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一片幽情冷處濃（十二）
身為皇帝的皇甫清宇其實並沒有什麼架子，靈曦倒也不覺有什麼不自在，然而席至一半，他便起身離去了，想來也是知道自己在此必定會讓容太妃和九爺府上那幾位家眷拘謹。然而靈曦也猜他必定也以為自己是拘謹的，因為開席之後，她基本沒有動過筷子。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因為手上的傷，實在不允許她過多的動手，每每一抬起，便是一陣劇痛。
皇甫清宇走後，殿中的氣氛果然一下子就歡騰了許多，他們幾兄弟倒還是之前的模樣，喝酒猜拳，而九爺府上幾位家眷也終於跟容太妃說笑起來。
只有她，彷彿是個局外人一般坐在那裡。
「十一嫂？」旁邊的十二突然出聲喚她，靈曦倒是小小的吃驚了一下，好在也看得出這位十二爺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便笑著應了一聲：「十二弟。」
十二避開十一不經意間投過來的冷光，繼續與靈曦說話：「這些菜式不合十一嫂的胃口嗎？我見你都沒怎麼動過筷子。上回在榮華殿設宴也是，你基本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宮裡的東西你吃不慣嗎？」
其實他本是好意，然而靈曦卻只怕十一以為自己矯情，忙的擺手笑道：「當然不是，其實我吃得不少了。」語罷，她強自拿起了筷子，忍著劇痛，揀了面前的菜胡亂夾了一點放進自己碗中，當著十二的面吃了下去，卻只覺得手上的傷口已經痛到幾乎麻木。
十二嘿嘿一笑，往她臉上看了一眼，驚道：「十一嫂，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沒有啊。」靈曦忙的用另一隻手摀住自己的臉，心中忍不住暗暗怨這位十二爺的眼色。為了掩蓋蒼白的臉色，她已經比平日多塗了些脂粉，卻不想還是被看了出來。
突然間，從斜裡伸出一隻手來，重重拍上十二的腦門：「你少說兩句廢話成不成？」
十一的聲音聽起來並不似平常的冰冷，想來是因為在兄弟面前的緣故，然而靈曦竟然還是心生感激，偏過臉看著他，露出一個笑意。十一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又看向了十二：「中樞院那邊還有幾個折子，你用過膳去處理一下。」
聞言，十二立刻孩子氣的喊了出來：「你就是沒良心，自己不做，偏要推給我！」
十一卻沒有再理他，靈曦心中只覺得好笑，微微挑起眼角看了十二一眼，投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十二接收到以後，又低下頭來，用不高不低，偏巧能被十一聽到的聲音道：「你相公一向都是這麼沒良心，十一嫂，你也小心了。」
沒良心麼？靈曦眉頭微微一挑，笑了起來。
那一廂，十一卻火了一般，站起身一把將十二拖了起來，十二卻突然發現了什麼，指著他空空如也的腰間高聲喊道：「皇甫清容，七哥昨兒送給你的那把寶劍呢？我就知道你沒良心，偏七哥將什麼最好的都留給你，你看你，弄丟了吧？我回頭就告訴七哥去，看他還賞東西給你！」
寶劍！靈曦心中一跳，也轉了頭看向他的腰間，又抬頭去看他的神色。
十一波瀾不驚的冷笑了一聲：「入宮給容太妃賀壽，帶什麼劍，你腦子裡都想些什麼？」
十二不滿的一把撥開他的手，悻悻的坐了下來。
十一懶得再與他計較，也坐了下來。
靈曦的眼神偏好像再也移不開一般，就怔怔的盯在他臉上，彷彿非要看出什麼來。
如果昨夜那人是他，如果是他……她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一陣狂跳，卻因為不確定，強自將心頭的那一陣悸動按捺下去。
十一終於偏頭看了她一眼，那眸色冷得靈曦心頭一個激靈，忙的回過了頭，低了頭吃菜，卻又因為手上的一陣劇痛，疼得額頭上又冒出了冷汗。
十一淡淡瞥了一眼，仍舊不動聲色。
出宮回府的時候，因十一沒有騎馬，宮門口停了兩輛馬車，十一當先上了前面的那一輛，便立刻有人為靈曦打起了後面一輛的簾子。靈曦頓了頓，一咬牙卻朝著十一的那輛馬車而去。
「十一爺，我可以與您同乘嗎？」靈曦笑著問，卻已經踏進了車廂內。
十一也沒有看她，只是淡淡吩咐了一聲：「啟程。」
靈曦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開口便道：「十一爺昨夜睡得可好？」
「好。」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窗口的位置，透過薄紗看著外面。
靈曦頓了頓，又笑道：「先前聽十二爺提起十一爺的寶劍，我倒是想起昨日在府中拾了一把劍，那樣珍貴的東西，不會就是十一爺的那把吧？」
十一冷冷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靈曦知道這樣下去，也必定問不出什麼來，轉念一想，又道：「我記得十一爺之前說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後來又跟師傅學了一樣點心，很是清爽，不如找個時間做給十一爺嘗嘗？」
「府中的廚子多得是，不勞王妃動手。」十一淡淡答了一句。
靈曦一頓，索性不再繞彎子：「十一爺這一回去大楚，可是見了什麼人？」
他波瀾不驚的眸色終於閃過一絲異樣，抬眸看了她一眼：「什麼？」
靈曦咬牙冷笑了一聲：「若非是見到了什麼人，受到了不知道什麼刺激，十一爺回來之後，怎麼會又碰阿芙蓉？若非親眼所見，我也絕不會相信外間人人稱頌的十一爺，竟然是這樣一個只會逃避現實，放任自己陷入迷離之境的無用之人！」
十一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抬起腳來，猛地踹上她身旁的車壁，霎時間，整個車廂都是一陣搖晃。靈曦差點摔下去，卻只聽得他一聲冷到極致的哼笑：「我就是這樣的無用之人，所以，也不勞王妃再為我多操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