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幾個時辰前,他那個皇兄命令他們兩個人留下來,美其名為等,其實是讓張遠看著他罷了。也好,皇兄追了出去證明她是安全的就行了。
張遠兩指夾著黑棋,遲遲不敢放下去。
皇上啊,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啊,再晚我可拖不住六皇爺了。
張遠在心裡暗暗哀嚎,額上的虛汗越冒越多,打仗對敵,他還從沒這麼怕過,可是現在一個黑棋就讓他冒汗了。這傳出去還有臉嗎。
對上對面六皇爺譏笑的眼神,張遠心一橫,不管了!
他怕死的閉上眼睛,黑棋在指縫中猶疑了一會,最後放手一搏的隨便一放。
棋子雖然已經放下去了,可他不敢睜開眼,畢竟這一步輸了,他就失職了。
過了好一會兒,沒聽到六皇爺的聲音,該不會沒知會一聲就走了吧?
他偷偷睜開一隻眼,眼斜嘴歪的瞄著對面,迷迷濛濛的,還看到有一個人影坐在那裡一派悠然的搖著羽扇淺笑。
「哈哈……張校尉,你這眼睛一閉,本王走不了了。」慕容恪合起扇子,指著桌面上的棋盤。
是的,他輸了,張遠剛才閉著眼睛胡亂一放,還真的來了一招始料未及,把他全部給封殺了。
張遠一聽,欣喜的張開雙眼,桌子上出奇制勝到棋路讓他等大雙瞳,「啊!贏了!太好了。」
他雀躍的一蹦,急忙擦汗。因為六皇爺答應過,十盤棋,只要能贏他一盤就算贏。現在他贏了也就不算是失職了。
「張校尉,本王看你慧根不錯啊,不然咱們再來一盤?」慕容恪戲弄的笑道。
這個張遠舞刀弄槍倒是在行,可是說到下棋這等優雅的事,只怕更會讓他心煩氣躁,這是也從一開始他為何一直流汗的原因了。
下棋最重要的是心境,心境平靜,棋自然也下得順。
「呃……不不,下棋這等風韻優雅的東西,像屬下這麼粗魯的人還是少碰為妙,呵呵……少碰為妙。」
張遠急急忙忙的擺手不願。這簡直就是折磨啊,要是再下下去,估計真的比要了他的命還痛苦。
慕容恪正待賠笑,窗外倏然緩緩飄來一片落葉,落葉枯黃,他假意打開扇子,另一隻手暗中運起內力在無形中將那片落葉收入袖中。
張遠只覺得一陣涼風從窗口吹進來,沒有感覺到一絲異樣的張遠倒是認為這是正常的清風吹過。
「既然如此,張校尉在此自個琢磨吧,本王還有事……」慕容恪起身,淡淡的說道。
他正邁開步,張遠已經閃過去攔住了他。
「六皇爺,皇上既然叫我們留下來等,我們就不能離開客棧半步。」
慕容恪為難的挑挑眉,「本王是要去如廁,張校尉是不是也一起?」
「這……屬下冒犯了,皇爺請。」張遠尷尬的收回手,暗罵自己衝動,六皇爺怎麼可能是那種不信守承諾的人嘛。
這三年來,雖然他從未參與過朝中之事,不過從他淡泊名利的性子看就知道他也是個坦蕩蕩的君子,不然,身為皇室中人,若換做別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怕都會自成一派,謀權篡位了。
慕容恪拍拍他的肩頭,輕笑離開。
走出房間不遠,他從袖子裡滑出方纔那片落葉,落葉上的標誌已經告訴他想要的消息了。
看來他們已經到了……
落幕的天邊,晚霞相映。
「啊!不要打了,求你們不要打了!」
就在顧璃追上慕容晨,兩人氣喘吁吁的靠在一起時,另一邊傳來了淒厲的叫聲,是一個女人柔柔弱弱的聲音。
然而慕容晨聽到這個聲音後,猛然推開了顧璃,以光的速度朝聲音的方向閃去。顧璃被推在一邊,那力度差點讓她站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他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是因為那個聲音嗎?
