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芽準備回去拿,賀泓勳連忙攔住她,讓她有點身為孕婦的自覺性吧,就她那冒冒失失的樣兒,著急了走路一定不會看,萬一被人撞到怎麼辦?要幹什麼就跟他說,凡是有他呢不是?跟要女麼。
於是,在說著讓林芽老老實實在原地等著,哪也別亂跑,他一會就回來了後,賀泓勳便一頭扎進了超市的層層人海中。
別看今天是年初一,超市的人還真是不少,賀泓勳的身影才跑進人群中,便一會兒沒了蹤影。
想到剛剛賀泓勳說話時那副訓小孩兒的語氣,林芽不但沒有生氣,心頭卻反而升騰起一股暖意,
她才不會告訴他今天這丟鑰匙的事兒已經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三次了,雖然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記性真是越來越不行了,這還沒上年紀呢,不過想到最後她總是覺得一定是肚子裡的孩子分了她一半兒的腦力。所以你看,這母體是有多偉大哇!
以前每次丟東西她總是自己匆匆忙忙的回去找,被撞到倒是沒有,咳咳,就是因為走的太急了,地面比較滑的差點當眾一字馬劈叉……
其實找的時候她倒是沒覺得什麼,屢屢找到時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可當她拿著鑰匙提著沉重的袋子往外走時,一種特別孤單的感覺就會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
那種感覺就好像別人逛超市不是一家一家的,就是一對一對的,只有她是孤家寡人一人。又時候特別看到有男人大包小包體貼的幫女人拿東西的時候,周圍人的人總會投遞各種羨慕的目光,雖然她心裡跳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有啥啊,老男人做的比他不知道好多少倍咧!
可是事實呢?
事實是,想完更寂寞。
因為他已經不在她身邊,可是她卻沒想到自己一個人要適應這種感覺,竟然是這麼難。更沒想到想來獨立自主的她也會在心裡這麼依賴一個人。
就像他來的這兩天,就算他沒有住在家裡,可是她卻晃然有種感覺,自己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孤單。
——原諒他吧。畢竟他從來都沒有刻意想要傷害你,他都已經那麼低三下四的在討好你了,甚至還大過年的捨棄家人跑到這裡來陪他,難道這份心意還不夠嗎?暫不說別的,就衝他這份一如既往愛她的心……
林芽眨眨眼,她這是出幻覺了麼?為什麼她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一直勸說她歸降?
不管咋說,介意賀泓勳剛剛主動去幫她鑰匙這種行為,林芽拿出錢包來翻騰了一下,直在心裡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那就是——等會兒打車的時候她掏錢!
說到前,其實也真不是她小氣,而是當初離開賀家的時候,她是典型的淨身出戶兒,賀泓勳給她的卡她一張都沒帶,身上不過只有著幾百塊錢而已。別說正常開銷了,那根本就杯水車薪的用不了幾天。
當時在霍心把她帶來這裡的時候,曾給過她一張銀卡,上面的數額雖然他沒交代是多少,但是足夠她生活的了,其實雖然他說的那麼輕鬆,但是就霍心這種人,每張卡若是拿出來,那沒有個百八十萬都不現實。
不過不管裡面有多少錢,林芽都婉言謝絕了,她拿他的錢,這算是怎麼個事呢?就算是借,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還的機會呢!
其實林芽出來的時候早就想好了,路上她也給烤玉米打過電話,希望她一個月能借1000塊錢給她,雖然現在她懷著孕做不了體力活,但是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後返校時,會一邊打工一邊慢慢把錢還她的。
雖然當時在借錢時林芽心裡很沒底,1000塊雖然不多,但是幾個月下來也絕對不是比小數。可是烤玉米卻想都不想的就答應了,還嚷嚷著1000哪夠?她別過的那麼辛苦,她每個月給她打2000,錢不是問題,打啥工啊打工,等以後畢業工作了再說吧,她又不能跑了!不僅如此,烤玉米還非要嚷嚷著來找她,看她過的好不好,真是好說歹說才阻止了她這個年前的瘋狂計劃。
一邊用著烤玉米打過來的錢,林芽也計劃著反正她家這麼大,她一個人住又太空,不如就把閣樓租出去好了,這樣每個月也會有一部分的收入來源。至於這個三室一廳的家,她還是不想對半往外租,畢竟這是她爸爸媽媽生活過的地方,她要為他們保留著這一切。就像他們還在的那個時候一樣。
正當林芽一邊想著一邊扣上錢包時,直覺得背後有人撞了她肩膀一下,開始她還以為是賀泓勳呢,可她不由自主的扭頭去看時,直覺得自己捏錢包的手一空,身前那個扣著低低鴨舌帽的男人搶過她的錢包,推開超市的玻璃大門撒腿就跑!
