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夏夜本來靜謐而美好,如水月光下蟲兒低吟淺唱,很有些鄉野田園氣息的詩意。
勞累了一天的莊戶人一邊乘涼一邊嘮嗑,天南地北、家長裡短無所不談,這種閒聊不但有交流信息的實用性,其實更多的是帶著趣味性的,所以,鄉村夏夜的乘涼也算是鄉村獨有的一種文化現象。
但是,在這樣的亂世夏夜就顯的有些淒清,漢王寨村的莊戶人還是早早閉門歇下。白天發生的貨郎坑人的事讓炕頭上的人們津津樂道,白白得到半斤鹽的人家是佔了便宜的得意,沒有得到鹽的人家就懊惱地罵上兩句。
另外,就是在整個事件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趙家的二小子趙翰青,在村裡人的印象中一直是文靜秀氣得像丫頭一樣,卻沒有想到他不但言辭犀利如刀,就連大人也敢下狠手,他拿石頭砸胡老鼠許多人都看到了,最後都一致認為趙家二小子不簡單,將來一定會比趙家老大有出息。
劉二狗家卻還亮著燈,劉二狗兩口子倆正陪著貨郎胡老鼠喝酒。
「老胡,這事你也別往心裡去,誰讓你短人家秤呢。」劉二狗見胡老鼠今天吃癟他可是打心眼裡高興,自己老婆被他霸著心裡其實一直不痛快,但是胡老鼠心狠手辣他也只能心甘情願當縮頭烏龜了。
胡老鼠放下酒碗,抹了抹嘴上的酒漬,瞪著血紅的眼睛罵道:「我短他個球,趙家那個小兔崽子訛詐我呢。」
狗剩媳婦道:「趙翰青一個學生仔訛你幹什麼?瞧他那模樣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聽說還砸了你一石頭,連老實巴交的趙老庚也突然發飆了,不是你坑人家能那麼惱火?」
胡老鼠摸了摸頭上的腫塊還隱隱作疼,惡狠狠道:「我把葉秋韻那個婊子x了他們能不惱我?」
狗剩媳婦撇了撇嘴巴,胡老鼠的話她自然不信,昨晚上還央求自己幫他勾搭葉秋韻呢,心道,你倒是想x呢,來了這麼一出葉秋韻不恨死你了還能理你?但是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胡老鼠眼露凶光,這會兒怎麼看也不像老鼠,而像是一頭兇惡的狼。她急忙慇勤地又為他斟上了酒。
劉二狗卻是心裡樂開了花,故意道:「趙家老二那麼文弱的人想不到那麼心狠手辣,抓住石頭就敢往你腦袋上砸,如果不是圍的人多,我看他拿的砍柴刀也敢往你腦袋上砍,嘖嘖,還真沒看出這娃還是個狠角色,我看不像是讀書的料,倒像是個做土匪的胚兒。」
胡老鼠已經有了幾分酒意,被劉二狗一撩撥,怒火更大了,一拍桌子,酒碗一跳,連酒也灑了出來,惡狠狠罵道:「狠角色?球,我看他是短命鬼,死了啥也不是了。」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真沒有窩窩囊囊吃過這樣的虧,他相信劉二狗說的,如果不是人多那兔崽子說不定就會將柴刀毫不猶豫砍向自己。
劉二狗一看胡老鼠眼露凶光,知道他是真生氣了,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想起胡老鼠的心狠手辣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自己可是吃過他的苦頭。劉二狗第一次撞上胡老鼠跟翠花在床上胡搞時,他沒有把胡老鼠怎麼樣,反而被胡老鼠狠狠揍了一頓,如果不是翠花求情說不定胡老鼠敢把他弄死。後來他才知道胡老鼠是鯉魚垛的土匪,做貨郎就是為了踩盤子,方便山寨的土匪去劫掠。從那以後,劉二狗真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賠上了翠花,有時候他還得做苦力替胡老鼠往山寨上送信。
翠花道:「老胡,消消氣,你們先慢慢喝,我再給你們炒個韭菜煎雞蛋。」
「算了,不喝了,這酒他娘的越喝越寡淡無味。」胡老鼠罵咧咧地將半碗酒潑在了地上。
「不喝了,不喝了,劉保長找我有事,我先去了。」劉二狗識趣地站起來走了。
翠花小心地伺候著胡老鼠歇下,喝得微醺的胡老鼠因為心裡藏著事就沒有了什麼念頭,不耐煩地將又來糾纏自己的翠花攆到另一頭睡去了。他躺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一直等到半夜,他忽然翻身起來,看看翠花已經睡著了,他就跳下炕,穿戴停當,從貨筐底部掏摸了一陣子,摸出了一個油布包,抖開就露出了一把槍來,二十響的盒子炮,今天小孩子們翻他的貨筐就差一點兒把這玩意兒翻出來。
他熟練地卡卡幾下子把盒子炮拆散了,擦拭了一番又裝上,把黃澄澄的子彈一粒粒壓上,這才插進了腰裡。他在門軸上撒了半泡尿,免得開門時發出聲響,輕輕地抽開了門閂,悄然無聲地開了門,閃身就竄到了院裡,身法利落,腳步輕捷無聲,分明就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哪裡還是那個渾身充滿了銅臭的猥瑣貨郎?
