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可憐可恨
皇上喝醉了?我心裡一喜。肖翼說的沒錯,裘園心思雜多,的確不能留在身邊!
「瑾兒,不要信她!」皇上將我拽進懷裡,憤然瞪著裘園,「你別信口開河!肖翼果然沒看錯,你善妒嫉恨、狡詐多端,不感恩也就罷了,還處心積慮誣蔑她!」
誣蔑誰?我?我疑惑地看著裘園。只見她先是一臉痛楚,然後突然鎮定下來,似乎勝券在握。
「那皇上倒是說說,除此之外,皇上怕我把什麼說出去?」
我探詢地看向皇上。他劍眉微蹙,似有難言之隱,好半天才道:「瑾兒,相信我!」
漓,我信你!可是,為什麼不把真正的原因告訴我?突然間,我切身體會到皇上曾經的感受:枕邊人有事瞞著自己,竟會讓人這般疏離、挫敗、悲哀……
只是,此刻顧不得其它。我抓著皇上的手,示意他別慌,然後轉身看著裘園:「如果皇上真臨幸了你,理應對你負責。只是,皇上醉得不省人事,不能單憑你片面之辭……」
不等我說完,皇上辯解道:「瑾兒,我已經戒……」
我忙摀住他的嘴,朝他眨了眨眼。他會意地停了口。
裘園見狀,忙道:「隨娘娘回宮後,皇上將我安排在乾寧宮。昨晚,皇上爛醉如泥,又正好是我守夜,是以……雖然皇上只是將我誤當作娘娘,可無論如何,我已是皇上的人了……」
話未說完,她嚶嚶哭了起來。
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肖翼討厭她!我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問道:「本宮記得,守夜至少有四人。誰能證明你昨晚跟皇上在一起?」
「沒有。皇上最近不讓任何人守夜。我是擔心皇上,所以才……」她說著,覷了皇上一眼。
皇上似乎不敢看我,擰著眉撇開頭。看來裘園這句話沒撒謊。真是奇怪,皇上為什麼不讓人守夜?
「那好,我再問你:當時,你一直很清醒?你們是不是……全都脫光了?」
說到這,我咬著唇瞟了皇上一眼。
「這個……自然!」裘園含羞低著頭。
「這麼說,你該知道皇上胸前的痣是黑色還是紅色了?」
裘園眼珠一轉,思索了片刻才道:「當時屋裡宮燈昏暗,看的不真切。」
我心裡暗道:真夠狡猾的,居然還不上當!
「那你總歸知道皇上的痣在左邊還是右邊吧?」
「在……右邊!」裘園咬了咬牙。
「真的?你確定?」我又道。
「是。」她一副豁出去的堅定。
我突然玩興大起,故意正色說道:「明明是在左胸!你連這個都不清楚,叫人如何信你?」
她忙辯解道:「我的意思是,在我的右手邊,也就是在皇上的左胸。」
我搖頭無語,這人真夠狡詐的!回頭看向皇上,兩人相視一笑。
「裘園,你真是自作聰明!我胸前根本沒有痣!」
裘園臉上頓時煞白,既羞又惱地低著頭。我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她雖心術不正,但也挺可憐的,失去雙親不說,還遭了那麼多罪……
「皇上,我想單獨跟她說幾句。」
皇上遲疑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先起來吧!」我托起她的胳膊,「剛才對不起,不該捉弄你……」
「不用假慈悲!」她甩開我的手,自己站了起來,「你不過佔著自己命好罷了!」
說罷,她撇開頭,眼圈微紅。我心裡明白,這次她是真的想哭……
心下更是不忍,我軟語說道:「裘園,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做皇上的女人雖然風光,但未必幸福。更何況,皇上根本不喜歡你!你也並非真的喜歡皇上,對吧?」
見她偏頭不語,我繼續道:「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依靠,那你儘管放心,我保證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你懂什麼!」她咬著唇,淚流成行,「我也想找個可以保護我、呵護我的男子,不在乎他是貧是貴!可是,如今我已非完璧,誰肯娶我?」
「……那不是你的錯,況且都已經過去……你放心,沒幾個人知道。你年輕漂亮,肯定能找到真心愛你的人!」
她眼淚淌得更快,嘲諷地苦笑了一聲。
「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沒經歷過,能想像那種慘絕人寰的禽獸行為嗎?」她聲音哽咽,痛苦而哀怨閉上眼睛,「我只想有個可以依靠的人,讓我徹底忘了那時的噩夢……可如今,我自願給人做妾,人家都不要!」
她想給誰做妾?逃出冥堂後,她唯一接觸過的就是肖翼。
「你喜歡肖將軍?」我試探道。
她咬著唇,沒答話。看來我猜對了!