林芽反映倒也不算慢的,只見她頓時一個激靈的回過神來後,大喊道,「搶劫!」而後便哪裡顧得腿邊的東西,拔腿就狂追了出去!
林芽真心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淪落到當街不顧形象一聲聲的大喊著搶劫的時候,要不是她懷孕了,她早就幾步攆上那個小兔崽子了!可是男人彷彿也正看出她是孕婦,不能做劇烈奔跑所以才堂而皇之的搶她!
不是林芽已經不能跑了,而是她根本就不敢跑的就怕傷到了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她一般小跑著一邊高聲喊著,就希望過往的人能夠幫幫她。
可惜路上的行人本就少,在這個人情冷漠的社會更是只有轉頭觀望看熱鬧的,沒有真正幫助你的。可就在這時,一道藏藍是的身影從林芽身後衝出去,閃電一樣的猛追猛追的那個搶劫她的男人。
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林芽大口的喘著氣,眼見著終於有人幫自己,總算能停下來暫時休息一下的,雖然那個穿著一套運動服的男人同樣也戴著一頂鴨舌帽,就跟那男人的同夥似得。但是——
我勒個去!
哥們兒練過是吧?說他是閃電的速度是真是一點不為過,他那一出手一抬腳的架勢,分明就是個練家子啊!
只見這哥們抓住那個搶劫犯後先是把人給按到地上那是一頓胖揍啊!走到揍的他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後,哥們才淡定的上前從他手中把林芽的錢包拿過來。帥氣的就跟那拍電影一樣。uwzj。
「謝謝這位大哥啊!」林芽屁跌屁跌的跑上道著謝意,男人卻只側身的扭著頭,匆匆把錢包遞過來。
那怪異的舉動真是半點不像干了好事,就跟剛剛搶劫完心虛的要似得。
於是,林芽一下子就好奇了。怎麼著都想看看自己的這位恩公長什麼樣。偏偏他越不讓她看,她心裡就越好奇!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讓她有種很莫名的熟悉感。
正在這時,隨著身後傳來賀泓勳的叫聲,林芽轉頭的功夫,男人便將錢包頭也不回的往她懷裡一塞,就更剛剛那搶劫犯似得,撒腿就跑!
「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好疼啊!我的孩子——」說時遲那時快,林芽頓時臉上的表情一變,隨之驀地蹲下身體,裝作一臉極其痛苦的樣子大聲的哀嚎著。
沒想到此計一出,男人果然停下腳步,就在他驚慌轉頭的時候,林芽直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瞬間冰封!
「林芽?你怎麼了!」可見賀泓勳也聽到了她的哀嚎聲,衝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身影那自是一臉緊張到不行的表情!
因為著急趕過來,他提著的那兩大袋東西都被他一摔的扔在了不遠處的馬路上。
可能是眼見著她同伴來了,回過神來的男人連忙就想走,可是就在他轉身的那刻,卻聽到後面林芽沉到骨子裡的聲音響起,「韓浩民!」
她說的那麼肯定,根本不是在自我疑問,更不是在對他的身份提出疑問!
玩著面前那個身影陡然一僵的男人,剛剛還做一臉痛苦狀的林芽冷凝著一張臉站起身來,推開賀泓勳的手臂,一步步的走上前來,而那個男人聽到了她的腳步後,明顯很慌的抬腳又準備想跑,林芽卻冷冷的大喝,「韓浩民你敢走今天!」
林芽這麼一吼,面前的男人完全就像是被點了穴定在了原地似得,別說走了,分明是摒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賀泓勳沒有再跟上去,而是深吸了口氣,任由著林芽一個人上前。
雖然他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韓浩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事情總會到那麼一步,叫做——面對!
不論她怎麼躲,不論他怎麼無措,該面對的時候誰也逃不過。
雖然他心疼她,知道她必然會心痛難過,但是長久想起來就會隱隱發作,卻又抓不著摸不到神經性的隱隱鈍痛,還不如一次性暢快淋漓的痛完!
