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面對槍口
雖然路面還算平坦,但路的一邊是懸崖路的另一邊是峭壁,讓開車手藝不錯的郭拙誠還是有點緊張,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客車開到懸崖下面去了,同時他還不斷擔心對面有車過來,擔心對面來的車太冒失,讓他的客車避無可避。
一路走來的這條路很多是在山體裡開鑿出來的,盤旋在山腰的時候,一大團大團的雲撲面而來,真讓他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很糟糕,沒有一點瀟灑和愜意。因為是第一次走這條路,郭拙誠開的很小心,眼睛時刻注意著前面的道路和周圍的情況,仔細地傾聽前面的聲音。
好不容易開到了平地上,緊張的他自然想利用這個機會喘口氣,前世的他可知道疲勞駕駛的巨大危害。
看著公安人員氣勢洶洶地舉槍,車上其他旅客哪裡見過如此陣勢?一個個嚇得灰飛魄散,一個膽小的男子甚至還嚇出了屎尿,幾個小孩則嚇得大哭。
郭拙誠將發動機熄火,轉頭車內的人說道:「各位別擔心,沒你們的事。你們好好坐著就行,其他的事由我來,責任都由我負。」
一個農民顫抖著說道:「當然……當然由你來,是你要我們坐車的……你這個壞分子……」
其他人紛紛撇清自己:「對,就是你強迫我們坐的,我們本不想上來的。」
「一看你就不是好人!你是偷車賊!」
「你趕快投降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
郭拙誠無語,對於這些明哲保身的傢伙,恨不得一腳全踢出去:老子都說了一切責任由我負,你們還嘰嘰歪歪幹什麼?你以為那些王八蛋會獎勵你們錢?
郭拙誠雖然心裡很惱火,但並沒有多少氣憤,因為他知道經過了那場史無前例的大混亂,不僅人性被扭曲,就是人鬼也顛倒了。老實的人嚇得惶惶不可終日,而那些混混們、無良的傢伙一個個人模狗樣,為所欲為。他們現在這麼做,其目的並不是要把自己這個開車送他們來的人踩死,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只是為了保護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不受牽連。
他轉過頭不再理他們,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圍上來的公安人員。
看到汽車遵命停下,幾個公安的神情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幾個人還放下了槍口。一個公安將手槍插回槍套後衝到駕駛室旁邊,伸手就來拖開車門。可惜郭拙誠已經把車門鎖死,猛拉了幾下也沒有拉開。
這個公安惱羞成怒,拳頭猛砸了幾下,吼道:「快開門!你給老子滾下來!」
咚咚咚的敲擊聲把所有乘客嚇得伏在座位上一動也不敢動,膽子稍大的也只敢偷偷地打量郭拙誠如何做。
郭拙誠笑道:「我說公安同志,有必要如此如臨大敵嗎?你以為我是蘇聯特工還是越南鬼子?別用力了,汽車可是公家財產,砸壞了要賠的。」
公安更怒,吼道:「賠你個狗屁!你這個偷車賊,還有膽子跟老子叫囂?你笑,我看你笑,等下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郭拙誠搖下玻璃,胳膊伏在窗沿上壓住鎖扣,不慌不忙地對這個氣急敗壞的公安問道:「你怎麼能隨便按一個罪名給我?你這可是知法犯法,是有意栽贓。……,偷車賊?我偷了車嗎?我車上可有不少乘客,而且是光明正大地開過來,目的地是縣城汽車站。你看見過我這種小偷?呵呵。……,我告訴你,我不但不是小偷,還是見義勇為、拾金不昧、爭做好人好事的好青年。」
「你——!小子,你現在囂張……」公安用力講郭拙誠壓在窗沿上的胳膊推開,可郭拙誠的胳膊如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公安一張老臉憋的通紅,而郭拙誠卻依然波瀾不驚。
旁邊一個年輕的公安見了,又舉起了槍,正要開口大罵,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公安偷偷地瞪了那公安一眼。年輕的公安一愣,很不解地看著老公安,慢慢地放下槍。
老公安走到車旁邊,用手扯了一下正要發飆的同事,等他罵罵咧咧走開一步後,他站在車邊說道:「小伙子,我看你儀表堂堂,不像一個奸猾的傢伙,怎麼做出這種傻事?……,我奉勸你一句,年紀小不要隨便逞威風,別逞嘴巴勁,年輕人嘴巴厲害沒好處。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剛才退後的公安大聲道:「陸隊長,別跟他客氣,這傢伙自恃有點力氣就跟我們作對。你看他,偷了車一點慚愧的意思也沒有,絕對是一個慣偷。」
