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低咳了兩聲,告訴自己不要往那種方向深想,雖然,她幾乎已經認定是背後讓他出手的人做的,只因為他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好吧,這想法似乎太自戀了些,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
赫連夜完全沒理會她的心思,匆匆用過早膳,以軟巾拭去唇角的污跡,瞥了她一眼,淡言道:「什麼事?」
七公主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每次來找他,絕對是有事相求。
被他看穿了心思,七七也不隱瞞,拿軟巾將唇角擦乾淨後,從懷中取出一疊紙,雙手恭敬遞給他。
「這是我醫館手術室的設計圖,已經最後一步完善過了,不知道赫連先生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幫忙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她睜著一雙清透的眼眸,誠懇地看著他。
赫連夜只是淡淡瞟了眼那一疊紙,卻沒有像過去那樣輕易接過去。
七七心裡微微有幾分發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日運氣不好,碰上他心情不爽的時候。
今日的赫連夜看起來心情確實不怎麼好,就連看她的目光也都是比平時冷了幾分。
倒也不是說對她有什麼怨恨,她感受不到他對自己的氣憤,只是少了幾分熱情,多了幾分冷然。
不過,赫連先生素來就是這麼淡漠不馴的一個人,他想理你的時候,你不想理他都不成,他若不想理你,你再煩下去他只會一腳將你踹開。
如此,更好奇他眼眶上那一團瘀痕是誰留下來的。
連赫連先生都敢揍,好猛呀!
「好看麼?」冰冷的話語忽然響起。
七七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盯著人家的眼眶看了好一會。
她立即收斂心神,乾笑道:「我……我沒什麼,只是隨意看看。」
「為什麼不問我那日為何救你,你就不好奇?」他挑了挑劍眉,狀似隨意問著,只是藏於袖中那隻大掌在無人看得見之際忽然握緊。
七七是看不到他握拳的動作,卻也能感受到他一身氣息在瞬間冷到極點,更可怕的是,他目光看起來雖然算得上溫和,眼底,卻蓄起了一絲幾不可見的殺氣。
心頭的不安只是稍縱即逝,她把所有慌亂掩飾得極好,抬頭看著他,平靜道:「好奇,但知道不該過問,我是個惜福的人,對現在的一切還算滿意,不該做不該打聽的事,我不會多此一舉。」
赫連夜不說話,目光緊鎖在她神色如常的小臉上,很長一段時間就這麼看著。
七七任由他打量,一雙如寶石一般好看的雲眸微眨,半點沒有心虛的意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赫連夜忽然伸出大掌。
七七心裡還是免不了慌了慌,呼吸也微微亂了亂,心臟一頓收縮,卻還是佯裝出平靜的一面。
赫連夜的武功遠在她之上,若他想殺自己滅口,和踩死一隻螻蟻沒有什麼區別。
可她篤信,他既然救了自己,就不會想殺她。
雖然,心還是會慌……
「以後最好連氣息都控制好,別讓人看出你的恐懼和不安。」大掌落在那一疊紙上,輕輕奪過,一張一張翻閱了起來。
不可否認,在他大掌落在紙上,接過她手中設計圖的時候,她真的狠狠鬆了一口氣。
他沒說錯,光是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還不成,還得要控制好慌亂的氣息。
遇到一般的人或許別人會看不出來,但若是遇上高手,她心虛或是撒謊,對方輕易能感覺到。
其實她的掩飾能力自問真的不差,卻只是他那份殺氣太嚇人了。
從狩獵場裡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現在,她比過去更知道珍惜自己這條小命。
「回頭我再給你畫個好東西,保證你滿意。」收斂好紊亂的氣息後,她輕聲道。
只要他答應為她做好這個手術室,她的新鮮玩意兒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赫連夜瞟了她一眼,並沒有立即答應為她做出來,只是將設計圖疊起來收入懷中,淡言道:「我要出門,這兩日事情太多,過兩日再說。」
聞言,七七頓時眉眼舒展,忙不迭點頭道:「好,好,過兩日再說。」
只要他沒有當場拒絕,那一般情況下,他到頭來一定都會答應。
不是看不出她的小心思,赫連夜也不拆穿,舉步便往門外走去。
剛才其實也不過是在嚇唬她,也好出出自己那口怨氣,殺她,他還沒那個膽子。
一個保護不力,那傢伙已經氣得完全不顧這麼多年來的交情,一拳將他甩飛出去,若真殺了她,估計他自己也活不成了。
