兩字。
「那天，他去找你……
一個去了伊向天的住所……
你要知道，帝集團和天道幫，本就是兩個對立的幫派，而他隻身一人過去，就猶如一個人探虎穴一樣……
其實……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清楚，別墅爆炸之時，他不顧眾人阻攔，愣是衝入火海……
以致於讓自己受了傷……
在那個時候，他應該明白，他可以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雪落一口咖啡含在嘴裡，那樣苦，苦到她怎麼也嚥不下去，拿著咖啡杯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她忙將杯子放下，放手捧住杯壁，以掩飾自己的心慌失措。
「他回來的時候，仍然隻身一人，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
他明顯地很傷心，受了打擊……
他喝了好多酒，還讓我陪著他喝酒，他喝多了，錯把我當作你……
抱著我，說：落，不要離開我……」
「不要說了！」
雪落突然間站起身，削尖的臉頰白如雪花。
她已經讓自己心如死灰了，她已經做了決定了，為什麼還要動搖她？
魅影望了她一眼，仍然輕聲說著：「我也喝了好多，到了最後，我怎麼扶著他進的房間都不知道，可是……
我真的沒有睡床上，但是醒來時，卻不知道怎麼的，就在床上了……
可是雪落，我們真的沒有發生什麼！」
「你真不必跟我解釋，我相信又如何？本就是個錯誤的婚姻，那還不如早點結束……」
她說了那麼多，而她的心已死，怎麼能讓死了的心再次復燃呢？
看到雪落走出去，魅影有些急，忙也站起身：「雪落……他本就話不多，碰到這樣的事，想必是解釋也徒然，但是……」
「謝謝你！」
雪落轉身，不想再聽下去，不想再給自己一個復燃的機會，不想讓這樣的事，再重複兩次三次……
再讓自己受這樣的傷！
就算是她自私也好，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和雪白走了出去。
魅影想要追上去，侍者卻拖住她：「小姐，還沒買單呢……」
她忙掏出錢扔於桌子上，急急奔出去時，只看到了雪落坐入了出租裡，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