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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妹子,忙啥呢?」
葉秋韻一聽那拿腔捏調偏又漏風的聲音沒有抬頭就知道是同院住的陳阿婆,這女人喜歡嚼舌頭,沒少編排自己,這個陳阿婆平時裡連正眼也不肯看自己一眼,這時怎麼突然上門了?她心裡雖然膩歪,還是笑著把人迎進屋裡。
陳阿婆打量了一下狹小的房間,目光落到了葉秋韻身上,一身舊衣服掩不住綽約的芳姿,黑鴉鴉的髮髻更襯得一張春花般的俏臉嫩白如玉,柳葉彎眉下,一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水汪汪的。
葉秋韻感覺到陳阿婆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芯子,讓她渾身上下不舒服,就忍不住咳了一聲道:「阿婆請坐,今兒個怎麼有空串門,是不是有什麼事?」
「啊——這遠親趕不上近鄰,怎麼也得常走動。」陳阿婆這才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暗罵了一聲,好一個狐媚子,模樣還真是漂亮,怪不得勾引的男人神魂顛倒的,她掩飾地又將目光投到了在一旁玩耍的妞妞身上,笑道:「這小丫頭長的多俊啊,長大肯定像娘一樣漂亮。」說著伸手捏了捏妞妞的臉。
妞妞怯生生的看了看她一眼,突然道:「老巫婆!」說著急忙藏在了媽媽身後。
葉秋韻差一點兒笑出來,妞妞都是聽聽叔叔講的童話故事聽多了,記住童話裡的老巫婆了。
陳阿婆一時沒有明白巫婆是什麼東西,還以為是什麼尊稱呢,連聲誇妞妞乖巧懂事,她又拿起葉秋韻做的活計連聲誇繡工好,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一陣子,她突然漫不經心問道:「你們當家的還沒有信嗎?」一個院裡住的時間長了,鄰居們都知道趙翰章失蹤的事了。
葉秋韻聽她提到自家男人神色一黯,低聲道:「沒有信兒。」
陳阿婆眼睛亮了一下,卻又故作同情地歎了口氣道:「真難為你了,一個女人家要養孩子,還有一個小叔子。」
葉秋韻心底的那根弦被撥動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這世道,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啊,趕緊趁著年輕再找上一個好人家過日子才是正經事。」
葉秋韻聽到這裡立刻就氣得漲紅了臉,但是她性子寬和柔順不會惡言相向,只是低下了頭沉默不語來表達她的不滿。
陳阿婆卻得意起來,以為葉秋韻被自己撩撥得心動了只是臉皮嫩不好言語,,垂首不語這是默許了。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能守得住才怪呢,跟她半大不小的小叔子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想到這裡對於自己的目的又多了幾分把握,笑瞇瞇道:「我這有個現成的好人家——」
葉秋韻終於忍不住了,板著臉道:「我男人只是外出未歸,你偌大年紀怎麼說這樣的混話。」
陳阿婆老臉一紅,暗罵了聲騷蹄子,這會兒倒要什麼臉面了,那跟小叔子明鋪暗蓋的算怎麼回事?本來想摔門而去,但是想起了許她的謝媒禮就按下了滿肚皮的不快,繼續和和氣氣道:「這世道這麼亂,放著你這麼漂亮的媳婦男人在外面哪有不惦記的?這麼久卻沒有信兒,那還不是出事了?」
葉秋韻其實也知道男人這麼長時間音信全無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但是一直不願意承認還不是讓心中有個念想,現在被陳阿婆一下子戳破了心中的痛就像潮水一樣一下子將她的一顆心淹沒了,眼淚也湧了出來。
陳阿婆暗暗高興,看樣子她已經接受了男人已經不再人世這個事實,語氣裡卻越發地帶著同情:「唉,你也別太傷心了,這人的命啊天注定,這女人呢就是浮萍啊,有男人才算是有個根啊。」