「裘園,肖將軍不要你並非嫌棄你,他早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我耐心說道,「這世上並非只有他一個好男人!」
「未婚妻?」她諷刺地看著我,眸中帶著濃濃的恨意,「他根本不是因為未婚妻而拒絕我,而是因為……」
她咬牙瞪了我一眼,偏開頭去。
「因為什麼?」我雖有些不解,還是耐著性子安慰她,「肖將軍是重情重義之人,他不想辜負未婚妻,更不想耽誤你吧!」
她不答話,只是恨恨地白了我一眼。
「其實,人與人之間講究一個『緣』字。喜歡一個人,並非因為他/她最優秀;不喜歡一個人,也不表示那人很差勁。裘園,你只是還未遇到跟你有緣的那個人!」我繼續道。
她沉思不語。良久,她抬眼看著我:「剛才,你怎麼肯定我在撒謊?你就這麼信任皇上?」
「皇上曾發誓不再喝酒,所以我相信他不會爛醉如泥!」
除了涉及感情糾葛,皇上一向言出必行!
她定定地看著我,許久才憤憤說道:「你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個個都對你死心塌地?因為你的偽善?如果我身處你這個位置,我也能做到處處與人為善!你既為了別的男人遠著皇上,為什麼還霸著他?」
我心裡一痛,幽幽說道:「我沒想霸著他……相反,我希望他忘了我,希望他能愛上別的女人……」
雖然不捨,但只有那樣,他才會幸福吧……
「為什麼?」她一臉疑惑,「你不愛皇上嗎?既然不愛,為什麼不離開?」
「因為,我給不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頓了一下,我定定地看著她,「裘園,你漂亮、健康,為什麼不拋開過去、自尊自立地活下去?」
她不解地盯了我一會,然後不甘地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准我接近皇上?」
「我不想你接近皇上是因為你不合適!你接近皇上的目的不單純!」
「說到底,是嫌我不乾淨吧!」她既怒又哀。
「你錯了,一個人是否高貴在於品行、靈魂!如果秦玉昔還活著,如果她正巧又喜歡皇上,我絕不會反對!」
她苦笑道:「就因為她倔強、有傲骨?她習過武,我怎能跟她相比?我在那呆了足足兩個月,如果也像她那樣,不知死幾百次了!」
我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我並不提倡與之硬碰硬。我敬佩的是她的氣節、她的堅強!我自問做不到……」
我從來都是軟弱的人,只會用離開甚至死亡來逃避……
頓了一下,我補充道:「裘園,我並沒有因為貞潔而瞧不起你。但是,你為了嬪妃的身份,不惜撒謊、污蔑!光憑這點,我也不會讓你得逞!況且,你這麼做未免太愚蠢。如果皇上討厭你,即使當了妃子又如何?」
她『哼』了一聲,冷笑而淒絕地說道:「你以為我稀罕當他的妃子?我只是不服氣!我真的很恨,你為什麼要救我出來?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如此卑賤?在冥堂雖然難熬,但至少大家都是一樣的!」
說到這,她突然嘲諷地看著我:「你不是也被關了一天嗎?我就不信你還是清白的!」
我歎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果然有道理!
「裘園,你心理太陰暗,恨不得別人都比自己慘!是不是我跟你一樣,你就高興了?」
她突然奸笑地看著我:「進了染坊還想乾淨?不管清不清白,如果知道當今皇后曾在『淫』窩待過一天,大家會怎麼想?」
我猛地明白過來:裘園就是拿我的清白、名聲威脅皇上的,難怪皇上不肯說出來!難怪皇上說她善妒嫉恨、處心積慮想誣蔑我!
「裘園,你真是無可救藥!」我凜然地看著她,「清者自清。你愛怎麼說隨你!這皇宮,你留也罷,走也好,悉隨尊便!」
「不行,不能讓她離開!」
皇上突然進來。他神色複雜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冷厲地看著裘園。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打算離開!」裘園無所畏懼地迎上皇上的目光,嘴角一絲嘲諷,「皇上不過是一廂情願!皇上剛才也聽到了,她根本不愛你,她希望你忘了她去愛別的女人!」
我心裡暗驚。剛才的對話,皇上都聽到了?我心怵地瞄向皇上。只見他嘴唇發白,雙手攥著拳直顫,卻並未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