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威廉召他返回柏林述職的電報之後,清英著實是有些始料未及。
當自己被任命為第五集團軍司令的那一刻起,清英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由於這一位面的德國實力較歷史同期有了相當程度的飛躍,使得威廉對德國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充滿了信心;在這種情況下,他於是命令自己在西線指揮軍隊,以便能讓自己在這場必勝的戰役中好好地鍍一層金。然而,當前正是他的部隊在法國境內快速突進的時候,威廉卻讓他直接在前線撂挑子不幹了。
不過,德軍在法國戰場上的順利進展也已然接近尾聲。從6月6日在中路發動進攻以來,第五集團軍已經連續戰鬥了一周多的時間,人員體力和物資消耗都頗為巨大;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在法國人的層層抵抗下宣告停下。況且自己的胸前已經別上了一枚橡葉藍馬克斯勳章,再攫取更多的功勳也不過如此了。
在處理完必要的事務、並將指揮權移交給符騰堡公爵之後,清英隨即登上一架運輸機,在發動機巨大的噪聲中朝著柏林方向轟鳴飛去。湛藍的夜空星光點點,一輪皎潔的明月靜靜高懸。透過機艙的舷窗向外看去,機翼之下雲海茫茫,一望無際,在月色的輝映下如鍍金光。大風吹來,雲層登時如海浪一般層疊堆積,推動翻滾,別是一番蒼涼壯麗的非凡景象。
雖然這一時代的飛機時速只有140公里左右,較一些賽車都高不了多少;但得益於西歐這片相對狹小的土地,清英的座機仍是在數小時之後落在了柏林航空機場。一輛帶有霍亨索倫徽章的黑色小車早已等候在停機坪不遠處,當清英從飛機中走出之後,便立即載著他朝著夏洛騰堡宮疾馳而去。
夜風清寒,霓虹閃爍,看著那一座座帶有濃郁哥特風格的熟悉建築。清英的身心也隨之逐漸放鬆了下來。自從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絕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這座城市;從某種程度而言,柏林已然成為了他的真正家園。他的事業。他的家庭,莫不是以此為根系來支撐。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儘管歐洲大戰爆發已有一個半月,位於德國腹地的首都柏林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是一片繁華富麗、歌舞昇平的景象。街道上人流熙攘,電車叮鈴;兩側商埠燈火輝煌,綿延鋪展,即便是在這瀕臨午夜的時候,竟也是有將近半數未曾打烊。
相比於戰火紛飛的前線軍營。地處大後方、且與和平時期無異的首都柏林,無疑是更令清英所嚮往的地方。一個多月晚睡早起、神經高度緊張、整天籌謀調度且唯恐出現紕漏的勞累軍旅,此時終於能夠畫上一個暫時的句點。一念至此,清英的心情也變得欣悅起來;自己在西線戰場上已經完成了所應該做的事情。是該考慮用何種借口,在威廉那裡討得更多的休假時間了!
建築稀疏,人流漸少。過不多時,汽車便穿出了柏林市區,在經過幾道卡哨之後。沿著一條平整開闊的青石板大道,直抵城郊的夏洛騰堡宮。對於這裡的道路佈局,清英已然是再熟悉不過;繞過幾座宮殿,他便直接走進了一座樓宇,步入了威廉的書房當中。油畫鋪展。地圖高懸。華麗肅穆的內室房間裡,威廉正在埋頭審閱一份件;見到清英到來,他那張皺紋隱隱的臉上,登時悄然閃過了一絲喜悅興奮的神采。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清英的容顏並沒有什麼改變,然而已經御極長達25年之久的威廉皇帝,卻仍是從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子嗣臉上觀察出了些許細微的變化。那雙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眸當中,已然隱隱有統領一方軍隊的厚重之意悄然流露;而那張清逸俊秀的臉顏之上,此刻也盡數褪去了那屬於少年人的青澀,開始變得真正像一位執掌王國的君主一般自信、威儀、而又從容。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前胸所別著的那枚金藍色的十字勳章,在水晶吊燈的輝映下,顯得華麗而耀眼。
「回家不用這麼拘謹,坐吧。」威廉輕聲開口,用目光在旁邊的椅子上掃了掃;一名侍者隨即端著果盤飲品走入房間,將這些東西在清英面前一一擺放完全。端起冰鎮的飲品喝了一口之後,幾個小時的路途跋涉之苦也隨時減緩了一些。等到侍者從房間裡消失,威廉的神色逐漸變得嚴厲起來,沉聲道:「埃特爾,你可知道你的作戰指揮是有多麼的拙劣麼?」
