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無疆-1054始料未及
前去向曾省長報告的人員說,「電話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語氣比較疲憊。他在電話中也表示,他的房子可以拆,而且可以不要一分錢的賠償,只要省長到現場,他願意馬上從房子上下來。」
曾省長爽快的答應了。
當曾省長到達現場的時候,黃老武這位被稱為「史上最牛釘子戶」的戶主出現在窗口,用他那標誌性的動作,握緊拳頭大喊:「我要和省長對話!」
突然從幕後「浮出水面」、並戲劇性地孤身攀上「孤島」以來,黃老武一直安靜地保衛著他的房子。用妻子兼「發言人」梅佳的話來講,他是一個「坐得住的人」。上「孤島」以後,他從未主動和家人聯絡。
但這一天,黃老武一反常態地給家人打了個電話,一直擔驚受怕的眾家人以為出了什麼事,黃老武卻隻字未提自己的狀況,甚至也不關心拆遷事態的變化,只問搏擊爭霸賽上中國人贏了穆斯裡穆沒有。
得知穆已被人打敗,電話那頭叫起來:「太好了!」
「黃老武迎戰穆斯裡穆,不但是為三江人爭光,也是為中國人爭光!」梅佳和她的哥哥吳健在媒體面前,都不遺餘力地把20年前的「三江拳王」黃老武描摹為霍元甲似的民族英雄。
俄羅斯人穆斯裡穆是三江搏擊爭霸賽的衛冕冠軍,儘管他明確表示23歲的自己不會和一個51歲的人交手,但黃老武仍一意孤行地立下戰書。
黃老武說,他太想跟穆斯裡穆交手了。
梅佳等黃老武的家人和開商發、房管部門以及大批記者都趕到了那裡。據梅佳說,組委會也一直從中斡旋安排兩人的對決。「這兩天,組委會天天打電話要安排兩人對決,但我先生不能離開這裡,只能提出條件,一是國家奧委會派專人專車過來,二是跟組委會說要求穆斯裡穆來這裡搭擂台比賽。」
言辭中,黃老武反倒成了獨孤求敗等待挑戰者的武林至尊。
對黃老武來說,高出大坑17米的這個「孤島」,不啻於電影《霍元甲》中高高在上的武術擂台,只不過,這是他一個人的擂台。他不允許別人侵犯。他多次對坡下欲上前阻攔他進屋的工地保安伸出拳頭:「你敢上來,我就把你們打下去!」
這是一次讓人始料未及的「出拳」。
現場的施工方負責人表示,「因為之前漫長的協商談判中黃老武從未出現過,保安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業主。」
如果將談判視作一場拳王爭霸賽,那麼這個前「三江拳王」在前11個回合都隱忍不發,最後一回合時,他出拳了,且一出就是重拳。
他針對的是法院裁定,要求他必須在一個星期內自行搬遷,否則法院將予強拆。
黃老武掙脫保安的阻攔,用兩根鐵管在陡坡上鏟出幾塊踏足處,從樓房背面的一個牆洞裡鑽進屋內。這個洞是盜洞,梅佳稱她因此損失了十幾萬元的財物。由於斷了交通,主人只能從盜洞進入兩年未歸的自家屋內。裡面一片狼藉,幾乎沒有東西。
他旋即出現在樓頂平台最高處的木架上揮動國旗,引起圍觀者驚嘩。與此同時,梅佳和親戚拿來的礦泉水、食品、被褥以及正被黃老武頻頻舉起示威的液化煤氣罐,這些東西都運進了房內。
儘管親戚聲稱這些東西都是臨時買的,黃老武也是一氣之下衝上去的,但梅佳坦然承認,「我們是有備而來的。我們絕對不搬,我們要與房子共存亡!」
當黃老武揮舞國旗的照片以超出對面輕軌好多倍的速度,出現在全國各大網站和媒體上時,梅佳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場保護戰之後會如何演變,已遠非她所能掌控。
現在,她感覺事情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因為曾家輝告訴對面的黃老武,「你過激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只有通過法律才能解決問題。我跟你對話可以,但不會為任何一個挑畔法律,置社會秩序於不顧的人作任何偏袒。」
有了省長這話,黃老武與梅佳被請進了公安機關。
從穩定的角度上講,必須這麼做。
當然,涉及拆遷方面的事,曾省長現場表示,「這仍然可以通過協商的方式解決。」
曾省長早就意識到,公共治理危機的處理,或可覆舟;輿論的壓力,是實實在在的。「釘子戶」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盡在掌握。
第一時間裡,曾省長連續舉行了幾次「新聞發佈會」,而且讓媒體提了不少問題,他親自作答,講政策、說理由,完全不避嫌。
省政府的態度讓人感到了直面問題,正面解決。
當然,也有背面解決之道。
曾省長是趁這個過程之機,往基層去了。
新到的一省之長,光在省裡發號施令不行,只跑省城所在街道瞭解情況也不行,這得下基層看一看去。
曾家輝是帶著劉小根與鐵芒就去了第一個基層:樺原市。
卻這個地方,曾省長自然是有所考慮,這裡的市長叫梅春華。
在到達樺原市政府所在的街道上,曾家輝讓車停在了市政府不遠處的地方,並讓劉小根與鐵芒呆在車上,自己一個人要先去看看情況。
劉小根自然是擔心省長的安全,可鐵芒拉了他一把,知道曾省長一慣的風格都是希望看到最真實的一面,不想帶著秘書人員出現在陌生的調查之地,那樣不便於瞭解情況。
省長一個人背著手去市政府,想想有點不可思議。可偏偏省長的進程還不順利,在樺原市政府大門口讓一名門衛給攔了下來,「幹什麼的?」
「找人。」
「找誰?」
「市長梅春華。」
門衛警惕的上下打量,「有預約嗎?」
曾家輝搖頭,「沒有。」
「工作證呢?」
儘管門衛見這人年紀不大、精神十足,不像普通民眾,而且一開口就找市長,先是對他高看了幾眼,可惜年輕人還是讓他有些失望,「我忘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