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她知道,此刻任她怎麼說,都不能改變月香充妓的事實了,如果她再貿然開口,頂撞了楚煜,以他的殘忍無情,以及他對她的痛恨,也許,她的下場會比月香還要慘烈。
「啪,啪,啪……」一聲聲脆響伴著月香含混不清的咒罵聲,在空氣中漂浮,「溫青蘭,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竟然設計陷害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淒厲的喊聲震透雲霄,馨蘭閣院子裡的蘭花似乎也受了驚嚇,隨著清風輕輕擺動著嬌嫩的葉子。
馨蘭閣內,一眾女子在聽到那淒厲似鬼的聲音時,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淺墨垂著眸,臉色變得蒼白如雪,她緊咬著唇瓣,雙手揪緊了衣裙,卻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小姐……」玲兒擔憂地扶著她嬌弱的身軀,卻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
「聽到沒有?」楚煜看著淺墨,眸中帶了幾分譏誚,他冷笑道:「你冒死幫她求情,可是得到的卻是詛咒!」
淺墨咬著唇瓣並不做聲,屋外,「啪啪」聲仍在繼續,但月香已不再喊叫,她所能發出的聲音只是最原始的呻吟。
可是那呻吟聲依舊刺痛了淺墨的耳膜,她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如果今天月香沒有回來,如果她沒有來馨蘭閣,如果那件明明被藏起來的衣服沒有突然出現,月香是不是就不會有此下場?
可是,沒有如果!
「啟稟王爺,香夫人昏過去了。」家丁進來稟報。
楚煜眼眸都不抬一下,「扔到軍妓營。」
「是!」家丁退下。
楚煜眼光一掃,看到月香的丫鬟瑟縮在筱紅身後,眼眸一瞇,一抹厲色忽然閃現。
「來人!將這個丫鬟鎖入地牢!」
「不,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月香的丫鬟被人押走,她驚恐的聲音傳來,淺墨雙手一顫,他竟然連一個丫鬟也不放過!
楚煜冷冷地看向淺墨,「怎麼?這回不替她求情了?」
「妾身——不敢!」
淺墨抬眸看著楚煜,口中雖說不敢,但眸中卻毫無懼意,剪水雙瞳中似藏著漫天的冷月清霜,冷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從今天起,不准離開馨蘭閣一步!」她的態度顯然激怒了楚煜,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秦柔和筱紅也跟在他身後離開,臨走時,筱紅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淺墨。
當馨蘭閣內再次恢復寧靜,淺墨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身子一軟,玲兒連忙扶她坐下。
「小姐,這件衣服——」玲兒撿起被楚煜扔在一旁的那件外衫,皺著眉頭問道:「真的是王爺的?」
淺墨輕輕點頭,如果不是他的,他又怎麼會認下?
「可是——」玲兒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疑惑,她看了看淺墨,不知道該不該問出來。
「你是不是想問,昨夜究竟是不是王爺為我披衣?」淺墨眉心深深蹙起,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她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是恨她嗎?他哪一次見她不將她折磨到遍體鱗傷?為何這一次他卻放過這麼好一個機會?
而且她也想不通,以月香所作所為,不過就是頂撞了他,頂多被削去夫人頭銜,貶為奴婢,或者逐出王府,再怎麼處罰也不該是貶為軍妓,還有那個丫鬟,如果說主子被貶為軍妓,那個丫鬟也應難逃此厄運,但是他卻只是將她關進地牢,這實在是不合情理。
難道是月香曾經犯下了其他不可饒恕的錯誤?可是她並沒聽說王府中最近有什麼事發生啊。
「小姐,會不會是王爺開始喜歡小姐了?」玲兒見淺墨垂眸沉思,眼光一閃,不由提出這種可能性。
「休得胡說!」淺墨黛眉一擰,正色道。
那個冷漠殘忍的變態王爺會喜歡她?光想一想,她就渾身發抖。
「是,小姐!」玲兒被淺墨臉上的神色嚇了一跳,她也不敢多問,低頭看看手中的衣服,「小姐,那這件衣服怎麼辦?」
淺墨眼睫一抖,撇了撇唇,厭惡道:「收起來,以後別讓我看見它!」
「是,小姐!」玲兒打開衣櫥的門,想要將衣服放進去。
「別放那!」淺墨驚叫,她想起密道口那張慘白的臉,面色頓時變得刷白。
「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嚇唬我啊。」玲兒被她一喝,嚇得手一哆嗦,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小姐,我記得我明明將這衣服藏起來的,為什麼它又出現在椅子上?」
淺墨眼神一閃,她該怎麼說才不會嚇到玲兒?她絕對不能告訴玲兒那密道裡有怨靈,否則玲兒一定會被嚇死。
「是我搬棉絮時不小心拿出來的,玲兒,答應我,以後無論如何你都不要開這個衣櫥!」
「哦!」玲兒懵懂應道。
淺墨看了眼身側那堆碎木,道:「先將這裡打掃一下,我們從今天起搬到閣樓上去住。」
「小姐,是不是——那密道裡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玲兒聽淺墨這麼說,不由自主聯想到那一方面,臉色霎時變白,脊背一陣發涼。
「別瞎想!」淺墨黛眉一緊,眼中掠過沉鬱,她轉頭,看著那個沉香木打造的衣櫥,這裡有一條如此隱秘的密道,不知道楚煜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那麼他讓她住在這裡,是不是在試探什麼?
從他最近對她態度的變化看來,難道是他知道她是代嫁?
不!淺墨輕搖螓首,否定了這種可能,她唇角微抬,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以他的暴戾,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她如今哪還會有命在?
「玲兒,這件事千萬不可說出去,否則——」淺墨沒有說下去,但玲兒自然懂得她話中的含義,她點頭應是,眸光卻不自覺會掃向衣櫥,那裡一定有什麼東西,否則小姐怎會如此驚慌?
接下來的一天,兩人便在打掃中度過,閣樓上久無人居住,早已積了厚厚一層灰,其他設施倒是十分齊全。
午後,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慢慢陰沉下來,空氣變得悶熱難耐,到傍晚時,一陣電閃雷鳴,狂風捲起滿地的塵埃,連同斷掉的樹枝一起在空中狂舞,接著便是滂沱大雨。
馨蘭閣內,淺墨坐在桌旁,手裡拿著一本書,可是看了半天,卻還是在那一頁上,她的眼神悠遠空靈,想起白日裡那一幕,心中不由對楚煜又厭惡了幾分。
「玲兒,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說楚王在天岱百姓心中是神一樣的化身?」
玲兒正在繡著一方鴛鴦錦帕,她點點頭,「是啊,小姐。」
「你跟我具體講講吧。」淺墨也無心看書,便要求玲兒將她所知道的告訴自己。
於是從玲兒口中她便聽到一個與她印象中無半點相同之處的楚煜。
在六年前,位於天岱北方的金國大舉入侵,不過一月,便攻破天岱北方防線,佔據了邊陲重鎮清溪,渭城,永州,金人乃遊牧民族,野蠻貪婪,所到之處竟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一時之間天岱北方各省屍橫遍野,餓殍滿地,千里之外的帝都似乎都能聞到那屍體腐爛後的惡臭。
而此刻,做了二百餘年強大帝國的天岱仍然沉浸在天朝上國的美夢中不願醒來,元宗皇帝久不上朝,獨寵麗妃,朝政基本由國舅張子峰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