就在林芽繞到韓浩民面前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的一直都是韓浩民剛剛轉投一瞥時的目光。是的!她故意使計就是為了正是心中的猜想,他給她的感覺實在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又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出手幫忙,這怎麼能讓她不看清他是誰就這麼輕易的放他走?
可是當她如願看到那雙匆忙扭頭的眼睛時,她不確定自己還沒有那個勇氣去證實。
證實這一切都是她剛剛看花了眼,看錯了人,面前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他根本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他!
林芽的心幾乎在起鼓,可是當她看清面前這個男人,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時候,面對這個男人複雜的目光,接下來她所做的,只是狠狠,狠狠的盯著他,像是近距離對他發射匕首似得,狠狠的用眼神瞪、剜,而後冷著一張臉真像是素不相識似得擦肩而過。
「林芽。」韓浩民也不敢大聲,只跟在她身後小聲的叫著她的名字,討好的聲音中暗暗的隱忍著痛苦。
賀泓勳攔住韓浩民,示意的搖搖頭。林芽這個狀態他最瞭解,讓她先一路上一個人靜靜,回去再說。況且這畢竟是在大街上。
可韓浩民哪裡能聽得進去,眼見著這是在他知道這整個事情,想找卻又不敢,最後終於下定決心來找她,剛剛那可是女兒給他的第一個眼神啊!雖然他既歡喜又痛苦,可是他又怎麼能不乘勝追擊跟女兒說說話呢?
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現在他真的一分鐘都等不下去了!
老實說,當時在從賀婭蘭質問的語氣中聽說這一切的時候,他怎麼都不相信!那種感覺就跟一下子知道自己中獎的感覺一樣,還是頭彩!
當時他真的是蒙了,傻了,而後反覆念叨著這是他和小雪的孩子,是他們兩個人的女兒時,他自己都感覺到自己是不是完全已經陷入了一種不可自拔的神經質狀態,以至於賀婭蘭在他身邊吼叫,質問,甚至是撒潑哭泣,他卻在想到這一切時,除了呆就是傻傻的笑。
真的,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和小雪有個孩子!還是個女兒!天知道他有多喜歡女孩子而不是男孩!天知道在他韓浩民有生之年還能有個女兒?他自問他韓浩民一生沒做過什麼好事兒,可是上天一下子眷顧到她身上的驚喜,讓他直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能是見不過他這副表情,賀婭蘭嘲弄的告訴他,他這歡天喜地的模樣還等著林芽高興的跟他相認嗎?她呸!好好想想吧,他自己的婚姻,他和她姐姐搞在一起,不,甚至不只是她的姐姐,還有他外面那些風流債,她都是每一樣看在眼裡的!雖然林芽一直都很渴望親情,但是他確定當年他玩弄過了她母親的感情,又和這麼多女人亂搞,她會承認他這個父親嗎?只怕到時她不但不會認他這個父親,還會深以為恥!
沒錯,當賀婭蘭以極其諷刺又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出這一切,又把林芽當時說著,自己根本就不會進韓家大門,她的父母早就已經死了的話,韓浩民真的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她這樣一說他哪裡還敢去找她!甚至只要一想到她那包含蔑視和恨意的眼神,他就會心痛的像是被人用刀子剜了一樣!可是這都怪誰呢?都怪他自己造的孽啊!
怪當時他認識林雪在後,他已經有了家庭和孩子,可是他最大的悲哀就是娶了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女兒,他不愛她就自私的連同著他的兒子也沒愛過,沒付出過。但他想要付出的女人,付出的愛卻又礙於婚姻和社會道德讓他不能和她一起,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賀家不同意離婚。不過要是讓他知道小雪當時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別說離婚了,這個婚離不離都無所謂,天涯海角他也帶著她們母女倆走!這輩子他就只想為自己活那一次,可是他的人他的心,卻隨著她的離開而徹底死去了。
從林雪離開以後,他瘋了一樣的滿世界找她,可是他根本就找不到!最後在他放棄了所有的希望後,他開始憎恨自己的無能,憎恨自己無法擺脫的命運,憎恨整個賀家甚至是他的髮妻和他的兒子!是他們形成了一道束縛綁著他才讓他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失去了他夢寐以求的幸福!
