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屍首全被放在無暇閣偏僻的石室裡,由幾個影衛守著。
雖然個個手腳筋被無弦刀割斷,又是服毒而死,死狀有那麼點恐怖,但七七早就看習慣了屍體,對此也沒有感覺任何不適。
倒是湯隋對她的敬佩忍不住又多了幾分,一個姑娘家面對這麼多死屍,居然還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親自動手去碰那些屍體,膽子這麼大,簡直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七七成為醫生之前,還在學醫的時候,第一件入門的考核便是讓他們對著屍體兩天兩夜,就是吃喝睡也和那些東西在一起。
有些扛不住的,連飯都嚥不下去,兩天兩夜空著肚子,至於七七,在餓了一天一夜之後,第二天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填飽了肚子再說。
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再後來,別說對著屍體吃飯,就是解剖屍體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跑去吃飯,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戴上從醫療室撿回來的手套,她走到其中一個黑衣人屍體前,便動手檢查了起來。
她沒忘記湯隋說過的話,這些黑衣人都像是打不死一樣,極其可怕。
屍體的血肉被弄下一點,從醫療箱裡取出簡易測毒器,一看屏幕顯示,一張臉頓時黑了。
特麼的,快沒電了,估計用不了幾次電量就會完全耗盡。
當下什麼都不說,趕緊先測試了再說。
湯隋說這些人不怕疼就像是不死人,事實上不死是不可能的,這不就已經死了?
她只是很清楚,但凡這一類的人一定是長期服用些什麼毒藥,將痛覺神經系統破壞,沒有痛覺,就是刀子落在身上也感覺不到痛苦。
這樣,就可以在受了重傷的時候還能繼續戰鬥,直到完全動不了的一刻。
這樣去培養死士,背後的人那顆心實在是狠毒,或許已經不能用狠毒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湯隋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麼,看不懂便只能守在一旁,默默守著。
好一會,忽然聽到她低咒了一聲「該死」,那個放在桌上原本還亮著的東西忽然不再亮了,他忍不住道:「姑娘,是不是有什麼麻煩?」
七七吐了一口氣,麻煩倒也沒有,就是測毒器沒電了。
還好,在它徹底沒電之前,她已經將這個黑衣人身體裡的毒素測出來,只是不知道其他黑衣人身上的毒素是不是也一樣。
她本來打算找兩三具屍體都測一下,以免有錯漏的。
但大概背後的人也不會花那麼多精力,用不同的毒去培養每一個人,他只要做到毀了他們的痛覺神經就可以,沒必要搞那麼多花花腸子。
就當他們身上的都是同一種毒吧,如何對付他們,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再檢查了一會,沒發現其他有用的信息,七七命人將這些屍體處理掉,才和湯隋從石室出去,脫下一次性手套丟棄掉,回了楚江南的寢房。
東籬蜘兒還在房裡,在守護著他們,以防萬一。
見七七回來,她立即道:「鬼宿似乎發起了高熱,姑娘你去看看。」
七七立即過去,給他探了熱,近四十度高燒,燒得不低。
立即取了退燒藥碾碎,合水給他餵了下去。
對於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湯隋和東籬蜘兒心裡雖然存了不少疑問,但也還是沒有問多餘的問題。
她是醫者,醫者都是神秘的存在,自己有自己一套救治人的方式也不足為奇,更何況聽說她是仙醫的義妹,那就是再神秘些,大家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七七隻是一直在想,那個在十幾年前找赫連錦陽製造槍支的人究竟是誰,這麼多年過了,他有沒有繼續再造一批新的槍支?
