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炮火,濃重的硝煙,飛濺的血肉,沖天的烈焰……德拉佩雷爾的意識紛繁淆亂,彷彿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他作為一名上尉參加的那場中法之戰。過不多時,手臂上忽然傳來的尖銳劇痛刺醒了他的神經;於是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久違的光明重新映入了他的眼簾。
「上將閣下,您終於醒了!」副官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德拉佩雷爾艱難轉頭四顧,發現自己似乎是在艦長室裡,整個房間不足十平方米,身下的地板正隨著軍艦的橫搖而徐徐搖擺。他清了清因乾澀而變得有些嘶啞的嗓子,道:「我昏迷了多久,為什麼不把我抬到司令艙室,難道那裡已經被奧地利人的炮火給夷平了麼?丹東號、艦隊的情況怎麼樣了?」
聽得德拉佩雷爾所問出的一連串問題,副官臉上流露出悲怒淒切的神色,慘然道:「閣下,我們現在是在維尼奧號戰列艦的艦長室裡,丹東號已經被奧匈戰列艦擊沉啦!位於聯合力量號後方的那艘奧匈拉德茨級戰列艦突然轉向我們開火,一發305毫米炮彈擊中了司令塔基座,閣下您當場就受傷倒地,人事不省。在之後的二十分鐘時間內,丹東號又被對方連續命中八發大口徑炮彈,水線被接連洞穿,戰艦很快就被灌入了2000噸海水;由於發電機艙也被摧毀,大量抽水泵無法運作,無力阻止進水的我們只能被迫棄艦。」當下把之前的經過向德拉佩雷爾簡單地講述了一遍。
德拉佩雷爾面色慘白,眼中滿是震驚駭怒的神色,似是閱歷統帥如他,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接受這個事實。過不多時,他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嘴唇翕動道:「艦隊的情況呢,當前的戰局如何了?」
「在您昏迷後的一個小時裡,我們的情況急轉直下:伏爾泰號遭到意大利和土耳其戰列艦的聯合夾擊,由於信號索和探照燈被摧毀,我們根本不知道伏爾泰號受到了怎樣的創傷。只見到不斷有巨大的火球在它的艦橋、舷側和甲板上升起。由於嚴重減速的關係,伏爾泰號再無法做出靈巧的機動;在但丁號的一輪齊射中,它被命中三發炮彈後發生了大爆炸,烈火和煙雲上升到了一千米的空中,幾分鐘後,這艘英勇的戰艦便永遠離我們而去了!」副官沉痛的對德拉佩雷爾說道。
「除了丹東號和伏爾泰號兩艘無畏艦沉沒之外。米拉波號也被命中了七發305毫米主炮炮彈:右舷火炮被摧毀得只剩下一座艦首主炮塔還能使用,官兵傷亡人數接近三百,上層艦橋幾乎完全消失。位於後隊的『雄心』和『海洋』2艘英國老人星級前無畏艦被奧地利人擊沉,『榮譽』和『報復』號因傷重退出戰場。作為交換,我們擊沉了意大利瑪格麗特女王號和本德托?布林號兩艘前無畏,重創佐裡尼號、拉德茨號、但丁號。以及另外兩艘奧匈前無畏艦。目前形勢對我方極為不利,同盟國的無畏艦沒有一艘沉沒,海勒參謀長正代理司令職務,指揮艦隊向西全速撤退。」副官向德拉佩雷爾補充說道。
「轟!」悶響如雷,船體搖晃;副官腳下一個踉蹌,連忙扶住旁邊的牆壁穩定住了身形。見到艦隊司令那張帶著驚懼、震愕和問詢臉,副官重又開口道:「如您所見。閣下,我們現在還遭受著奧地利人的追擊,即便是魚雷艇拉起的煙幕,也沒能阻擋他們的炮擊。不過我們可以略微放心的是,奧地利人的戰艦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傷,他們已經有一部分主炮無法開火,而高額的彈藥消耗量,也讓他們無法再保持之前半分鐘一輪射擊的射速。縱然我方艦艇的沉沒噸位要遠多於對手,但他們要想將我們一口氣吃掉,卻也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了。」
德拉佩雷爾目光黯淡。沒有說話;他心中之沉鬱滯堵,已經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從開戰到當前,法蘭西海軍已經損失了超過10萬噸的艦隊。雖然圭敦級(gueydon)、光榮級(gloire)、米什萊級(michelet)這些裝甲巡洋艦原本就是落後了世界整整一個時代的渣渣貨、雖然查理曼、嫂夫人、自由這些前無畏艦也都是靠著數量優勢才能在同級別的對抗中橫行無忌、雖然1.83萬噸的丹東級普遍被認為還不如1.62萬噸的拉德茨級,但這些軍艦,卻都是承載了在1870年大敗虧輸的法蘭西民族。意圖重回世界一流強國之林的艱苦努力和堅定決心。無數風華正茂的銳意青年,鬥志昂揚地踏上軍艦的甲板,為了自己和民族的夢想奉獻出了一切;而他們的海底長眠,對於法蘭西而言無疑是令人痛心的巨大損失!