胡老鼠也不去走大門,一溜煙到了院牆邊,腳尖一點縱身躍起,輕飄飄就躍過了七八尺的牆頭,比狸貓還敏捷,落地無聲,就像是飄落的一片樹葉。
村裡突然響起了一聲狗叫,很快村裡就響起了一片狗叫聲,這樣的夤夜狗叫在山村是很平常的事情,深山老林裡的狼和野豬有時候也會竄到村子裡來,只要看好自家的牲口圈就行了,沒人會多實地去察看。當然,鯉魚垛的土匪也時常三更半夜進村來,他們雖然不在漢王寨村搶劫,但是村裡的潑皮無賴就有在山上做土匪的,深更半夜回村裡找相好的事倒是常有。
汪汪的狗叫聲中,胡老鼠順利地摸到了趙家的院子外邊,趙家的狗也在院子裡狂叫起來。胡老鼠伏在院牆上倒是沒有貿然跳進去,他知道趙家的大黑狗牛犢大小,是漢王寨村最兇猛的看家犬,如果不用槍還真不好對付,幸虧他早有準備,從懷裡摸出一個熟雞蛋扔進了院子裡,熟雞蛋早被他敲破了放進去蒙汗藥,也叫七步倒,服下去只是走幾步的功夫就會昏倒,是他以前行走江湖的不二法寶,溜門撬鎖、採花盜柳少不了要用上,現在他雖然不常做那事了,卻也隨身攜帶著。
那條狗聞到熟雞蛋味兒立刻就不叫了,毫不客氣地吃起雞蛋來,盞茶功夫,胡老鼠約莫狗已經著道了,這才翻身跳下院子,藉著朦朧的月光果然看見那條狗趴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了。
趙家院子裡黑乎乎的,幾個窗口都沒有亮著燈,想來是趙家人都在夢鄉裡。
胡老鼠站在院子裡突然生出了幾分猶豫,趙家的人死不足惜,但是葉秋韻呢,想起那一身細皮嫩肉他還真是捨不得,但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趙翰青那雙充滿仇恨和殺氣的血紅眼睛珠子,終於讓他下定了決心,那個女人敢把最羞恥的事告訴家人那就說明她是真正的貞烈女子,絕不可能心甘情願成為他的玩物,而且對他恨到了極點,女人的仇恨很可怕,還有趙家那個小子現在可能不能把他怎麼樣,但是難保有一天會成為他最大的威脅,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留下後患,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葉秋韻,別怪老子,要怪也怪你自己,老子睡了你犯的著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嗎?你下輩子別托生成女人了,就是做女人也別做貞婦節婦,那是要付出代價的,要做就做婊子好了,做婊子比做節婦快活,哦,這不是我說的,這可是南都城芳馨園的頭牌紅妓谷幽蘭說的風月名言,谷幽蘭棄節婦不做而做了婊子,所以她快活,你要做節婦是吧,老子就用一場大火來掩蓋你的不潔,我鑽天鼠有成人之美,哈哈······」
黑夜裡亮光一閃變成了一團火苗,火苗越來越大,不久就熊熊燃燒起來,火光照亮了天空,在黑夜裡就像是瑰麗繽紛的花朵倏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