葉秋韻想起男人,又想起去世的老爹和公婆,越想越傷心,淚珠兒滾滾而下,根本沒有聽清陳阿婆說的什麼。
陳阿婆卻以為是自己說到她心裡去了,當下再無顧忌,大咧咧道:「我給你說的這個人就是這個院子的房東鄧老爺,前些時來收房租看見你的模樣就喜歡上了,鄧家在南都城可是第一等的豪門,多大家業啊,鄧老爺還是在衙門幹大事的,你嫁過去就是官太太了,做小也值了,人家還不嫌棄你帶著個小的,打著燈籠也難找這樣的人家啊。」
葉秋韻這時才知道陳阿婆原來是上門說媒的,頓時氣得渾身哆嗦,指著陳阿婆喝道:「你、你、你給我出去。」
「咦,這說的好好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我可是為你好,做姨太太怎麼啦?寧嫁豪門妾,不做窮人妻,再說,這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主,最疼的就是小老婆,那鄧老爺疼你那是不必說了,當家奶奶說不定也還要看你的臉色呢,只要你答應了,聘禮——」
「滾,你給我滾——」
陳阿婆看葉秋韻雙眼赤紅,一副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嚇得後退了半步,絆著門檻一屁股墩到了外面,呲牙咧嘴地爬起來罵道:「不識抬舉的xx,不是鄧老爺看上你老娘才懶得管呢,掃帚星,剋死了男人,養著小叔子······」從那張乾癟的嘴裡連珠炮似的吐出一串串難聽的字眼。
葉秋韻一輩子沒有與人紅過臉,掄起撒潑罵架的本事跟陳阿婆不是差一點半點,通紅的臉突然又變得煞白,「你、你胡說——」她急怒攻心話沒有說完一下子暈倒了。
陳阿婆一看葉秋韻突然摔倒在地上也嚇了一跳,把一句更難聽的話嚥回去,急忙溜走了。
趙翰青是到晚上回家吃晚飯的時候看到嫂子紅腫的眼睛和額角的淤青頓時著急了:「嫂子,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葉秋韻不吭聲,趙翰青問得急了她只是默默垂淚,有時候她恨自己,為什麼要生的這麼漂亮?都是美貌惹的禍。
趙翰青焦躁起來:「你不願說的話我去問鄰居們。」
葉秋韻急忙拉住了他,那個陳阿婆現在不定怎麼往她身上潑髒水呢,小叔子一去打聽肯定又生出什麼事端來,她這才擦乾眼淚說了陳阿婆上門提親的事。
趙翰青一聽簡直肺都氣炸了,恨不得立刻上門去把那個狗房東連同老虔婆暴打一頓,嫂子是他的親人,也是他的逆鱗,他決不允許有人來傷害嫂子,他暴怒地跳起來要找陳阿婆去理論,葉秋韻死命地拉著了他,哀求道:「翰青,不要衝動,你這麼一鬧滿院子的人還不都知道了。」
趙翰青聽了嫂子的話頓時冷靜下來了,鬧得滿城風雨的最後受傷害的還不是嫂子嗎?顧南那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和家遭巨變以來的種種遭遇讓他冷靜下來了,衝動是魔鬼,魔鬼只會害人,但是,這口惡氣還是要出,不然堵在心口不痛快,問題是怎麼能出了惡氣還能安然無恙才行。
那個陳阿婆家無權無勢的按照自己現在的身手上門收拾她一頓估計也沒事,但是自己文弱少年的良好形象可就不保了,他不希望在自己沒有強大的時候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會武功的事,說不定還會為他帶來後患。經歷了那麼多事,他不得不適應了這個世道的一切,亂世的生存之道,就像是弱肉強食的叢林生存法則,成為老虎同時就會成為別人狩獵的目標,這是他不願看到的,所以,他決定繼續扮豬吃老虎。
幾天後的某一個晚上,陳阿婆去廁所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跌了一跤,吐出了嘴裡僅剩的兩顆老糟牙,腰也扭傷了,老胳膊老腿的好的慢,一個多月下不了床,算是得到了小小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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