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不多說,走到七七身旁,與她互視了一眼後,他伸出長臂把她摟在懷中,兩人就這樣相擁著從崖頂上縱身一躍,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楚江南抱著寶兒往前邁了兩步,迎著崖風往下頭看去,沐初和七七的身影早已看不見了,崖底的風呼嘯而過,寶兒微微縮了縮胖嘟嘟的身體。
楚江南只是微愣了一下,便立即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抱著她返回走了兩步。
崖風太猛烈,怕會凍著這小人兒,心裡雖然一直在焦急,恨不得能親自下去尋找七皇弟,可如沐初所說,他現在的情況根本下不去。
除了在這裡給他們看孩子,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了。
七皇弟,你運氣素來不差,這一次也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扛過去。
這麼多人在尋你,你一定要撐著,別讓大家失望。
忽然懷裡響起了「哇」的一聲哭鬧,他嚇了一跳,垂眸看著寶兒,寶兒不知怎麼忽然就哭開了,哭聲不斷,弄得楚江南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寶兒乖,不哭,你爹和你娘很快就會回來。」他拍著她的背,柔聲哄道。
寶兒卻還在哇哇大哭,起先對他的好奇終於被和爹娘分別的不安給蓋去,如今爹娘不在身邊,立即便鬧開了。
楚江南從來沒有過碰這種小人兒的經驗,看她哭成這樣,看得他心都酸了,換了各種姿勢逗弄她也是不成,最終他回頭看著不遠處的侍衛,沉聲道:「給本王取一把古琴來,越快越好。」
那侍衛應了一聲,匆匆奔了去。
他還在手足無措地哄著寶兒,直到那侍衛把古琴送了過來,他盤腿坐下,把寶兒坐在自己懷裡,拿著她胖嘟嘟的小手,讓她十指落在琴弦上,他的長指也在琴弦上跳動了起來。
叮叮咚咚的聲音響起,偶爾也傳來幾聲寶兒折騰出來的咚咚聲,美妙的樂曲竟真的讓寶兒停止了哭泣,慢慢的在他懷裡樂開了。
偶爾,寶兒還會抬頭看他一眼,那一眼含了無盡的笑意和親近的氣息。
咚咚咚的琴聲雜亂無章地響起,寶兒胖嘟嘟的手指在楚江南的帶動下不斷跳躍,一整個上午,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地上玩弄著那把古琴,寶兒竟一直沒有再鬧過。
……
崖底很深,七七和沐初一路下去,雖然盡量放慢腳步,但速度還是挺快,卻也要近半個時辰才能到底。
剛才一路上下來,曾在橫長在石壁的古樹樹梢上看到有血跡,該是楚定北掉下去的時候撞上樹梢所致。
血跡有點多,他落崖之前,傷勢就已不輕……
重聚兩日,雖然過去忘了,他拿出水筆和紙張讓七七回想前事時那份焦急和眼底隱隱透著的期待,此時此刻重回腦際,讓七七一下就心酸了起來。
陽光一般的男子,喜歡和她拌嘴,但在外人面前,他總能與她站在一起,一致對外。
短短兩日,她似乎已經和他很熟了,熟到彷彿已經相識了多年那般。
「等等。」快到崖底的時候,七七忽然低呼了一聲。
沐初立即收住腳步,與她一起掛在石壁上。
七七從他懷裡掙了出去,崖底已在眼前,這點高度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她邁步往一旁掠去,上頭有一灘凝固了許久的血跡,還有兩種足跡。
其中一人足跡有點沉,明顯是從上頭下來的,如果她沒有猜錯,這該是楚玄遲下來尋找楚定北留下來的。
另一人的足跡有點奇怪,前輕後重,竟像是從下頭上來的!
楚定北落下的痕跡到了這裡明顯有個很大的轉折,再往下看,下頭上來那人的足跡顯得有幾分凌亂,剛開始十分沉,明顯走得很吃力,但到崖底的時候,他的腳步徹底穩下來了。
「他……」七七站在懸崖底某塊石頭上,看著那人在石頭上踩過留下來那點幾不可見的痕跡,在看著一滴滴往外蔓延的血跡,她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得差點連眼淚都滾了下來。
「如何?」沐初走到她身邊,垂眸盯著她微微扇動的雲眸。
「被救了。」這崖底,竟有著一個輕功極高,甚至高得有點離譜的人存在著,「一個輕功在你之上的人……」
她依然在吸氣,從石塊上下來,繼續在附近搜尋:「那人救了北王爺,還曾在這裡待過一陣。」
走到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上頭果然有一片血跡,還有寫沾血的指印,看來,救了楚定北的人曾在這裡為他療過傷,但卻很快便離開了。
「能找到他們現在在何處麼?」沐初一直跟在她身後,不敢走在她之前,是怕自己的足跡毀了他們留下來的痕跡。
看著她精緻的側臉,目光總是難以移開,每當她認真做事的時候,整個人都如同會發光那般,如此光芒耀眼,竟讓人有幾分不敢直視。
他曾參與過她過去的生活,她總是跟隨她的大師兄和部隊的兄弟們行走在野外,她的追蹤術便是在長年累月的野外活動中訓練出來的麼?