「扶我起來,我要去司令塔。」德拉佩雷爾的聲音略顯嘶啞,其透露出的意志卻是不容違逆。副官有些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服從命令,將這位老者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一步步走出了艦長室。穿過走廊,登上甲板,一股濃重的硝煙氣味撲面而來,讓德拉佩雷爾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煤煙噴湧,海風吹拂。舉目望去,海面上殘存的4艘法國無畏艦,此刻都早不復之前初入戰場時的雄偉景象。它們都蒙受了觸目驚心的炮火重創,甲板和艦橋上巨洞森然,到處都是被高溫灼燒得焦黑一片的鋼板恣意翻捲;而破碎變形的炮塔裡,原本那一根根傲指天穹的粗壯火炮,此刻也是頹然無力地耷拉在甲板上,沒有了任何再度開火的希望。
德拉佩雷爾目光轉動,又望見了遠方那一排同盟國的戰列艦。與傷痕纍纍的法國戰艦相似的是,這些戰艦的艦容也都出現了明顯的損傷;它們尋求局部火力優勢的做法,更像是魔幻小說中邪惡法師所使出的兩傷法術,在對目標形成完全覆蓋的同時,也讓自己暴露在了對方毫無壓力的穩定輸出之下。當前,雖然雙方的距離已經得到了進一步的拉近,但由於同盟國戰列艦火力在之前的戰鬥中蒙受了相當程度的損失,以致於他們的命中率並沒有實現實質性的提升。然而,他們的這一舉措卻絕對是卓有成效的英明決定,這從當前只有4艘法國無畏艦還漂浮在海面上、而同盟國6艘無畏艦一條未損的陣容對比,便足以證明一切了!
「上將閣下,露天甲板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些去指揮塔吧。」見德拉佩雷爾仍舊駐足眺望,沒有絲毫往前走的意思,副官心中有些著急,忍不住低聲勸諫道。對於暴露在甲板上的露天人員而言,他們所遭到的人生安全威脅來自多方面:除了炮彈直接命中戰艦所產生的毀滅性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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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之外,近失彈也會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威脅。噴湧沖刷的海浪一旦卷積到甲板上,其蘊含的巨大動能,便會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扣住水兵的腳踝,將其直接隨波捲入海中;而炮彈落水爆炸後所產生的激舞彈片,射程也無疑超過了兩位數,被這些東西穿透軀體所遭受的損傷,無疑要比被子彈擊中嚴重太多了!
德拉佩雷爾唔了一聲,有些不情願的邁開腳步,作為少即從軍的老牌職業軍人,他自然是知道重甲保護下的司令塔要遠安全於危機四伏的露天甲板。然而僅僅邁出了數步,一排雄武寬闊的巍巍水牆驟然出現在德拉佩雷爾的眼角餘光處;他條件發射般的轉頭看去,卻只見後方千餘米處的米拉波號戰列艦火光沖天噴薄,過不片刻,如海嘯轟雷般的爆炸聲便驟然傳入了他的耳朵!
赤光怒卷,火海如虹。一道道高壓蒸汽從米拉波號的方形舷窗中怒沖而出,直噴出數十米遠,所到之處的玻璃無不迸炸碎裂;遠遠望去,宛若一條條素龍銀蛟在沖天入海,咆哮亂舞。原本就傷痕纍纍的戰艦,登時在這毀滅鍋爐艙的雷霆一擊之下徹底停止了下來,火光和濃煙統治了整個甲板上空。看著像一頭喝飽了水的大水牛般、在海面上再不動彈的本方無畏艦,德拉佩雷爾的腦中頓時傳來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覺,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這已經是己方損失的第三艘無畏艦,超過5200萬法郎就此不復存在;而從剛才那片四十米高的水牆聲勢來看,肇事者只有可能是裝備350毫米重炮的同盟國旗艦聯合力量號!
「該死的英國人,他們還沒有來嗎?」德拉佩雷爾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懷表,心中悲怒已極,忍不住發洩般的大聲嘶吼起來。當前,距離最初的交戰過去了三個小時,已經快到了事先和英國人商量好了的時間;而老人星號上的英國地中海艦隊司令米爾恩,也對他說自己是一刻不停地在用密電與貝蒂聯繫的!德拉佩雷爾腦中不僅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英國人故意放出這個消息來給自己吃顆定心丸,以便堂而皇之的借奧地利人之手除掉法蘭西的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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