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彈呼嘯,縱橫掠舞,大量彈雨從黑暗中狂風暴雨般地襲來,將圍聚在地下室通道中的衛兵們倏然放倒。慘叫四起,鮮血橫流,僅僅過了數秒鐘,剛才還是場面統治者的劊子手們便倒下了一大半,一時間地下室內滿是鬼哭狼嚎的聲音。
見到這一場景,亞科維裡沃肝膽俱裂:為了避免沙皇一家狗急跳牆,他命令士兵們用人牆將通道堵得水洩不通,而在遭遇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的時候,士兵們便完全避無可避,只能成為對方自動武器下的亡魂。更為糟糕的是,這間地下室再無其他出路,這意味著自己同樣成了甕中之鱉,根本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哧啦!」撕裂布匹般的機槍嘶吼聲再度響起,還在血泊中掙扎翻滾的幾名士兵登時在一陣劇烈的抽搐顫抖中徹底沉寂了下來,再沒有了任何的動靜。這次亞科維裡沃聽清楚了,對方手中所持的極有可能是在俄*隊中也極難一見的麥德森機槍,其火力也根本不是自己這幾把近距離行刑用的手槍能夠比擬的!
「為什麼,為什麼白軍會潛伏到這片深入境內的莫斯科附近?」亞科維裡沃心中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的大聲吼道。然而他卻是沒有時間來仔細思量和後悔了。又是一枚手榴彈飛入通道中,赤光飆捲,氣浪奔騰,斷碎的肢體和著血肉沖天飛灑,之前的13名行刑隊員轉眼間便再沒有一個活口。遭逢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的亞科維裡沃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保住性命,處死沙皇一家的任務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未及那挺駭人的機槍再度開火,他便聲嘶力竭地開口叫道:「我投降,我投降。但請眾位白衛軍大爺饒我一命!」
「放下武器!」一個字正腔圓的伏爾加省聲音從外面驟然響起。亞科維裡沃趕忙將手中的手槍往地上一扔,然後雙手抱頭匍匐於地。過不多時,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通道中響起,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戰戰兢兢的亞科維裡沃口乾舌燥,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後背便挨了重重的一腳,疼得他當即趴在了滿是沙土的地面。
煙塵瀰漫,燈火通明。亞科維裡沃掙扎著仰起頭來,只見數名黑衣男子已經完全控制了地下室內的局面;他們的臉部都被面罩所嚴實包裹,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對於通道中那血肉模糊的守衛屍體,他們沒有任何的疏漏和憐憫。全部用子彈在其腦部補上一個個血洞,以確保這方空間中再沒有能威脅到自己的敵方人員。見到這一情形,亞科維裡沃的身體頓時如同篩糠一般顫抖起來,然而在頭頂那支冰涼手槍的直接接觸下,他卻是不敢有任何異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群人將自己的士兵全部屠戮殆盡,只剩下自己還在房間中苟延殘喘。
「大哥,我們好像來晚了,沙皇一家都被這幫惡魔們槍殺殆盡了!」看著地下室中央斜躺橫陳的一片屍體,一名蒙面男子滿是驚怒之情的說道,「沙皇尼古拉、皇后亞歷山德拉、還有他們未成年的無辜子女們竟然也沒有被這幫惡魔們放過,現在這個局面,我們如何回去向上峰交代?」
領頭的黑衣男子深深吸氣。目光中的恨怒之意越來越強烈;眼見這一幕的亞科維裡沃魂飛魄散,驀地大叫道:「阿列克謝,皇太子阿列克謝還毫髮無傷的活著!處決沙皇一家是莫斯科中央的命令。我還沒有忍心對他實施……」話未言盡,亞科維裡沃頭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腳;猝不及防的他登時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鑽心的疼痛使得他再沒有了接下來的話語。
領頭男子定睛看去,果見一名面色慘白的少年正蜷縮在屍體堆的後方中間;他的身形是如此的纖弱,以至於之前自己完全沒有發現沙皇家人當中的端倪。領頭男子悄然鬆了一口氣,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雖然沙皇夫婦已被槍決。但他們的宗嗣卻終究沒有就此斷絕;眼前仍舊活著的阿列克謝,便留給了自己完成柏林所托付任務的最後一線機會。