他的七七,總有那麼多讓人敬佩的本事。
「能,只要他們沒有走太遠。」不僅能找到他們,還能找到下來的楚玄遲,看來,楚玄遲也尋到了一點蹤跡,大家行走的路線竟是一樣的。
她尋著足跡而去,才走了二十步左右,忽然又停了下來,蹲下來細細研究著地上的足跡。
沐初沒有打斷她,他只是默默走在她身後,一直跟隨。
「這裡原來還有一個人。」這上頭又被人坐過的痕跡,「那人似乎腿腳不太好,竟是……讓人攙扶著離開的。」
那個救了楚定北的人,不僅背著楚定北行走,還扶了原先就在崖底的一人……
「阿初,走。」她霍地站起,沿著那點足跡迅速追了過去。
傷殘人士這麼多,那人能照顧得過來麼?楚定北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受了重傷,這崖底又不見的有什麼良藥,就算有,救他的人也不見得就懂醫術。
她必須盡快找到他們,否則,她怕楚定北熬不下去。
沐初一路跟隨,路上並未多言,這裡全是亂石峭壁,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想必他們是找能住的地方去了。
他雖能看到剛才那些血跡,但,七七所說的足跡,他卻得要很仔細才能看到一點,至於她說的還有一個腿腳不太好的人,恕他愚昧,完全看不出來。
追蹤術果然不是尋常人能學會的,這丫頭的本領,實在叫他心服口服。
「他走了。」冥想間,前方的七七忽然停了下來。
沐初也隨之停下,訝異道:「怎麼?」
「他……」回頭看著他,七七讓自己冷靜了下,才輕聲道:「楚玄遲沿不同的方向走了。」
長指伸出,指了指遠處那條路:「他不知道中途看到了什麼,追了過去。」
走得如此焦急,難道是因為看到了楚定北?但,救了楚定北的人那份足跡卻是繼續往前的,她若是現在跟隨楚玄遲的腳步走開,等崖底的風多吹幾趟,回來之後不一定還能不能追得上這些腳步。
他究竟看到了什麼?為何追過去的時候走得如此焦急?
對於不擅長追蹤術的人來說,若是中途看到更有價值的東西,定會直接放棄這點自己難以看清也無法確定的足跡,朝著自己看到的東西或人追過去。
一旦走遠,再要尋回原來的路線就不容易了。
楚玄遲能追到這裡來已經不容易,可他究竟為了什麼東西放棄了這條路?難道,是看到什麼人了麼?
「現在如何?」沐初見她沉眸,雖不想打斷她的思考,但他很清楚,以楚定北滴落的血跡來看,他真的傷得很重,若崖底救他的人不懂醫理,還不一定能救活。
如今,早一刻尋到他,便多一點能救活他的機會,時間上,他們完全拖不起。
七七收回目光,一咬唇,繼續往前趕去:「先找北王爺。」
雖然她總覺得自己莫名的不安,也雖然總覺得楚玄遲的忽然離開太詭異,但,如沐初所想,這時候只能先找到楚定北再說。
楚玄遲武功這麼好,也是如此慎重理智的人,不管遇到什麼,他該能應對的,是不是?
「阿初,快!」腳下輕點,她繼續追了過去。
身後,沐初那一襲白衣如影相隨。
……
自那夜掌摑了夜闌風,直到現在她未曾覲見過自己,期間慕容淺淺也曾差人去請過兩次,但她每次都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覲見。
慕容淺淺知道自己那一巴掌大概是打重了,打傷了她的心,那老婆子固執成性,沒想到竟也如此重面子,不過是掌摑了一下而已,居然連她的邀請都不願意答應。
若不是看在她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她才懶得理她,不過,她現在確實還有利用的價值,這步棋子不到萬不得已,她還不能廢去。
把面霜往臉上一抹,她收拾好心情才舉步出門,準備親自去見她一下。
只要過去跟她說兩句好話,再道個歉,那老婆子耳根軟,定能原諒她的。
她年少不懂事不是嗎?對她的寬容,夜闌風已經幾乎到了完全沒有底線的地步,所以她並不愁,一句對不起,對她來說並沒有損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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