慕容晨來到前面不遠圍著的人群裡,人群裡的那個穿著淺黃色衣裳的女人臉戴面紗,和身邊的丫鬟正苦苦懇求那幾個小伙子,叫他們不要再對地上那個男人拳打腳踢。
僅僅是一個背影,他就敢肯定,是她如煙,他在心底想了三年,念了三年,魂牽夢繞的女子。
藏在暗處的西玥玄早已準備好暗器,在見到慕容晨出現後,手裡的小石頭在無形中飛了出去,剛好打中了如絮的肩膀。
「啊!」如絮吃痛的慘叫一聲,不穩的朝地上撲去。
慕容晨見狀,急忙飛身進去一掌劈開那些阻礙他的人,伸出修長的手臂扣住了她的纖腰,將她帶回了懷中。
這雙眸,這道細細的柳眉,這張清麗脫俗的容顏都是他渴望見到的。
是她,是他的如煙。
如絮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原來當今的皇上竟是這麼的俊俏,他抱過她那一剎那,使她怦然心動。特別是那雙凜凜的眼神裡充滿了柔與癡。
西玥玄說得果然沒錯,他真的還深深愛著那個叫如煙的女子,而她從今往後就是如煙,是眼前這個美男子的心愛之人。
「如煙,是你嗎?」慕容晨緩緩抬起手,不敢拆下她臉上的面紗,害怕這只是一場虛幻。可是眼前的她是如此的真實啊。
慕容晨全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裡,忘記了身邊存在的危險。
離他們最近的一位壯漢接到西玥玄的眼神後,倏然從腰間抽出亮閃閃的匕首,朝他懷裡的女人刺過去。
正好趕來的顧璃見到,她當下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隱身在暗處的西玥玄見狀,在她快要把人撞開之時,手上的暗器投了出去。
顧璃本來想撞開這個要行兇的人,手剛抓上人家拿刀的手,誰知她的手突然不知被什麼東西打中,痛得發麻。
無力的同時,那個壯漢已經連帶著她的手一起用匕首對著慕容晨懷裡的女人刺過去。
鋒利的匕首劃傷了他懷裡的女人,殷紅的血從她的手臂上緩緩流出。
「如煙……如煙……」
慕容晨驚慌的大叫,懷裡的女人漸漸昏了過去。他冷冷的瞪了眼手上還拿著匕首的顧璃,打橫抱起了如煙,迅速離開。
「堂啷!」
匕首落地,顧璃連連倒退好幾步,他剛才看她的眼神好冷,冷到讓她覺得現在是寒冬臘月的冬天,冷到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冰塊撞傷,冷到連帶著她的人也一陣陣寒涼。
如煙,他深愛的女人真的出現了,她許的願望真的成真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而她的心卻剛剛開始墜落。
為什麼要在同一天呢?為什麼老天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好想多獨佔他些日子。
西玥玄躲在暗處遲遲不敢現身,看到她那樣失魂落魄,他很想出去擁抱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讓她懷疑。
那些人完成任務後已經慌亂的逃離。
「咳咳……唉!這幫兔崽子……」
地上一聲咳嗽和怒罵讓顧璃從失魂中回過神來,她掩藏起自己失落的心情,低頭看著地上已經被打得滿臉青紫的男人。
「大叔,你沒事吧?」她彎下身扶起他。
何光明見到出手救自己的竟是一個生得國色天香的女子,看著她不禁有些幌神。
「大叔,你哪裡傷到了,我送你去就醫吧。」顧璃見男人不回話,又再次叫了聲。
「哦?哦,姑娘,謝謝你救了我,那些兔崽子,當真無法無天了,本官半年沒出門,竟然公然就打,真是沒有王法了。」何光明跟顧璃拉開距離,如此美貌確實能讓人幌神,不過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好色之人。
「本官?你是巡按大人?」在這個地方敢自稱本官的應該也就那個巡按大人了吧,只是……半年沒出門,一出門就被打?
