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4月10日,就在巴黎南部埃夫裡的戰事剛剛平復下去之際,西北方120公里處的德勒再度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吼;10萬發炮彈在短短3個小時內被傾瀉到法軍陣地上,隨之而來的便是成群結隊的德軍突擊分隊。儘管這支進攻部隊並非清英所轄,但之前皇儲戰役集群在突擊中的成功經驗也被這支德軍集群所廣為效仿,無論是人員組成還是執行戰術都與之一般無二。原本堅實的法軍戰線,再度被這些宛若水銀瀉地一般如孔不入的德軍突擊隊所倏然突破;被分割孤立的法國守軍在通訊、支援都被切斷的情況下,迎來了對方蓄勢已久的一記重拳。
硝煙瀰漫,炮火綿延。德軍的這種極具侵略性的攻勢,與此前英法軍隊在西線所發起意在收復失地的進攻完全有著本質上的差別。戰場一線的守軍被呼嘯攻襲的彈幕壓得抬不起頭來,直到對方衝到距離自己不足400米的地方才能起身迎戰;而前來增援的部隊也被彈幕所阻隔,使得一線和後方的軍官都在指揮所內跳踉大罵。過不多時,前線的局勢便一發不可收拾。而出於對德國人的民族仇恨,法軍指揮官在防線被突破後普遍都會選擇死拼到底;這固然是頑強抵抗的英勇表現,但在這種情況下卻是給了德軍以多敵寡、並大量消滅其有生力量的絕好機會!
戰鬥的第一天,駐守該地的法軍就蒙受了3萬餘人的傷亡,大量營連被成建制的從軍冊上抹去。就連一些團旅也被打斷了脊樑骨。傷亡率超過60%的比比皆是。德軍那狂潮怒浪般的進攻讓法**方為之心驚肉跳。即便是永遠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霞飛,在接到這觸目驚心的戰場報告之後,其雙手也不禁出現了微微的顫抖。身處核心局中的他最為明白,當前法**隊最需要的是休整和恢復,而絕不是和德國人進行這種慘烈的拚殺消耗:無論是在兵力、武器、還是彈藥方面,當前的法軍都較德軍有著巨大的差距。以當前的這種戰損打下去,被耗死的只有可能是自己,更遑論另一個擁有200萬軍隊的奧匈還沒有參加戰鬥了!
「德國人所發起的攻勢。從某種程度上是將我們的士兵從俄國戰敗的沮喪消沉中拯救出來的一針強心劑: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祖國正在被外敵侵略蹂躪,而奮起抗爭才是當前他們的唯一使命。然而不幸的是,我軍在具體戰鬥中的形勢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嚴峻。德國人使用了新型的滲透戰術,在進攻戰鬥中竟也能對我軍獲得超過1比1.6的優勢傷亡率,而這是法蘭西所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我們嘗試著做出改變,但效果都不理想;德國人的推進仍舊在繼續,而當前的我軍卻缺乏足夠的力量進行驅逐和反擊。」霞飛在對政府的匯報中第一次開誠佈公的說道。他心中已經隱隱意識到,當前的形勢已經再不是之前那種能夠對政府敷衍搪塞的時候了。在俄國戰敗之後,整個法國都必須為自己今後的命運鄭重考慮,而霞飛做為陸軍總司令。必須要為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負起責任!