所以他要把這種痛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他們日,讓他們知道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於是在徹底失去林雪以後,他從一個嚴禁的軍人變成了一個到處留情的花花公子,他根本就不在乎賀婭蘭知道,他還巴不得她知道!他就要用這種方式狠狠的懲罰她當時不跟他離婚才讓他失去的小雪!
其實軍人也是可以離婚的,婚姻這種東西,一旦真的感情不和了也不會非要將兩個人捆在一起,一生痛苦。昂只是離婚的程序非常麻煩,不但要經過層層審批而且是要上軍事法庭的。當然,離婚還會影響一個軍人最至關重要的前途!不過這些對他而言早就已經無所謂了。
他要是早看中這些,就不會不惜一切代價要和賀婭蘭離婚了。
其實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他一直都沒覺得後悔過,雖然經常摟著不同的女人,但是當他喝的醉醺醺的時候,晃晃然的看到懷中摟著的女人好像是小雪時,他是快樂的。他只跟長得跟她相像的女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點點。其中,林姿就是長得跟她氣質和某個低眉垂眼的姿態最像的女人!
雖然是他認識林姿在前,但是當他知道她是他兒子的女人時,他還是沒有避諱,只因他太貪戀那種假藉著別的女人,幻覺中和林雪在一起的感覺了。為了長久的留住這種感覺,他就像是一個吸了毒精神癲狂的人一樣,甚至想要娶林姿。他說過,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感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任何值得他在乎的事情,所以他無所謂和兒子共同擁有一個女人!更何況,他又怎麼會不瞭解韓熠?他根本就不愛林姿,更不可能娶她了。
但是,在做這所有的事情時,他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他的作為作為上天都一樣樣的給他記著呢!雖然上天給了他一個女兒,可是卻讓他女兒親眼看著他所做的這一切,噁心他不齒他,這不是一種最好的懲罰又是什麼?
他可以不顧及韓熠的感受,又怎麼能不顧及林芽的感受呢?她可是他跟小雪的女兒,是他的心肝寶貝!他真的很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個父親,可是現在,他還有機會嗎?
哪怕是通過賀毅然求著泓勳,大冬天的站在賀家的院子裡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最後熬不住的暈倒,又發了一晚上的高燒後,他才答應帶他和賀毅然一起來找林芽,天知道他只要遠遠的看她一眼就覺得心裡充滿了幸福!更別說她願意接受他了!
想昨晚他吃到女兒親手包的餃子時,他真的感覺自己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這個年過的有年味兒!雖然女兒就在隔壁,他沒法去看她,但是這種幸福的感覺卻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默默流了淚。
……
眼見韓浩民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走,一路跟著她不斷的跟她說話,一連卑躬屈膝的討好模樣,周圍不明真相的路人又紛紛投射過揣摩的眼神,就好像她是個跟爸爸鬧了脾氣後,甩臉就走人的任性女孩一樣,目光多少充滿了指責。
爸爸?
呵!
「你要是再跟著我的話,我就喊人了?」林芽驀地停下腳步,一臉凶巴巴的瞪眼!頓時把韓浩民給嚇了一跳!心裡頓時一陣又難過又驚喜!
她不知道,她這副表情跟她媽媽嬌嗔佯裝發怒的時候真的很像!只不過他知道,現在她是真的生氣,真的不樂意見他!就好像他是一隻跟在她身後噁心的灰老鼠一樣!
韓浩民一輩子哪裡受過人這種眼光和氣,可是面前這不是別人,是他的女兒啊!別說受氣了,就算是女兒當街罵他他都不會生氣!一來這是他欠她的,欠她們母女的,二來只要她能夠跟他說話他就很高興了!不管說什麼!哪怕是一個滾字都好!
韓浩民的做法讓賀泓勳看在眼裡,他完全理解林芽現在的心情,也理解韓浩民的心情,若要非把面前這一切定義的話,他只能說是天意弄人。
而現在,他除了看著她,保護著她,再沒有任何能夠幫她的了。因為這是她的家事,這是她的父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就必須要有能夠獨立解決這件事情的能力!逃避不是辦法,
雖然是他把韓浩民帶過來的,但是一切還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他沒有非要讓林芽接受韓浩民,所以不管林芽做什麼決定,他都支持她。他唯一希望的只是她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心,不要自己為難自己。
「孩子,你現在懷著孕,別激動,別激動,我們慢慢說不好?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好不好?」韓浩民低聲的說著,臉上充滿了卑微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