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我是你的誰(四)
「顏顏?」聞言,皇甫清宇頓時緊擰了眉頭,同時卻不自覺的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是怕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吧?夕顏苦痛的想著,目光投向前方的那座墓碑。她若想死在這裡,唯一能借助的便只有那座墓碑了。他是在怕她會弄髒了他心愛表妹的居所?
可是為何,她透過朦朧的淚眼,還能看見他眼中依稀有跡可循的深情?卻不知,這樣的深情是為了誰?
「顏顏……」
另一個聲音響起來,夕顏渾身一顫,終於再也無法克制,猛然轉過身去,聲音冷硬尖刻:「不要叫我!你沒有資格叫我!從你拋下我的那一天,你就斬斷了我們之間所有的關係!」她倏地冷笑起來,「你於我,不過是一個沒有關係的陌生人,何需叫得這麼親熱?」
語罷,她轉過身來,與面前的皇甫清宇對視著,用力的想要掙開他緊握自己的手。
他哪裡肯放開她,於是她愈發用力,拉扯之間,她的手腕被摩擦得通紅,泛起生生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
夕顏只覺得難挨,不只只是那手腕處的痛,還有另一個地方,彷彿碎裂成一瓣一瓣,撕心裂肺。
然而她卻驀地笑了出來:「皇甫清宇,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像喜歡你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可是,我錯了,我真的太錯了……」
「噗」的一聲,皇甫清宇還未回過神來,夕顏口中竟突然噴出一口血來,就濺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怵目驚心。
「顏顏!」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夕顏卻無力的跌倒在了皇甫清宇懷中。
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絕望到,除了死,竟然什麼也想不到。
然而即便是要死,她也絕不會選擇與那人相關的死法。她沒有什麼本事,只不過,曾經拜過一個精通醫藥,也同樣精通毒術的師父;而身為他的弟子,身上無論如何都定然會帶著相關的藥物。
夕顏沒有本事,也從未想過要去害什麼人,卻沒有想到,第一次用毒,竟然是用來殺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用這樣窩囊的方式死去,可是如今,卻早已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凌照驚得面色慘白,只是一瞬間,連容顏都變得衰敗起來。
「顏顏。」皇甫清宇低低喚了她一聲,似是喃喃,又似是歎息,隨後,迅速低下頭去,輕輕吻住了她。
極度痛苦中的夕顏,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口中傳遞了過來,本能的邊想拒絕,可是竟連一絲力氣也使不出,無力的接受著他的過渡。
當一絲清涼的氣息在腦中散開來時,夕顏緩緩睜開眼來,是他低垂的眼瞼和極度沉靜的面容,忽而之間,連絕望的力氣都沒有了——皇甫清宇就是皇甫清宇,永遠這樣冷靜,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不可預知的境地。
他竟然可以猜得到她會對自己使毒,甚至,還準備好了解藥來應對。
他究竟知道她多少?夕顏在陷入昏迷之前,除卻心頭的冷笑,便只剩這一個想法。
沒辦法想得再多,也沒辦法再對他笑,她的手,亦再也不會伸出去拉他的衣襟。
這一次,連夢境也沒有,夕顏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苦苦掙扎了整整七日,才終於醒了過來。
一切都是祥和而寧靜的,依舊是皇甫清宇的房間,屋中很安靜,有淡淡的藥香瀰漫,交融著房中原有的熏香,連味道都是安寧的。而一直守在邊上碧溪見到她醒來,喜得站起身來:「姑娘終於醒了!」
沒有任何的不同,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彷彿她不曾見過那個叫凌照的男人,也彷彿,她根本不知道皇甫清宇和那個男人有什麼牽連。
夕顏無力的支起身子,碧溪忙的扶住她:「姑娘睡了這整整七日,臉色可真是蒼白得嚇人,王爺成日裡眉頭深鎖,如今可算是醒了,王爺也該鬆口氣了。」
夕顏靠著軟墊坐在床頭,面無表情的聽著她的話。她好像說起了一個什麼王爺?可是夕顏分明記得,自己在這北漠之地,只認得一個王爺,那便是子彥。可如今,這丫頭口中的王爺又是誰?
她隱隱猜得到,卻絲毫沒有力氣去深想,緩緩閉上了眼睛。
碧溪先是吩咐人去準備了膳食,自己又親自備了一碗粥,剛準備服侍夕顏吃下之際,卻忽然聽見一個熟悉溫潤的男子聲音傳進來:「讓我來。」
碧溪忙的站起身,將手中的碗遞給皇甫清宇,同時偷偷看了夕顏一眼,卻見她依舊是閉著眼靠在那裡,淡極了的容顏之上,竟依舊沒有一絲波瀾。
皇甫清宇端著粥碗在床邊坐了下來,細心地吹了吹,才將溫度適宜的銀勺遞到她嘴邊:「顏顏,張嘴。」
夕顏一動不動。
頓了頓,他放下粥碗,伸出手去撫上她的臉,輕輕觸了觸她的鼻間,一如從前的語氣,溫潤,卻邪魅,總是想要逗弄她一般:「睡了整整七日,你也不嫌餓麼?唔,還是覺得粥沒有味道,想要吃點別的?」
夕顏雙眼緊閉,仍舊一言不發。
皇甫清宇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屏退了眾人,只留下兩個人在房中:「看來你已經冷靜下來了,那麼現在可以聽我說了?」
夕顏緊闔的雙眼,分明動了動,這才緩緩睜開來,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動的雙眼平靜的看著他。他一身的朝服還沒換下來,然而那髮帶上的金冠,以及身上的蟒玉腰帶,已經告訴了夕顏他此時此刻的身份——他被封了王,如今,已經是王爺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