這顯然是蓄意安排的一齣戲。他和那位如煙是什麼關係呢?
「呵呵……正是本官,老夫三年沒有管事了,其實他們打我也是應該的。姑娘,知道我們衙門的師爺嗎?呵呵……長得可俊了,姑娘,可別以為俊就是好……事……」
何光明倏然搖搖晃晃起來,而且還很不雅的打了個嗝,一個不穩又挨近顧璃身上道,「呵……別以為俊就是好人……俊的人喜歡花,姑娘切記,俊的人喜歡花。」
說完他又踉踉蹌蹌的走了。
「大人您當心啊。」本來想問他怎麼認識如煙的,可是看他形色匆忙,想必是在害怕什麼。
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喝酒,所以剛才的醉意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為的就是要告訴她,俊的人喜歡花。
別以為俊就是好事……別以為俊就是好人……
對了,就是這樣,巡按大人想要告訴她別以為俊就是好人,而後怕被別人聽了去,所以先說了事才說人。
俊的人喜歡花?
這句話他重複了兩次,俊的人喜歡花。別以為俊就是好人,俊的人喜歡花。到底這其中是什麼意思呢?
為何都繞著俊這個字?
思索間,又想到剛才那雙冰冷透徹的眼神,顧璃的心似是寒涼的劃過,一層又一層,涼到她想要流淚……
天已經暗下來了,匆忙的一天就這樣過去,從前天開始,似乎每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沒有停歇過。
回到客棧,慕容恪和張遠已經叫好了一桌酒菜,她失魂落魄的走進來,壓根就沒有看到他們。
慕容恪見到她回來了,起初是展露笑容,一見到她神色不對勁,俊眸一沉,立馬起身迎上去。
「璃,怎麼了?」
他擋在顧璃面前,顧璃直到撞上了人家才回過魂來,抬頭對上這雙滿眼關心的眼神,又不禁想起了他那冰冷的一眼。
「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大哥呢,為何沒跟你一起回來?」慕容恪心一直揪著,因為她臉色太過於蒼白,急切的想知道這半天的時間裡,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慕容晨,我累了。」她疲憊的靠近慕容恪的懷裡,已經分不清這個是誰的懷抱。想起了他昨天晚上在鳳鳴宮說的話。
璃兒,朕雖然無法給你承諾,但是朕會寵你一輩子。
原來一輩子是這麼的短,才一夜的時間。
慕容恪打橫將她抱起,直接走上樓。她剛才叫的還是慕容晨,而不是他慕容恪。這個懷抱從見到她第一眼就屬於她的,不管是累了,傷心了,這裡也願意讓她靠啊。
「誒,六公子……」張遠伸手想喊住他們,問他們皇上為何沒有回來。可看皇后娘娘那副樣子,想必也問不出什麼來。
難道是皇上和皇后吵架了?所以皇后娘娘才這麼傷心?先到皇上一個人在外面,張遠擔心會出事,連忙提劍奔出客棧……
慕容恪抱著顧璃回到房間,用腳踢上房門,正想放下她,剛低頭就見懷裡的女人那雙靈動的眼睛陡然睜開了。
「咦?慕容恪,你幹嘛抱著我啊。」顧璃一把推開他,像跳離火坑似的跳離他,與他拉開距離。
她故意忘記是自己投懷送抱的。
「璃,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慕容恪強行將她拉近,心疼的捧起這張泛白的小臉。他忘不了那次在御花園,她哭得那樣傷心。
她可知道當時他的心好疼,為她而疼。
現在,她刻意隱藏起來的淚,更是讓他不放心,更是讓他心疼啊。
「沒事,沒事啊……如煙回來了,我應該高興……有情人終於能夠終成眷屬了……我真的為他高興……真的……」
她說得很不在乎,牽強的扯出笑容,眼瞳裡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她不敢眨,生怕它會掉下來,一掉就無法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