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赫連夜低著頭看著沐初,雖然已經從他的聲音聽出他是何人,只是,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他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自己的武功,如今忽然這般,赫連夜還是忍不住有幾分遲疑。
「我不會讓她有事,快把她交給我。」沐初不想與赫連夜動手,之前一直不知道夜皇朝留在皇城裡指揮大伙的人是誰,如今總算知道了,居然是與他相識多年的好友,赫連夜。
怪不得楚玄遲對劫走烏金劍的事情如此放心,有赫連夜在,這事自然事半功倍。
可他現在無暇去多想,看著七七還在吐血,心裡的痛已無邊蔓延。
「赫連夜,快把她交給我,你想讓她死嗎?」「死」這個字一出口,不僅赫連夜嚇倒了,就連他也被嚇得兩腿一軟差點站不住。
赫連夜目光落在七七臉上,終於一咬牙將她抱了起來,一躍下馬,向沐初走去。
賀蘭赤木和兔子都不知道這人是誰,但見赫連夜如此相信他,他們也沒有阻攔。
沐初把七七接過來之後,長指直接在她腕間脈門上探了下去,整個人的氣息立馬更冷了。
「你居然讓她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知不知道這會要了她的命!」丟下這句話,他抱著七七,彷彿就邁了兩步,人卻已經在他們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人竟是個絕頂高手,這樣的身手,只怕只有他們門主才能與之抗衡,就連赫連夜也不一定能敵得過他。
賀蘭赤木和兔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赫連夜身上,赫連夜卻只是呆呆看著前方空蕩蕩的密林,眼底沒有半點光澤,目光深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沐初抱著七七在山林裡隨意走了片刻,便將她抱到一處平地上,他在平地上盤膝而坐,把她護在懷中,大掌執起她的小手,一道醇厚的真氣立即融入她的身體裡。
「七七,快把東西拿出來,我保證不會有人找到這裡來,聽我的話,快把東西扔掉。」他急道。
七七睜了睜沉重的眼皮,抬頭看著他,目光有幾分渙散,意識已經快集中不起來了,只是朦朦朧朧間感覺到,這個蒙著面的人很臉熟,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記不起來……
似乎他也曾經抱著自己焦急地安撫過,讓她別怕,把自己交給他,等過完今夜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情形,為何那麼熟悉?他的聲音……這時候想起來,才發現原來那麼像,那麼像……
她伸出那只沒有被他握上的手,想要往他臉上探去,摸去他臉上掩去真面目的塵土,可她的手才剛舉起來,身子便一陣無力,小手更是完全抬不起,迅速滑落了下去。
沐初把她另一隻手也接了回來握在掌中,繼續給她輸送真氣,見她臉色越來越白,已經白得如紙一般,他又急又心痛,沉聲道:「七七,聽我的話,快把東西拿出來扔在這裡,你聽我的,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會讓人找到這裡來,不會壞了楚玄遲的事,你聽我一次,好嗎?」
七七還是睜著眼,安安靜靜看著他,唇角的血還在不斷外溢,卻完全沒有聽他的,將天地鐲裡的木箱子取出來,扔在這裡。
那是楚玄遲的東西,若不能順利把它們帶出城,放在這裡總是會被人知道的,帶不走這批烏金劍,她便完成不了他的事。
哪怕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可心裡卻是一直想要幫他的。
或者說人之將死,想的都特別清明,她現在才知道,不管他隱瞞了自己多少事情,不管他傷害過她多少次,她嘴上可以說再也不在意他,心裡卻始終放不下。
就算她將來真的可以狠心不與他在一起,可這一輩子,她是絕對忘不了他了。
忘不了,也不能見他有半點危險,所以她只能撐著,用她的命來支撐,一定要為他把事情做好,一定要。
她的心思從來就瞞不過沐初,見她已經兩眼無神,可眼底的堅定卻猶在,他心口的痛一陣勝過一陣,哪怕不斷給她灌輸真氣,她也始終緩不過氣來。
再這麼下去,她不僅因為血流得太多而扛不住,也會因為氣息大亂,筋脈受損而亡。
「七七……」
「你是誰?」她終於開口了,雖然聲音很輕很輕,可卻一字不漏全鑽入沐初的耳裡:「是那個人,你是他,荷花宴上,是你害了我……」
他心頭一怔,才想起來一路趕過來,一臉的塵土還沒有洗去,這時候完全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可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就算被她知道他也不在意。
用力盯著她,他認真道:「你的意識已經凌亂了,再不把東西拿出來你會活不下去,聽我說,先活下來再說,好不好?只要活著一切都還有機會,你聽我的,我不會害你。」
「你已經害過我了……」她的聲音又低又淺,一出口就彷彿要被吹散在空中那般。
但沐初功力深厚,不管她說得多輕,他也一字不漏完完全全聽了進去。
心裡的痛旁人根本無法體會,可現在,又如何能在意這些?