老公安——陸隊長——依然平靜地看著郭拙誠,說道:「給你一個機會解釋。」
郭拙誠笑道:「沒什麼要解釋的。我只知道這輛車因為故障停在馬驛鎮開不動,司機回縣城找配件去了。而我能夠修好,又能開車,加上旅客和我都急於回縣城,就幫司機把它開過來了。剛才我在路上還在想,我做了這麼多好事,他們交運公司肯定會感謝我、會送我東西,你說我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呢?」
陸隊長想不到這小子這個時候還貧嘴,不由笑了,說道:「真是這樣?可跟我聽到的消息可不同。不管怎麼樣,你還得下來接受我們的調查,然後我們派人送你到馬驛鎮去。只要你們面對面說清了,肯定能消除誤會。」
郭拙誠笑問道:「你確定能消除誤會?……,好吧,你想必也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知道我不是一個普通人。既然這樣,我也不開玩笑了。這裡是我的派遣證、介紹信。你先看看,看我能不能把這車開到縣城。」
陸隊長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好吧。我看看。」
郭拙誠從口袋裡掏出在地委組織部開的介紹信、派遣證遞給了對方。
對方接過來打開後仔細地看著。剛才那個氣急敗壞的公安也把頭湊過來,迫不及待地掃瞄。突然他驚訝地說道:「正科級幹部?到我們長河縣?軍隊轉業軍官……,這……這……,這不是真的吧?他才多大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雖然嘴裡喊不可能,但他也不敢如剛才那樣了,而是問道,「陸隊長,怎麼辦?這可是馬修德馬鎮長要的人。」
陸隊長表面看起來很鎮靜,實際上他現在的腦袋有兩個大,很多信息在他腦海裡回轉、翻滾。雖然他的級別很低,但他也有他的消息渠道,他已經從縣裡某些消息靈通人士知道地區派了一個正科級幹部下來,而且他還知道這個人是軍隊轉業幹部,縣委初步確定他取代馬修德擔任馬驛鎮的鎮黨委書記。
實際上,這個消息不僅他知道,很多普通人都知道,因為縣委根本沒有對此項人事安排要求保密,相反,還有大肆宣揚的意思,裡面的原因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現在馬修德如熱鍋裡的螞蟻,正在四處找人幫忙,想把這個上級壓下來的人頂走,讓他如願以償地坐上馬驛鎮一把手的寶座。
甚至他還聽說因為這事,馬修德與他的連襟張恆德——縣公安局局長——都產生了裂縫,怪張恆德不但沒有幫他的忙,反而跟在縣委書記、縣長的後面踩他。
越想這件事,陸隊長就越覺得這潭渾水深不可測:「難道這個年輕人是來微服私訪的?難道他發現了馬修德的什麼事,而馬修德知道了,要鋌而走險?……,不可能啊,馬修德雖然是地方一霸,但也不可能如此瘋狂,明知道是地區派下來的幹部,他還敢抓?……,會不會是馬修德這傢伙在轉嫁責任,讓我們替他頂缸,將來把抓人的責任往我們身上推?……,可這也說不過去啊,只要這年輕人說出他的身份,我們敢抓嗎?……,到底怎麼回事?馬修德到底識破了還是沒有識破這個年輕人的身份?」
不管馬修德是不是識破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份,陸隊長現在可是不敢再抓人了。先不說自己身份低,連派出所所長都不是,而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人一來就是正科級,跟縣公安局局長——也就是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一個級別,現在抓他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最讓他擔心的是,一旦馬修德活動成功,把這個年輕人頂出去,這個軍隊轉業來的年輕人很可能回到他最合適的位置——擔任公安局的領導,到時候自己還不知道會接受多少小鞋穿,今後的日子絕對是鬱悶加煩躁。
俗話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雖然馬修德在縣裡的實力大,有縣公安局局長做後台,遠的還有軍分區司令做後台,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也不弱,不管他有沒有後台,就憑他現在的年齡,憑他現在是正科級幹部,將來就算熬資歷也能熬過馬修德、張恆德,甚至將來的職位比那個軍分區司令的職位還高。
想明白了這些,陸隊長一邊講介紹信、派遣證交還給郭拙誠,一邊笑著對郭拙誠說道:「郭科長,這事是我們不熟悉情況,對不起。你是繼續開還是願意休息一下,讓我們的人幫你開?……,你開車的本事不錯,連這麼險的路都開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