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青對夏嫂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姐也請坐。」然後才又對雲朵兒道:「剛剛冒犯了雲仙子,請仙子莫怪,主要是不知道仙子是不是願意在人前洩露身份,只好出此下策,來人啊,給仙子斟茶。」其實剛才沒有當眾挑明雲朵兒的身份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避免在百姓中造成不良的影響,畢竟雲朵兒在百姓中有巨大的聲譽和影響力。
雲朵兒心中巨震,對方這樣安排豈不是說一開始就認出了自己?她這時候已經知道對方已經完全認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逃出去,但是想到大門口那兩個站得筆直的哨兵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裡表面看戒備沒那麼嚴,但是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既然如此,再矢口否認沒得小了身份。只是,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她開始想到的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但是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知道自己行蹤的都是自己的親信,而且他們都沒有離開自己半步顯然不是他們洩露的消息。
吳二憨斟好三杯茶,先將一杯放在雲朵兒面前衝她憨憨一笑,又給夏嫂端了一杯,剩下的一杯放在趙翰青面就退了出去。
雲朵兒這時已經鎮靜下來了,問道:「你們是怎麼認出我的身份的?」
趙翰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相告:「仙子剛一下山我們就知道了,一直有人跟著你們。」
一直有人跟著?豈不是說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落入對眼裡了?可是自己竟然毫無察覺。如果對方想要對自己的性命豈不是也易如反掌?想到這裡,雲朵兒驚出了一身冷汗。不過驚恐之餘,她又稍稍鬆了口氣。如果對方真要想殺自己那麼自己肯定不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了,雖然是不知道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但是自己暫時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她這時才知道自己組織的這次山寨聯軍為什麼很快就敗了,對方既然一直在監視白雲寨當然會掌握聯軍的情況了,也就是說人家早就佈置好了等著山寨聯軍來自投羅網。她的臉色越發地難看,想起來自己的行為在對方眼中肯定如跳樑小丑就一陣羞惱,現在對她這個敗軍之將是要嘲笑折辱嗎?她冷哼了一聲道:「堂堂的抗日同盟軍也幹這種盯梢跟蹤的卑鄙事?」
「雲仙子。對不起,我們不該跟蹤監視你,這的確是不道德的行為。但是,打仗不用講什麼仁義道德吧,白雲寨和天堂寨、白馬觀是同盟關係,對於敵人或者說可能的敵人我們有理由嚴加提防。這算是防患未然罷了。但是。我們並沒有想著對付你,如果我們真的想要拿下白雲寨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雲朵兒臉色倏然一變,此時山寨只剩下一些老弱殘兵,自己又不在山寨,對方如果真的想要拿下白雲寨的話只怕是易如反掌。
「雲仙子放心,白雲寨還好端端的。」
雲朵兒舒了口氣,「那麼,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來究竟想要幹什麼?」
「雲仙子——」
雲朵兒不客氣打斷了他:「我不是什麼仙子不仙子的。再說敗軍之將也不敢稱仙子。」現在她覺得仙子二字格外刺耳,如果自己真的是神通廣大仙子還會在這裡丟人現眼嗎?
「雲寨主不但有天仙之姿容。還有天仙一般的胸懷,居高峰看雲起雲生,蕙心蘭質殺伐決斷巾幗不讓鬚眉,就沖這一點稱仙子也不為過。」
雲朵兒看對方說的真誠絲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心情稍好,也越發地從容,淡淡道:「那是父老鄉親們的抬愛,雲朵兒就是雲朵兒,一個命運多舛的普通女子。」
趙翰青一見也暗自佩服,這雲朵兒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無論膽量氣度都超過了許多男人,只怕是連李天王和周天師比其她也遠遠不如,如果「天台三仙」是以白雲仙子為首的話這大別山肯定是另外一番局勢,想要在這裡建立抗日根據地只怕就不會那麼容易了。這樣的女人敢於挑戰整個封建社會的禮法骨子裡有她的要強和桀驁不馴,想要強行折服她只怕是寧折不彎,只有先讓她解除戒心和敵意才能再進一步爭取。
趙翰青打定主意,這才開口道:「雲仙子敢於與命運和封建禮法抗爭實在讓人佩服。」
雲朵兒臉色稍霽。
「中國幾千年來一直是男尊女卑的男權社會,中國的幾千年的歷史就是男人的歷史,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她們一直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她們沒有參政的權利,沒有受教育的權利,甚至沒有參與社會生活的權利。最為悲慘的是婦女的纏足,一雙三寸金蓮的形成往往需要數年的纏裹,俗話說「小腳一雙,眼淚一缸」,女人一生的幸福從此葬送於這雙小腳。對女人更為不公平的是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也可以移情別戀,但是女人只能從一而終,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甚至從一而終也要看男人是不是願意,如果男人不願意的話一張休書可以把女人掃地出門。女人亡故男人可以再娶,但是男的早亡女人只能一生守寡。纏足和貞節成為束縛女人的兩大枷鎖,幾千年的歷史幾乎就是女人的血淚史。」
雲朵兒不知道他怎麼扯到這些,但是,這些話很容易就引起了她的共鳴,因為她也是被封建禮法迫害的女人中的一員,只不過是她一直沒有想這麼多,所以她不知不覺就很投入地去聽。
「數千來的男權社會早已經讓男尊女卑的陋習根深故蒂地存在,所以女人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掌握。大革命之後隨著封建王朝的覆滅開始提出男女平等,雖然是口號喊得震天響,足也放了,貞節牌坊也推到了,但是婦女卻難以從根本的地位上得到改變,歸根結底還是婦女自己缺少自我解放的意識,千百年的壓迫已經讓女人徹底麻木了,也認命了。所以在這個年代敢於反抗封建禮法、敢於挑戰這個萬惡社會的女子必是一代奇女子,而雲仙子就是這樣一個奇女子,你為水深火熱之中的廣大姐妹做出了自強自立自我救贖的榜樣,你的行動肯定能喚醒更多的女性覺醒,因此,仙子是當之無愧的婦女解放的先鋒。」
雲朵兒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逃婚會有這麼重大的意義,她突然之間生出了一種自豪感,她的山寨有不少女人,都是被她救上山的苦命女人。
「我們仙子還救了許多苦命的女人,我就是其中的一個。」夏嫂在一旁已經紅了眼睛,她也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不到十歲就被賣給人家做童養媳,還沒有等到圓房比她小得多的男人就出天花死了,她未嫁就做了寡婦,公婆就罵她是掃帚星,把兒子的死歸罪於她,從此,她悲慘的命運更是雪上加霜,公婆就整天對她打罵,活幹得多飯卻吃得少,還不斷有存心不良的男人打她的主意,那一年大冬天裡逼她去山上揀柴差點兒凍死,被人救了之後公婆又誣陷她不守婦道敗壞門風要把她裝入木籠裡沉河,幸虧雲朵兒把她救下了。
趙翰青現在是真的有些佩服雲朵兒了,怪不得老百姓真心實意稱她為白雲仙子,這位女匪首果然與眾不同,就憑她救了許多苦命的女人就當得仙子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