「你究竟要不要聽我的,把東西拿出來?」他厲聲問道。
七七搖了搖頭,事實上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也聽不清他的聲音,更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知道這個人在荷花宴上害過她,他就是當初幫著東陵輕歌害她失去清白的人,他害過她。
她閉上眼不想再看他,那兩片薄唇一直顫抖著,唇齒間溢出的話讓人哀傷也無力:「我幫你,我一定會幫你,就算你不要我,我還是會幫你……」
薄唇微微揚起,她笑了,笑得如此苦澀,笑得讓身邊的男人輕易又揪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這女人看起來那麼纖弱,平日裡也總是嘻嘻哈哈的,喜歡與人家玩笑,從不見她真的板起臉來與人相處。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她的固執,她不願意把東西拿出來,就一定不會拿。
她不會聽他的,這世上,她只會聽一個人。
他閉了閉眼,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抱了起來,邁開步伐,迅速往玄王府的方向掠去。
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入夜了,楚玄遲在書房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剛回寢房準備命人給自己的傷口換藥,不想他前腳進入,沐初後腳便抱著七七闖了進來。
看到七七一身血跡,他嚇得心臟一頓收縮,忙大步過去將人抱了過來,急道:「怎麼回事?她怎麼傷成這樣?」
垂眸看著她蒼白的臉以及那兩片緊緊閉合的眼皮,他吼得撕心裂肺,那一陣怒吼幾乎沒把屋頂給掀翻:「究竟怎麼回事?你對她做了什麼?」
「這話是不是該由我來問你?」沐初盯著他,這會兒已經恨不得一拳向他揮過去,可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七七聽話把東西取出來,其他事情他都可以不計較了:「她的天地鐲裡放滿了你們從皇家裡偷出來的那批烏金劍,天地鐲負荷太大,那份寒氣反噬到她的氣息,如今傷了她的元氣,再不把東西取出來,性命堪虞。」
哪怕不敢承認,也不得不承認,他怒道:「她只聽你的,快讓她把東西取出來。」
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楚玄遲卻已經聽得明白,必然是他的人找她來幫忙把烏金劍帶出城,這個人,不用想都知道絕對是赫連夜。
可他現在無暇去顧及這些,把七七抱緊在懷裡,輕輕搖了搖她的身子,急道:「丫頭,把東西拿出來放在這裡,這裡是玄王府,不會有人敢闖進來,丫頭,聽我的,快把東西扔掉。」
七七終於動了動眼簾,無力地把眼皮抬起,看了他一眼,可卻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樣。
她又閉上眼,兩片薄唇掀動,如同夢影一般輕聲呢喃:「幫他帶出去,我一定會幫你帶出去,別怕……」
「我不需要你帶出去,快把它們扔出來,把它們都給我扔掉。」楚玄遲聲音大了起來,用力抱緊她,執起她的小手用力搖了搖:「丫頭,把東西從天地鐲裡拿出來,給我全都扔掉,我從未說過要你幫忙,快聽我的,快!」
七七還是不願意睜開眼,意識已經完全沒了,只是那話還在泛白的唇間不斷溢出:「我會幫你把東西帶出去,我一定會幫你做到……」
楚玄遲看著沐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怎麼辦?她不聽我的,她連我的話都不聽,你是仙醫,你一定有辦法,你快讓她把東西拿出來。」
沐初也沒想到七七連楚玄遲的話都不聽,他也走了過去執起她的小手,用力握著,沉聲道:「七七,他是楚玄遲,他是你心裡最在乎的那個人,他讓你把東西扔出來,你聽到了沒有?你聽到了嗎?快把東西扔掉,聽我的,快扔掉!」
七七完全睜不開眼了,只是那兩片薄唇不停在抖動,不停在重複著那句讓他們又急又痛的話語:「我會幫你,不用怕,我一定會幫你……」
楚玄遲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過去,他不需要她這樣幫,他從未想過要她拿自己的性命去助他完成那什麼所謂的大事。
他輕輕搖了搖她脆弱的身子,急得兩眼發紅,只是一瞬間,眼底已經佈滿了血絲,連聲音也忍不住沙啞了起來:「聽我說,把東西扔出來,我保證……我保證可以順利把它們帶出城,不需要你冒險。丫頭,快聽我的,再不聽,我……我當著沐初的面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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