「將大公殿下帶走。並立即將這裡所有的屍體抬到野外予以掩埋。」領頭男子再不遲疑,當即下達了清場的命令。一名隊員隨即將手槍別回腰間。並抱起了仍舊處於夢魘當中的阿列克謝向外走去;對於久經訓練的士兵而言,阿列克謝那不到30kg的重量甚至還不如他日常戰鬥的標準負重。
領頭男子轉過身來,看向亞科維裡沃的目光中充滿了肅殺和冷厲;他緩緩揚起手中的輕機槍,直接對準了面前之人的頭顱。亞科維裡沃臉上肌肉因極度恐懼而不停抽動,顫聲開口道:「我是肅反委員會的成員,對各位白軍大人有莫大的用處!附近有我帶來的大量強酸和汽油,足夠將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的痕跡全部抹去;我還可以用電台向上級發報,稱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樣就能為各位大人爭取到足夠撤離此地的時間。」
聽得這番話語,領頭男子眼中的殺意大為消退。他將槍口緩緩托離了對方的頭顱,道:「很好。只要你全力配合我們,我們就可以選擇放你一條生路。」
夜風鼓舞,黑雲低垂。在亞科維裡沃的指引下,蒙面人們順利找到了之前守衛們所挖的坑洞和銷毀屍體的用具。一具具死屍被快速從地下室中拖出,而後堆疊進幽黑的坑洞之內。這時亞科維裡沃才發現,這群疑似白衛軍的武裝人員一共只有六人,尚不足己方守衛的一半;然而他們卻各個裝備精良,身強體健,一次性拖動兩具成人屍體根本不帶喘氣。更為難得的是,這些人全身上下無不散發出只屬於百戰老兵的凌厲氣質,舉手投足間盡顯其素質和幹練:其眼眸凝視處,讓人不禁從內心深處便生出一股宛若被虎狼盯上的驚悸和畏懼。
「這些人一定是鄧尼金的親衛了。也只有曾經在沙皇軍隊中擔任集團軍司令的鄧尼金,其部下才會有這些百戰餘生的士兵。」聽著身邊眾人交談中所攜帶的濃郁伏爾加省口音,亞科維裡沃在心中暗暗分析道。讓他感到難以理解的是,這些人竟然能長途直入紅俄國境上千公里而未被察覺,且又不知道從哪裡竊知了自己今晚的行動,導致對沙皇一家的處決行動功虧一簣。如果自己能有逃脫的機會,則必然會將這些情況反映給近在咫尺的莫斯科政權。
當沙皇一家的屍
屍體被拖到洞坑旁的時候,一直如木樁般動也不動的阿列克謝突然開始劇烈掙扎起來,一名黑衣隊員連忙將他的身體牢牢控制住,以避免這名身患血友病的少年出現無可挽回的受傷流血。看著自己父母和姐姐們被推入再難看見的深坑,阿列克謝的淚水頓時如瀑布一般傾瀉而出,喉中發出了宛若野獸垂死時的淒切嘶吼:兩個小時前,他們還圍坐在餐桌前、滿臉笑容和溺愛的為自己慶祝著生辰,然而現在,這些最親密的家人卻已經和自己生死兩隔!
「你們這幫紅色魔鬼所犯下的罪惡,聖母瑪利亞是永遠不會寬恕的!」控制住阿列克謝的隊員轉頭怒目亞科維裡沃,話語中的憤恨之情再也掩飾不住。亞科維裡沃低下頭去,心中卻是不禁泛起了幾分鄙薄:這幫白俄果然是年輕且幼稚,自己信仰的乃是*,這些資本主義的空洞神靈怎麼能夠制裁得了自己?
「你立即去向莫斯科發送你所承諾的電報。如果被我們發現有任何異動,我保證你馬上就會成為這坑中的第20具屍體。」領頭男子將槍口對準了亞科維裡沃,淡淡開口道。感受到那迫面而來的凌冽寒意,亞科維裡沃登時渾身一顫,連忙點頭稱是。領頭男子點了點頭,隨即伸手撕下了亞科維裡沃胸前的契卡徽章,並搜出了其大衣中所隨身攜帶的證件;面對後者驚愕恐懼的眼眸,他微微一笑道:「此去一路旅途迢迢,還需要借用你的這樣東西做為通行證。」
亞科維裡沃點頭賠笑不迭,心中卻是破口大罵對方狡猾;有了契卡身份的掩護,無論是乘車還是住宿都再難有人敢於懷疑和關注。一名隊員隨即走上前來,將困住雙手的亞科維裡沃向不遠處的農莊電報室押解而去。只要這封電報得以發出,他們便至少可以得到整整一天的轉移時間,而這無疑是他們此行的意外收穫。
壇罐破碎,酸液傾湧。一陣強烈的嗤嗤聲從坑洞中傳來,宣告開始了毀滅痕跡的最終行動。少頃,蒙面隊員們再把200加侖的汽油倒在其上,並將一個點燃了的打火機遠遠拋入其中。巨大的火紅色烈焰隨即熊熊燃起,照亮了附近的整片夜空;無論坑洞中的屍體生前曾經是何種身份,此刻他們都已共穴長眠,徹底回歸成了無序的普通無機物。
領頭男子看著眼前所燃起的澎湃烈火,淡淡道:「最後的掩埋處理就交給你們了。我帶著阿列克謝皇儲先走一步,我們最終在柏林再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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