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刻,顧祝同又理解了蔣芥石的苦衷:「不這麼想又能怎麼樣呢?手頭沒有了多餘的兵力,無數的人又虎視眈眈地想看他的笑話。這樣才能慰藉自己,只有這樣才能應付應付各方大佬、應付輿論。……,也只有蔣芥石能想出如此『好』的辦法。」
他真誠地說道:「校長高瞻遠矚,學生佩服。」
胡宗南反應慢一點,但不妨礙他迅速表達忠心,也馬上站起來說道:「校長英明!」
蔣芥石似乎也被自己的話感到了,謙和地笑了笑,客氣地示意他們坐下。
確定了大政方針,接下來就是根據這個「靜觀其變」的方針來進行具體的軍事部署了,也就是如何守住大中城市的問題。
對於這個防守的問題,幾個人的意見基本一致,那就是利用前五次圍剿修建的碉堡、工事,將瑞金周圍的軍隊、民團從現在的地方退出來,佔領這些碉堡、工事進行防守。
唯一產生爭論的就是特別行動隊兵鋒所指的贛州城和會昌縣到底是防還是守。
如果按蔣芥石剛才所定的戰略,目前處在紅軍攻擊位置的贛州城最好是放棄,放任紅軍進來。防守贛州城和會昌縣的中央軍守軍可以說是中央軍在「中央匪區」最大、最強的一支力量了,在贛州城裡有整整一個齊裝滿員的師、會昌縣有一個旅,遠處就是瑞金有一個旅。
如果這個留在贛州城裡的師能夠擋住並消滅這股紅軍,那當然是皆大歡喜。郭拙誠和他的部隊突然出現所帶來的混亂就此消除。蔣芥石又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是。萬一這個師被這股紅軍給滅了,那情況就慘了,半個江西將無兵可守!那些之前用來圍困紅軍的碉堡和工事就會空在那裡,最多湊一點民團去防守。
民團去防守?那完全是一句笑話,他們根本守不住。
沒有正規軍做主心骨,這些民團敢不敢進碉堡、敢不敢進工事裡都難說,還能依仗他們擋住紅軍?
在蔣芥石、顧祝同、陳誠等人看來贛州城裡的這個第三十六師利用城牆、工事自保也許有餘,但要消滅對方根本不可能。畢竟他們都知道這支紅軍可是消滅了桂軍一個師、消滅了中央軍兩個師。蕭致平率領的那兩個師雖然都不是齊裝滿員,但加起來也超過四個團,實力不容小覷,可轉瞬之間就給對方給滅了。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這兩個師是如何覆沒的。那個被釋放回來的副司令王東原說什麼他們就是被幾輪猛烈的炮火給轟得崩潰的。
可蔣芥石等高官們卻依然將信將疑:「共匪真有這麼猛烈的炮火嗎?桂軍自己也沒有這麼多火炮,即使全部交給紅軍也不可能造成兩個師的覆沒啊。」
在顧祝同、陳誠等人看來,既然定下了不調外地的軍隊進來,讓這支紅軍在原來的蘇區內暫時生存,那麼就應該將這支部隊從贛州城撤走,給對方讓開道路,放對方過去。根本沒有必要再節外生枝。
再說,即使紅軍佔領了贛州城不放。那紅軍也會因為要防守這個城市而分散力量不是?只要自己的三十六師還在,他們既可以利用外圍的碉堡、工事防備,又可以出擊騷擾紅軍,這樣的話就靈活多了,紅軍做什麼都會有所顧忌。
如果三十六師現在不撤退而讓紅軍包圍在贛州城裡,或者被紅軍給滅了,那情況就會變得異常糟糕,紅軍會變得毫無顧忌,不但可以肆意擴大地盤,還能肆意向外搶劫糧食,打擊民團,整個江西都會糜爛。
可是在胡宗南、湯恩伯等人看來如果紅軍還沒有到就撒腿就跑的話,不說輿論方面難以應付,會被人說中央軍嚇破了膽,更主要的是會大大折了中央軍的威風,會讓贛州和周圍的民眾、民團的士氣大降,會讓第三十六師的官兵對這支紅軍產生畏懼感,將來民團不敢幫助第三十六師防守不說,就是第三十六師也不敢主動進攻紅軍,久而久之,江西也會因此而糜爛。
不得不說兩邊說的都有理,顧祝同、陳誠他們是擔心這支部隊被對方吃掉,到頭來手頭無兵可用,只能聽任紅軍為所欲為,必須等待紅軍主力消滅了,中央軍騰出手來了,形勢才可能改觀。
而胡宗南、湯恩伯兩人則擔心就此撤退的話會導致士氣大洩,這支紅軍殲滅了桂軍一個師、中央軍兩個師的消息到處流傳,這樣的話江西的軍隊從此萎靡不振,畏敵如虎,江西一樣會因此被紅軍攪得亂七八糟。
頂不行,退亦不行。
