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淺墨仰頭，想擺脫他的鉗制，可是他的手卻像鐵鉗一般，她凝眸瞪著他，忽然笑道：「臣妾倒是忘了要恭喜王爺終於得償所願，將要大婚迎娶摯愛的女子了！不過，現在恭喜也不遲！」
夏侯楚煜怒了，漆黑的鳳眸中幾乎噴出火來，「你在說什麼？！我何時說過要大婚？我又與誰大婚？！」
淺墨嗤道：「王爺早就計劃多時，緣何事到臨頭又要否認呢？」瞇了瞇眼，她突然笑著柔聲說道：「不過王爺請放心，臣妾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阻攔王爺娶妃納妾，王爺以後愛娶誰便娶誰，愛娶多少個就娶多少個！」
夏侯楚煜氣極，大手緊緊捏住淺墨下巴，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垂眸看著她，眸底神情瞬息萬變，咬牙問道：「這是你的心裡話麼？」
淺墨淺淺一笑，唇側笑容絕美，「當然！」
夏侯楚煜怒瞪著她，鳳眸中佈滿狂暴，腮幫子咬得死緊，有那麼一瞬，淺墨覺得他一怒之下，會直接將她撕成碎片。
可是，他沒有。淺墨也知道，他不會！
「好！既然你這麼希望，那本王就如你所願！」
夏侯楚煜忽然猛地甩開淺墨，淺墨腳下沒站穩，一下子撲倒在床上，他站在那裡，死死盯著淺墨，嗓音恢復冷冽，週身溢滿冰冷的氣息，恍若屋簷下的冰錐，直直刺進淺墨心房。
說罷，他便一甩袍袖，挾著一身怒火衝了出去，他那一身凜然的煞氣，驚得端茶過來的青霜手一抖，嘩啦啦聲響過，青瓷茶杯茶盞全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妃，王妃，王爺怎麼了？你們吵架了？」青霜顧不得收拾，急忙進屋查看，卻見淺墨伏在床上，玉臉埋在錦被裡，玉手死死掐緊床單，肩頭微微有些顫抖。
「王妃？」青霜大驚，「王爺打你了麼？」她連忙跑過去扶起淺墨，氣得杏眼大瞪，正要譴責夏侯楚煜為淺墨出氣，卻悚然發現淺墨並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可是，那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青霜，我餓了。」淺墨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是青霜卻發現她的眼底分明藏著極致的痛。
「好，王妃，我去給您端吃的來。」青霜擔憂地看著淺墨，轉身走了出去。她真不明白，王爺和王妃明明真心相愛，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那一夜，夏侯楚煜沒有回來，淺墨抱著胳膊在床上坐了一夜。
皇宮中忽然加強了守衛，處處都是日夜巡邏的禁衛軍，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淺墨卻再無心過問。
第二天，依然不見他的影子，淺墨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每天都恍恍惚惚坐在窗前，隨手撥著琴弦，琴音卻破碎，無一絲美妙，如同她此時的心。
第三天，淺墨依舊沒有等到他回來，卻陡然發現皇宮中竟是處處張燈結綵，大紅的帳幔掛滿了枝頭，遠遠的，從太后寢宮方向，隱隱透出一絲絲難以掩飾的喜氣，淺墨靜靜看著這一切，眸中盈滿了晦暗。
月上柳梢頭，華燈初上的時候，淺墨看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進了漪瀾殿的門，她的心立即提了起來。
「溫側妃，老奴奉楚王殿下之命，特來告訴側妃娘娘一聲，楚王殿下今日留宿落星宮，請側妃娘娘自行安歇，不要再等候楚王殿下了。」太監尖利的嗓音徐徐響徹。
