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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趙翰青雖然看不到嫂子的淚珠子,但是他猜到她是在擦眼淚,心裡也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卻不敢表露出來,依然笑嘻嘻道:「呵呵,那裡真的不錯啊,庭院寬敞,房屋高大,四個人住一間大房子,敞亮敞亮的,還有木板床,比這小屋住著還舒坦,那裡住著許多人,什麼人都有,郎中、算命先生、唱曲兒的······都是好人啊,半夜三更的還要親熱地拉你起來吃狗肉,還有許多小孩子,晚上沒事的時候我就教他們唸唸詩,嘻嘻,不瞞你們,先前不好好背書被葉老夫子打板子的時候就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也做教書先生呢,現在終於嘗到為人師表的威風了,那些小孩子一見到我就恭恭敬敬叫我小先生,有什麼好吃的也先給我吃。」
葉秋韻心情稍好,說道:「這國立中學秋期馬上就要開學了,學費也攢的差不多了,明天你就去把名字先報上,你一定能考上的,等考上了咱們就在離學校近的地方租兩間房子。」
「嫂子,我、我不想再去唸書了。」
「不想唸書了?為什麼?是怕嫂子供應不起嗎?」葉秋韻有些吃驚。
「讀幾年書出來還能做什麼呢?想要當官只能是癡心妄想,現在的那些官那個不是用錢的買到的?就是真能做官我看也不是啥好事,因為一旦做了官就得跟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黑了良心去禍害老百姓,你想要做個好官只怕是你上面更大的官也不答應,憑啥啊,都瞪著眼珠子盤剝魚肉老百姓就你一個人清正廉明?嘿嘿,你的官帽子立刻就不保了。」
趙翰青這時的思想可能過於偏激,但是他一語中的,這年頭還真沒有一個好官,都是魚肉百姓的官。他現在對上學可沒有一點兒興趣,不但是因為家庭變故的原因,顧南的那些思想也影響到了他,還有這段日子的親身經歷才徹底改變了他,讀書做官光宗耀祖在數十年後簡直就是反動思想。再說趙翰青已經大約摸知道了歷史的進程,當今政府很不得民心,還有日本人的禍亂,再去讀書做官光宗耀祖是件很可笑的事兒,在這樣的世道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由人,再說自己還肩負為爹娘復仇、為嫂子雪恥的重任,讀幾本破書管什麼用?他的思想還沒有上升到讀書拯救這個國家民族的地步。家遭變故,再加上顧南的記憶已經潛移默化讓趙翰青的人生觀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
葉秋韻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早感覺到小叔子有了變化,就歸結為是家遭變故的原因,在她看來,除了家裡變故的原因,在城隍廟裡也一定受了那些人的影響,不過,細想想小叔子說的還真是有道理。那些當官的當兵的可沒有一個好人,只知道欺負老百姓,讓小叔子將來也變成那樣的人也非她所願。
「那你不讀書咋辦呢?」葉秋韻又有些犯愁,「總不能一輩子做賣字先生啊。」
「賣字只是權宜之計,嫂子,別擔心,麵包會有的,票子、房子、車子都會有的。」
這句在數十年後相當流行的話卻讓葉秋韻瞪大了眼睛,麵包她沒吃過,但是知道那是洋人吃的東西,小叔子怎麼會想到吃洋麵包呢?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她突然覺得小叔子已經長大了,那些大道理他好像比自己還懂。
趙翰青和福貴一同離開,二人沿著大街慢慢地走著。
中秋之夜的大街上反而比平日裡冷清些,天涯共此時,家家戶戶都在團圓賞月呢,何況夜已深了。
「翰青,你真的不準備上學了嗎?你學問那麼好豈不是可惜了嗎?嫂子讓我再好好勸勸你,她說上學的錢已經有了,她現在也能掙錢了,讓你還是去上學,上了學才有出息。」在趙家時,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趙翰青對上學似乎不怎麼熱情了。
趙翰青悶聲道:「不上了,世道這麼亂,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前天的《國民新報》上報道上海的一個教授發表什麼**言論被抓了,激怒了更多的教授和學生到大街上遊行,被警察打死打傷了不少,還抓了好些人,讀書人如果不做當官的走狗就這下場,而跟政府同流合污就得喪失自己的人格和良心。」剛剛飲了半碗酒,渾身熱燥起來,趙翰青的情緒也有些激昂。
福貴雖然不讀報紙也不關心政局國事,但是在商行裡消息靈通,啥人啥事都經見過,也知道這世道窮人書讀得再多也白瞎,有錢有勢的大字不識一個還是能騎到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趙大哥不是也一肚子學問嗎?但是還不是做夥計,盛家大少爺上學老是考倒數第一,但是盛家有錢啊,花一筆錢就成了專員行政公署的什麼科長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再說,我哥至今音訊全無,我現在是趙家的唯一男人,還要照顧嫂子和妞妞呢,這書不讀也罷。」
福貴聽他說得有理,就沒有再勸他,不過聽他提到了趙翰章,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隨口道:「趙大哥他——」說到這裡突然猶豫了一下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趙翰青聽他提到哥欲言又止,斷定福貴一定是知道關於哥的什麼事卻一直隱瞞著,就停下了腳步問道:「福貴,有什麼你就說吧,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這件事以前我沒有想起來,今天突然見到了四——」他說到這裡突然停著向四周看了看,許多店舖已經打烊了,大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行人,他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前天唐司令的四姨太到商行賣東西,我才想到四姨太會不會知道趙大哥的下落呢?」
趙翰青打斷了他:「唐司令?哪個唐司令?」
「南都城能有幾個唐司令?當然是保安司令唐搏虎了。」
趙翰青有些驚訝:「唐搏虎的四姨太?她、她跟我哥有什麼關係?」
「嗯,四姨太常來商行買東西,一來二去就跟趙大哥熟悉了,每次來都是趙大哥服侍她挑挑揀揀的,挑完了東西有時候還讓趙大哥把貨幫她送回家,總之二人是很熟的,金旺財那個鱉孫背後還說過趙大哥壞話呢。」
趙翰青現在不是驚訝而簡直是吃驚了,一個商行的夥計跟保安司令的姨太太認識,而且還挺熟悉,似乎關係還很不一般,讓他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同尋常了,他的腦子裡突然有些混亂,哥失蹤是不是跟四姨太有關呢?這個隱情讓事情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他覺得該好好弄清楚這件事了,站在這大街上不好說道這件事,就對福貴道:「這麼晚了你回去也不太方便,乾脆今晚跟我去城隍廟住一晚,好好跟我說說這事。」
福貴一聽也很樂意:「好啊,我沒有遇到趙大哥以前也是住在城隍廟的。」
二人就往城隍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