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淺墨嘴角勾起慘然一笑，轉身離開，這一次，她不再回眸，風中遙遙傳來夏侯楚煜暴怒的吼聲，淺墨忽然覺得刺耳之極。
走出很遠，她才轉眸看著洛音，唇側綻開淺淺一笑，「你是故意帶我來這的，對不對？」
洛音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凝視著這張在他夢中縈繞了千萬年的玉臉，眸中滿是濃到化不開的深情和憐惜。
「現在該怎麼辦？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淺墨遙望著遙遠的星空，輕輕歎了口氣，沒想到驕傲如她，對愛情謹慎如她，到最後還是被愛情傷得那般深，而傷她的，卻是那個她最愛的人。
「那就跟我走！他根本就不配擁有你！」洛音從身後擁住淺墨單薄嬌弱的肩頭，一如千萬年前，他第一次在青丘遇見她，他的嗓音中也帶了無比堅定的承諾。
淺墨沒有推開洛音，而是靜靜偎依在他溫暖的懷抱中，遙望著天邊那一輪朗月，眼神中卻盈滿了空洞而無措的光芒。
他身上的氣息令她感到熟悉而安全，雖然他們才見過幾面，她卻感覺他們像是早已相識在那千萬年前的洪荒之初。
他讓她跟她走，他說夏侯楚煜配不上她，淺墨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意，是啊！洛音說的對，夏侯楚煜的確是配不上她！她是瞎了眼才會愛上那樣三心二意的男人。
可是即便如此，心還是會痛，好痛好痛，痛到令她無法呼吸，痛到她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像是被針扎過。
可是，她如今真的是無處可去了。
驕傲如她，已不可能再回到夏侯楚煜身邊，她無法忍受他的欺騙，更加無法接受她原來一直就是個替身的事實。
她原本以為她穿越了千年的時空而來，在歷經那麼多的艱辛之後，已找到了屬於她的愛情，可是沒想到結果卻是如此諷刺。
「你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洛音感覺到淺墨嬌軀的僵硬和冰冷，他心疼地扶著她香肩，在她耳畔低喃，他的嗓音低沉動聽，帶著一絲瘖啞的磁性，那一剎那，淺墨竟真的感覺鼻子一陣發酸。
可是她還是搖搖頭，清淺一笑，「我不哭，我為什麼要哭？！」
眼前這張熟悉的玉臉與千萬年前他與她初次相遇時重合，洛音深藍色的眼眸忽然變得深邃。
那時，她奉天帝之命前來青丘向他的父親祝壽，卻降錯了地點，落在了青丘北麓群山之間，而她竟是在那不算複雜的地形之間迷路。
待他找到她時，她便是如此茫然無措地站在那些條條分支的道路中間出神，身旁躺著數只想要攻擊她的龐大的妖獸屍體。
而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唇側綻開的也是如此清美動人的笑容，她說：我不哭，我為什麼要哭，我一哭，那些妖獸不是更容易找到我嗎？我不想殺它們的，可是它們想吸我的血！
當年的一幕幕猶自歷歷在目，時間卻已將滄海變成了桑田，他仍然記得所有的一切，可是，歷經兩次轉世的她卻將所有的過往全都忘記。
洛音深邃如海底的眼眸中劃過刻骨的情意，可是那情意之中卻隱含著一絲擔憂。
這一世，若是她仍然無法獲得愛情，那麼她將永遠消失在這蒼茫的塵世之間，這世上，也再沒有一個叫做黛的神女，一如上古眾神，終將湮滅在時間的晨曦之中。
當初，他們相愛，並定下了終身，可是後來他卻因為浸『淫』於修行，而冷落了她上萬年，而時間的利刃也將他們曾經浪漫的愛情割成了碎片，那麼久遠的上萬年時光，他不曾踏出青丘一步，日夜修行，只為修成那上古傳說中的天狐之身。
他越接近那巔峰，心性便變得越是冷淡，對她，亦是愈加冷落疏遠，到最後竟是要她永遠也不要再來煩擾他。
那一次，她流著淚離開，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青丘群山之中，他以為他已不再愛她，所以更是一心一意地修行，離最後飛昇，也只差了一步。
而後來，他才知道，那時候，也正是她遇見東方流光之時，想必當時她也是茫然無措的，她於情愛一事，本就懵懂，自是不明白他們二人，到底誰帶給她的才是愛情。
再往後，他便聽說，由於她，東方流光鑄成了大錯，被天帝罰下了凡間，而她亦是受到懲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的心根本就從未變過，他愛她，從來都是！
洛音的眼神也隨著淺墨遙望的方向看向夜空，那裡，有著璀璨的夜星。
「走吧，夜風涼了！」他圈緊了淺墨嬌弱的身軀，在她耳邊低聲道。
「嗯。」淺墨輕聲應道，長睫一扇，她垂眸，抖落睫羽上那一滴露珠。
長街空巷，這裡是如此偏僻，只有臨街的窗戶裡幾盞燈火昏暗的微光隱隱照亮了路面。
待到兩人身影消失，長街深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高大的男子急匆匆走在這杳無人跡的黑暗中，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他的表情隱在面具之後，只有一對黑眸映照出朗月清冷的光華。
樹上的昏鴉似乎感覺到他心情的沉重與焦急，忽然發出「呱」的一聲，撲稜著翅膀飛遠。
遠處，幾道身影飛一般掠近，到了跟前便伏到在高大男子身前，「回稟王爺，王妃並未回府衙！」
男子俊美的身軀一僵，大手在身側握緊，「有沒有查到她去哪了？」
跪倒的幾人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沉聲道：「不夜城。」
不夜城，幻竹居。
琴聲淙淙如流水一般流瀉而出，洛音坐在窗前，隨手撫著琴弦，淺墨便坐在他身側，單手支著腮，怔怔地聽他彈琴。
一首接一首，淺墨挖空了她腦子裡所記的的全部琴譜，奇異的是，不管她說出什麼曲子，洛音竟是都能彈得出來。
她忽然覺得她的面子真的很大，全天下人想聽洛音公子演奏一曲已是難如登天，她此時卻是將他當做了一台點唱機那般隨便。
她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她也不想去在意，她竟是希望時間最好永遠靜止在這一刻。
此時，門外響起輕輕的叩擊，洛音雙手撫在琴弦上，止住最後一個音符，淡聲問道：「什麼事？」
「稟公子，楚王來了。」
淺墨一怔，唇側泛起苦笑，她離開時，月上梢頭，而如今已是月上中天，他來得還真夠「快」啊！這就是他所說的在乎她嗎？
洛音聞言，卻是挑了挑劍眉，淡淡瞥了淺墨一眼，「見他嗎？」
淺墨蹙緊了黛眉，搖頭，「我不想再看見他！」她想了想，又看向洛音說道：「如果我在這會讓你難做的話，我立刻就走！不過，你要先幫我拖住他！」
「你不必走！」洛音按住她的玉手，優雅的唇側綻開一抹溫潤如玉的笑容，「這世上，還沒有什麼是我洛音所懼怕的！」
「等著我！」洛音一襲白衣不染纖塵，瀟灑飄揚如高天上的雲朵。
淺墨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心中忽然變得沉重，眸光微閃，水汽直到無人時方才湧了上來，滴滴瑩露顫顫浮在了睫羽之上，風一吹，便滾落臉頰，碎鑽似的光芒洩露了她的心事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