七七沒有阻攔,看著他出門,直到那高大的身影在自己視線裡消失,她才徹底輕鬆下來,回寢房直接換了一身男裝,從華陵苑的側牆翻了出去。
今日皇城的大街上還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許是被玄王府的人嚇怕了,這才是剛解封的第二日,大家還沒有完全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不過,街道兩旁不少商舖都已經開門做起生意,只是客人少得可憐。
外頭對七公主的排擠只怕經這一事後又會多幾分,不管最後是不是她收拾好這殘局,至少,這事因她而起。
其實思前想後,玄王爺更深一層的意思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感覺那些事情離自己太遠,她不想也沒那個精力去想太多。
想得越多,越覺得他離自己好遠,遠到她完全觸碰不到。
人也該清醒一下了,不屬於自己的,搶來也沒有意思。
拐進一條小巷,進入另一條街道,輾轉到了街頭某棵大樹下,她回頭看著平靜的身後,淡言道:「出來吧。」
兩道身影在眼前一晃,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姑娘落在她跟前,不等她說話,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七七冷眼看著下跪的兩人,未置一言。
這兩個人,便是當日荷花宴上楚明珠安排好想要刺殺她的宮女,這時候跪在她跟前,七七已經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是不是會接受,只是另一個問題。
「明珠公主被怡妃軟禁,如今還待在明珠閣裡,看怡妃暫時並沒有放她出來的意思。」清幽垂眸,恭敬地道。
「晉國九公主東陵輕歌昨夜傷重不治,屍首於今晨已經由三皇子護送回國。」雲巧說到這事的時候,一臉平靜,死一個領國公主對她來說似乎並不算什麼。
倒是七七秀眉微擰,一絲撼動。
東陵輕歌……死了?
「為什麼傷重不治?」傷重不治這種事,本不該問為什麼,但她很清楚,事情不可能如表面看來這麼簡單。
聽到她的問話,清幽和雲巧互視了一眼,心頭頓時喜悅了起來,雲巧又道:「昨日午後南王爺曾去晉國使者院落探望東陵輕歌,據說從她那裡取回了海角古琴。」
這事並不算什麼秘密,知道的人雖不多,對有心人來說想知道卻不難。
七七不說話,安靜聽她說下去。
雲巧又道:「南王爺離開那個下午,那邊庭院便出現了點混亂,聽說三皇子殺了幾個把守的侍衛,之後整個庭院無人出入,到深夜便傳來九公主病逝的消息,三皇子連夜與皇上辭別,今日一早便帶著隊伍離開。」
楚江南取回海角琴,三皇子之後殺了幾個侍衛,晚上便傳出東陵輕歌的死訊,只怕東陵輕歌是在南王爺離去,三皇子殺侍衛之間發生的。
南王爺只是取琴,自然不會要動手殺人,東陵輕歌之前所受的傷也不至於重到會不治而忙的地步。
依東陵浩天怒到要殺人來看,東陵輕歌的死應該不是他們皇室的意思,難道……是自盡?
想起之前那個風華絕代素顏傾城的天下第一才女,再想到她被自己毀了之後的情形,七七心裡也不免有幾分唏噓。
她雖不至於心善到會可憐起她,聽到她的死訊也沒有半點高興,人都已經死了,過去的一切也只能化作塵埃了。
不過,東陵浩天如此憤怒,只怕這怒火還得要找人來發洩。
他們這一趟前來是為了參加玄王妃的甄選,武鬥上東陵輕歌被毀,東陵浩天定然知道是誰所為,再加上南王爺取回海角琴直接致東陵輕歌自盡而亡……
他對他們的怨恨可想而知。
他回國,這事不是一個結局,而恰恰只是一個開始,下次他再來,便是他要找他們這些人報仇之時。
活在這種亂世,就真的不能沒有自己的勢力,等東陵浩天再來時,她若還像現在這般弱,一百條命都不夠她被砍的。
「怡妃這兩日可有什麼異動?」她問道。
「沒有。」清幽回道:「怡妃自上次在雲王府被姑娘罵了一次後,便一直待在怡心閣,每日裡不是抄寫經文便是為皇上祈福,就連慕容素素和楚明珠求見,她大多時候也是避而不見。」
「皇上呢,最近可有到怡心閣?」
「皇上已經很久未曾去怡心閣了,倒是雲王爺最近去得頻繁,只有得空便陪怡妃談論經文,感情似乎比過去還要好。」清幽一五一十回著。
七七點了點頭,不說話。
怡妃變聰明了,不知是不是被自己那日馬醒了,按這情況下去,皇上會去看她只是遲早的事。
至於軟禁楚明珠……她倒是聰明,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個惹事的貨。
這時候不將她軟禁,讓她無法出來蹦達,楚明珠一定會死得比誰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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