接到前線司令部的回報之後,波爾多的法國政府高層又進行了近乎是不眠不休的緊急會議。霞飛對戰場頹勢的坦然陳述。無疑是在相當程度上增長了內閣當中的投降聲音:相當一部分搖擺不定的成員開始轉而支持與德國媾和的策略,主張在德奧全部主力投放到西線之前盡快結束戰爭,以爭取在停戰談判中搶救出更多的遺產。而主戰派的聲音也仍舊強力,除了在此前40多年間已經被炒爛了的民族仇恨之外,這次他們又提出了一個新的論點:即只有法國堅持抗戰到底,並通過一次次的殊死戰鬥讓德國人也付出慘痛的代價,這樣德國人才會覺得繼續打下去的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從而以一個相對寬厚的條約與法國達成和平。當前軍心可用,正是進行殊死抵抗、彰顯法蘭西民族不屈意志的絕好良機。
「先生們,我不認為德國人會因為我們的堅持抵抗而選擇讓步和退縮。這些普魯士人本就是從炮彈裡孵出來的戰爭野獸,其所流淌的血液無不都是危險的殘暴元素;當前他們已經征服了俄國,政府和軍隊的野心都處在巔峰狀態,我們的堅持戰鬥只會更加激起他們的戰意,並矢志要將我法蘭西的抵抗徹底消滅。」
外交部長白裡安的聲音在會議廳中響起,一時間竟使得嘈雜紛攘的雙方都停下了爭吵:「如果我們能夠有效抵禦德國人的侵略,那麼情況自當另論,勇敢的法蘭西士兵也無懼於同敵人拚死一戰;但現在就連霞飛將軍也承認,法蘭西軍隊正處在看不到前途的危難當中!在這種情況下,德國人更是不會放過這個一勞永逸的統治歐洲的機會;而這樣持續戰鬥下去的結果,則幾乎必然是我們先一步於德國人倒下!到那個時候,同樣在戰爭中被我們砍得鮮血淋漓的普魯士野獸,又會怎樣對待我們這個對自己造成了如此重創的敵手?說不定百年戰爭時期的國土分裂,將會再度在我們的身上重演,那才真正是整個法蘭西民族的黑暗末日!」
聽得白裡安的話語,在場的所有法國要員們都不禁心底倏然一凜。對於每一個法國人而言,在14和15世紀間所爆發的那場長達116年的戰爭都是他們所不願意回顧的慘痛過去:法國在前期大半段的戰爭中都被英國人打得落花流水,多次簽訂割地賠款的屈辱條約;其局勢之劣,險些就要在外敵的入侵之下宣告亡國。直到17歲的農村少女貞德應運而出,以火之意志統領法國全軍、並取得了一系列難以想像的勝利之後,整個戰爭的局面才就此出現了決定性的逆轉,並讓法國在30年後的1458年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當前,如果法國將這場戰爭繼續推延下去,那麼情況則極有可能如白裡安所述。而以高昂代價獲得勝利的德國,必將會對這個戰敗的敵手施以最嚴酷的懲處:莫說是賠款各地,就連國家的**也難以保證。法國會不會像當年的百年戰爭中那樣被分裂成為勃艮第、奧爾良等一系列小邦?更進一步講,甚至是像當年的波蘭那樣被如今的德奧意三國所瓜分?要知道,現在不列顛這只歐洲「離岸平衡手」也是自身難保,即便是德國人的戰後處置再怎麼喪病,他們也完全是有心無力了!
「先生們,雖然向德國人承認失敗是一項極其痛苦的抉擇,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是別無他途了。我們不能被民族仇恨的怒火所蒙蔽了雙目,並在這種『衝動』的驅使下做
出更加有損法蘭西利益的事情;這樣的話,對整個法蘭西而言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白裡安的聲音迴盪在會議廳當中,其話語沉重凝澀、卻又如黃鐘大呂一般直貫入眾人的內心,「我們這一代人固然是失敗了,但在日後未必沒有重新崛起的機會;現在所保留下來的每一分財富、每一個法國青年的生命,都是我們在戰後重建祖國的寶貴力氣。正是出於這一保留火種的大義,梅西米先生才選擇了將生還的希望留給年輕的軍官,而自己則毅然衝向了戰火紛飛的前線!所以,讓我們盡快結束當前這場發生在法國土地上的悲劇吧。」
白裡安的言論在法國政府當中引發了劇烈的反響。作為從1906年起就穩居內閣要員職務、並曾兩次擔任總理的核心要員,白裡安本身的份量便不可謂不重;而他的這番話語,也是在對局勢的剖析中摧垮了主戰派的理論根基。現在唯一還橫亙在停戰之路上面的,就是那先前數十年如一日所積累起來的民族仇恨了。戰爭進行到近一年之後的今天,多數法國人在付出了超過150萬人死傷的代價之後仍舊是怒火難減;包括大量政府官員和精英階層在內,他們在提及德國這個詞眼時都是咬牙切齒,對向對方認輸投降更有著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強烈抗拒。
法國政府的激烈爭吵一直持續到了4月23日。此時,德軍在德勒附近所發起的進攻又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戰果:參戰的法軍各部皆損失極為慘重,總計陣亡、傷殘、被俘和失蹤人數超過20萬。第9集團軍被打得降級為第9軍,其中幾個師在敗退下來之後,所剩下來的殘餘戰鬥部隊包括輕傷員在內不足1500人。德軍則損兵近13萬,並在70公里長的戰線上推進了近60公里。算上此前在埃夫裡爆發的戰役,法軍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又折損了近40萬兵力!在前線敗報的直接刺激下,原本強度堅決的主戰派們也出現了惶然恐懼的不知所措:或許真的如白裡安所言,唯有和談才是當前挽救法蘭西的唯一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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