蔣芥石真的為難了。
看到雙方爭執不下,心情剛好了不少的蔣芥石不由一陣惱怒,氣呼呼地問道:「真是奇哉怪也,看你們現在爭吵的樣子,我倒是想問問:現在到底是我們中央軍勝利了,還是共匪勝利了?怎麼看起來是我們失敗了似的?」
幾個人一聽,內心一下豁然開朗起來:「對啊,我們到現在為止都是勝利者,是共匪被我們趕得狼狽而逃,我們怎麼這麼害怕、這麼小心翼翼?這不對啊,應該是共匪焦頭爛額才對,應該是共匪小心翼翼害怕我們才對。」
大家心情一變,思考的立場也立即發生了改變,膽子也一下大了起來,四個人的思想很快達成了統一:「不能就這麼灰溜溜的走,至少得打一陣,給軍民壯壯膽氣,給輿論一個交代。紅軍又不是三頭六臂,不是被我們中央軍趕得到處亂竄嗎?我們幹嘛怕他們?」
倒是蔣芥石要比他們穩重得多,也難得得進行了一次大放權。只聽他說道:「對於贛州城裡的第三十六師是走是留,就讓宋希濂自己決定吧。他是師長,又面對共匪,情況只有他最熟悉,下一步怎麼走,我們聽他的。
至於會昌縣城裡的那個旅則立即撤退,盡快與瑞金的那個旅匯合,然後視贛州城的第三十六師情況而定,如果宋希濂能守住贛州,那麼那兩個師就給我守住瑞金,或者支援第三十六師。如果第三十六師守不住贛州城,在第三十六師撤退的時候,他們也馬上放棄瑞金,退到外面的防線駐守。」
說到這裡,蔣芥石問道:「諸位的意見呢?」
聽到蔣芥石說的是一個折衷的辦法,四個大將自然都沒有意見,一齊說道:「校長英明。」
蔣芥石對顧祝同說道:「墨三,整個江西剿匪的事情就交給了你了。不但第三十六師和其餘兩個旅以及所有民團交給你指揮,南昌這邊的軍隊也交給你指揮。為了確保剿滅這支部隊,我決定將稅警總團也從上海調過來,進駐南昌。」
顧祝同內心暗喜,但嘴裡卻說道:「校長,第三十六師是陸軍縱隊湯司令的部隊……」
蔣芥石擺手道:「都是黨國的軍隊,沒有誰個人的軍隊。……,再說,這是暫時的,等剿滅了這股共匪之後就歸建。」說到這裡,他的目光看著湯恩伯。
湯恩伯就是心裡再不舒服,也只能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大聲說道:「卑職願意為黨國效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切聽校長安排。」
蔣芥石明知道對方是口服心不服,但依然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好。這才是黨國的精英。你可以去四川,督促川貴部隊全力加緊進攻朱毛匪軍,消滅了他們,那更是大功一件。這次共匪放棄與湘鄂邊境賀匪會師,我擔心毛潤東又東山再起,你必須督促湖南的劉緒、貴州的王家烈他們用心進剿,不能心存僥倖,不能保存實力。」
「是!」湯恩伯一聽自己一下子被授予這麼大的權力,就相當于于川、貴、湘三省的欽差大人,不由大喜過望,連忙立正敬禮。
顧祝同剛剛高興的心情一下減少了不少,心道:蔣芥石還是裡外有別啊,燙手的山芋交給我,而湯恩伯這個草包卻步步高陞。
最鬱悶的算是陳誠了,他早就想到前線立功,可蔣芥石卻只是將他視為智囊,將他安排與李宗仁、白崇禧等地方軍閥打交道,實在憋屈。
……
收到上級的電報,正在督促部隊連夜加工工事的宋希濂實在沒有想到連蔣芥石都這麼重視這支突然冒出的紅軍。
雖然電報上有湯恩伯、顧祝同的聯合簽名,特別指出了這支紅軍的力量雖然還不非常清楚,但他們曾經打敗了桂軍的一個師、中央軍蕭致平的部隊,必須加以重視,慎重地考慮是留還是走,但宋希濂對此卻還是有點不以為然。
這並不是宋希濂太自大、太高傲,實在是他對紅軍的戰鬥力太清楚了。他可是清剿紅軍的老手,長期跟紅軍交戰。就在三個月前他因為親自在前線指揮戰鬥,結果被流彈擊中,不得不進醫院療傷。
如果不是他負傷,如果不是部隊需要休整,他和他的第三十六師早就追趕紅軍去了,也就能參加湘江戰役立下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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