這個年代沒有槍支零件,自己組裝是不可能的,不是技術絕對一流的工匠做不出這樣精細到可以用神乎其技來形容的零部件,在她認識的人當中,大概也只有赫連夜一人能做到。
或許,他們也就只有當初那一批腰槍。
但願如此。
「端木冉去哪了?」她看著依然躺在床上閉目歇息的楚江南,輕聲問道。
「昨日出門去調查一些事情,大概今夜會回來。」他道,睜眼看她時,眼底藏了幾許欣慰的光亮。
七七點了點頭,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探向他的額角。
一點點熱,大概就是三十七度左右,沒有高燒,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我給師兄開點藥,你吃完後安心睡一會,今日不能起床,得要等明日傷口癒合些再說。」事實上,明日也最好能在床上躺著,只是她很清楚師兄的性子,讓他在床上躺個兩天兩夜,他定然不願意。
更何況,姬無雙和董大力還有端木家的人也不可能就讓他一直這麼躺著,這些人,很快又會來要求見莊主。
楚江南確實有幾分熱,那涼涼的小手落在額角上時,給他帶來一份說不出的清爽感覺,以至於她收手的時候,他心頭頓時淌過一絲不捨。
「以後你和四皇兄在一起,我教你們孩兒撫琴。」她臉色有點因為低燒起來的緋紅,一雙眼眸卻是晶亮晶亮的,對於「以後」這兩個字,在不知不覺中竟有了幾分期待。
七七在聽到他的話時心頭還是免不住升起幾許羞澀,但在他的話語裡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頓時激動了起來。
師兄,開始說「以後」了。
楚江南那話根本就是脫口而出的,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話已經出了口。
只是在反應過來後,眼底的光亮頓時散去不少,以後……他怎麼會想到這麼可笑的兩個字?他的人生根本不會有什麼以後。
這兩日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情況正在急劇敗壞,心脈越來越弱,再加上昨夜那一場動盪後,今日醒來心脈更弱了。
他的情況,自己還是清楚的。
七七也不說什麼,雖然他說「以後」這兩個字真的讓她很激動,但,師兄的身體狀況真的不如前了,打了強心針讓他醒過來,不僅治標不治本,甚至還會加速他病情的惡化。
她忍不住執起他的大掌,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開了藥餵他服下,藥裡加了一點助眠的藥水,沒過多久他便沉沉睡了過去。
回頭看湯隋,臉色依然發白,卻還是屹立不倒般守在一邊,她笑道:「你若是不願意回房睡,那便也在這裡躺一會。」
「不,屬下……我不累。」湯隋拒絕道。
鬼宿還在昏睡著,莊主也睡過去了,這裡除了他就只剩下兩個姑娘,他怎麼可以在這時候睡過去?萬一山莊又出什麼亂子,到時候誰護著他們?
七七搖頭淺歎,讓東籬蜘兒弄來一杯溫水,她笑道:「就是不睡也得要喝藥,我給你準備點藥,你喝過在椅子上歇一會,可好?」
湯隋點了點頭,喝藥倒也沒什麼。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是,這藥喝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後,他頭一歪,便直接在椅子上睡倒了過去。
東籬蜘兒鋪了被褥,和七七一起扶著他在鬼宿身旁躺了下去。
昨夜一整夜未睡,今日又是一整日精神極度繃緊,還受了傷流了那麼多血,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這些人,一個個如同神仙一樣,簡直令人歎服。
「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這裡守著他們。」七七對東籬蜘兒道。
東籬蜘兒嘴一撅,不高興道:「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其他人我可不管。」
門主又沒說有其他任務,萬一姑娘出門的時候遇到什麼意外,她就是死一萬次也抵不上這罪行,門主會擰掉她的腦袋的。
「門主讓你來保護我的時候怎麼說?」給湯隋蓋上一床被子,又將鬼宿身上的溫度計取來,七七狀似無意地問道。
三十八度,快要退燒了。
東籬蜘兒認真想了想,才道:「門主讓我保護姑娘,以後都要聽你的。」
「好,那我讓你留在這裡守護師兄,你要是不聽,我就直接退貨,將你打包扔回給你們門主,你自己回去跟他交待。」
「姑娘……」
「不聽我的麼?」七七一挑眉,回頭盯著她。
東籬蜘兒嘟噥起薄唇,好一會才低垂頭顱,輕聲道:「聽……不過,姑娘能不能快點回來,別在外頭停留太久?」
她還不想年紀輕輕被門主擰掉腦袋呀,她還有大好人生,還沒有成親生子,也沒有吃夠玩夠呢。
七七給她打了個「ok」的手勢,琢磨著她可能不明白,她道:「好,我盡快回來。」
……
夕陽西下的黃昏,本來是極其安靜的海灘上,因為一場廝殺頓時變得不安靜了起來。
血色蔓延,如同沒有邊際一般,將這一方的海域染成了鮮紅的一片。
「門主,他們人太多,您先走,屬下斷後。」一名年紀輕輕身材雖然也算頎長,但在身旁那人的映襯下卻頓時顯得矮小的黑衣人長劍一揮,將緊緊跟隨的那批侍衛逼退,沖身旁那高大的銀面修羅急道。
夜修羅完全不理會,一掌推了出去,十幾名圍上來的侍衛頓時被擊飛出去。
埋伏,這些人居然能知道他今日的行蹤,這次河堤重建的事情果然不簡單。
這一批所謂的朝廷侍衛,怎麼看怎麼像江湖中人,原來朝廷已經先一步和江湖人士聯合在一起,他事先竟沒有留意到。
這些人究竟是楚王的人,抑或是背後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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