落星宮，不就是秦蓮馨在宮中的住所嗎？也就是她今日看到掛著大紅喜幔的地方。
那一瞬間，淺墨只覺得心頭某一處轟然倒塌，心臟一角更像是被生生撕裂一般，痛得她渾身僵硬冰涼。
「有勞公公！」
淺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臥房，又是為何會坐在書桌旁，四角的火爐爐火很旺，臥房內熏滿了絲絲暖意，可是她的雙手卻在不斷顫抖，玉臉上的血色早已在聽聞那個消息時褪盡，她哆嗦著雙手拿起筆，卻不小心打翻了墨汁，大片濃黑的墨鋪灑在絹紙上，蜿蜒流淌。
淺墨看著那大片大片濃黑的墨，一時竟有些手腳無措，她放下筆，拿起他常看的兵法書，可是，觸目儘是那豪放，筆透蒼穹的字跡，淺墨的心忽然狠狠疼了起來。
「王妃，您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青霜哽咽道，她一直陪在淺墨身邊，雖然她從心裡根本不相信夏侯楚煜會去秦蓮馨那裡留宿，可若不是，皇帝身邊的公公又為何要說謊？
「哭？」淺墨愣了愣，接著便笑道：「我為什麼要哭？我應當高興才對，青霜你看，王爺終於得償所願了，我們都應該為他高興！」
「王妃……」青霜捂著臉，說不出話來。
「好了，青霜，別哭了，我累了，我想睡覺了，你先出去吧。」淺墨站起身，逕直走到床邊坐下，就要脫鞋。
「王妃，我來幫您！」青霜急忙走過去幫淺墨寬衣，服侍她躺下，看淺墨確實閉上了眼睛，青霜才吹熄了燈火，抿了抿唇掩上門走了出去。
黑暗裡，淺墨忽然睜開雙眸，月色暗淡，她卻了無睡意，擁被坐起，她緊緊蜷縮起嬌軀，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眼角的淚水成串滾落，她早已泣不成聲，卻依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多可笑啊，明明是她親手將他推了出去，可是為何她的心還是會那樣痛？就像是被千萬根冰錐生生鑿穿，分明已是千瘡百孔，卻偏偏流不出一滴血，所有的傷口都在頃刻之間凍成了冰塊，那種痛徹心扉的冷，令她胸臆間滿是噴湧的冷氣，她感覺自己就快要被凍僵了。
青霜自小習武，耳力較一般人好上許多，縱然淺墨已經極力壓抑，可是那斷斷續續的聲響還是傳入青霜耳中，青霜早已淚流滿面，她想進去安慰淺墨，可是卻被白露拉住。
「不要進去，讓她哭吧，你現在進去，會令她難堪的！」白露輕輕歎了口氣，她們都是親眼看著夏侯楚煜和淺墨的愛情由萌生到生長，再到如今的萎靡，她雖不似青霜活潑，心中卻也是極喜歡這個倔強堅強的女子，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王爺那樣風采卓然的男子，可是為何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卻偏偏落到如今互相傷害的地步？
彼時，養心殿偏室，皇帝寢宮。
夏侯楚煜撫著疼痛欲裂的額角醒了過來，可是胳膊卻像是有千金重，他剛抬起右手，便感覺到一陣鑽心蝕骨的痛苦。
「唔——」他不由悶哼一聲，右臂重重落下。
「煜哥，你醒了？！太好了！」一道嬌啼響起，夏侯楚煜凝眸一看，發現竟是秦蓮馨坐在床邊，眉心頓時一擰，眼底劃過一絲不動神色的光芒。
「怎麼是你？這是哪？」他問道。
親蓮馨見夏侯楚煜看到她反應如此冷淡，美目中不由迷濛起水汽，「煜哥，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我這就走！」
秦蓮馨作勢欲走，夏侯楚煜也不攔她，依舊平躺在床上，蹙眉似在思索著什麼。
這一來，秦蓮馨留也不是，走，又不甘心，她不由掩著臉，哀哀哭了起來。
夏侯楚煜本就頭疼欲裂，被她這一哭，更是擾得心煩意亂，不由出聲喝道：「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