「呃……」清英伸向果盤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表情愕然地看著皇帝威廉。
「不要在我面前裝得像兔子一樣無辜,之前戰場上所發生的事情你比我更明白!」威廉哼了一聲,用滿是憤怒和責備的語氣說道,「一個月前的邊境戰役中,你是不是貪功冒進,將全部兵力都投入到了洛林北部的平原地區,以至於法軍主力從阿登山區中驟然殺出,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殺到了你的大本營提翁維爾面前?我對你是如此的信任,以至於將一個大集團軍都交到你的手中;而你卻為了獲得幾枚勳章的一己私利,竟全然不顧這支至關重要的大軍的安危!如果不是你運氣使然,第五集團軍早就隨著提翁維爾的付之一炬而全軍崩潰了!」
面對威廉疾風暴雨般的一通訓斥,清英一時為之語塞。雖然他從來都沒有「瘋狂獵取勳章」的好大喜功式的心境,之前在邊境戰役中的行動完全是為了殲滅法軍的有生力量,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的確是在戰場博弈中出了大問題。法國人在他的誘敵策略基礎上將計就計,反將一軍,直接就掐住了他的死穴。若不是德軍在武器裝備和步兵戰術上所擁有的壓倒性優勢,自己的第五集團軍真的被打垮了也未可知。他嘴唇翕動片刻,最終還是頹然開口道:「是,我太渴望能夠將法軍主力聚殲於邊境,結果險些讓中路戰場處於被突破的巨大危險。」
威廉又是一聲冷哼,道:「可悲的儒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給你發了一枚橡葉藍馬克斯,這簡直就是不公正的嚴重浪費!且不說你在邊境戰役中那極其拙劣的判斷指揮,即便是單從戰績而言,這枚橡葉藍馬克斯也遠遠輪不到你這個傢伙。第八集團軍司令興登堡將軍,才是當前最有資格獲得這枚勳章的人。除了半個月前那場偉大而完美的坦能堡戰役之外,他的軍隊剛剛又在東線立下了不朽的功勳,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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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統帥部已經在考慮為他授予元帥軍銜的可能了!」
本來清英還對威廉那番矯枉過正的斥責而心懷不忿,但當他聽到威廉的最後一句話語之後,心中的不悅之情登時被拋散到了九霄雲外,愕然道:「東線?繼坦能堡戰役之後,第八集團軍又在同俄國人之間的戰鬥中獲勝了麼?」
威廉很滿意於清英虛心接受訓教的這番表現。他將手中的那份件鋪展到了清英的面前,道:「這是剛剛從東線戰場上傳回的消息。第八集團軍在一周之前發起了馬祖裡湖戰役,大破俄國第一集團軍;截止到今天,我軍已經俘虜了超過5萬名俄國官兵,斃傷俄軍近13萬人。這個在戰爭之初第一個入侵我東普魯士的俄國集團軍,如今已經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二的部隊和幾乎所有的大炮,被徹底攆出了東普魯士!在以一敵二、且腹背受敵的絕對不利的情況下,興登堡將軍僅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就將這兩個俄國集團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沒,而自身損失卻極其低微!相比之下,你那點憑藉著兵力優勢所獲得的戰績又算得了什麼?」
清英將手中報告仔細覽畢,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絲輕鬆的笑意。當前的德國第八集團軍,擁有放眼全世界都是最夢幻的陣容配比:興登堡的沉著堅定,魯登道夫的肅謹明睿;霍夫曼的多謀善斷,格呂特納的兢兢業業;馬肯森的英武果勇,弗朗索瓦的衝動鋒銳……再加上大量專業過硬的軍官和訓練有素的士兵,這支部隊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無敵。面對缺乏訓練、戰力低下、恬武嬉、聲名狼藉的俄**隊,德軍對付起來簡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所以,你還是差得遠呢,多向將軍們學習吧!」威廉微微一頓,而後說道。
清英悄然撇了撇嘴,心中已然徹底明白了自己便宜老爹的真正用意。面對威廉那嚴肅的目光,他只得昧著良心,做出了一番痛心悔過、汲取教訓、下次定當一改前非的莊嚴保證。見威廉眼中的刻板神情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從容之意,清英展顏一笑,道:「父親急著把我召回來,應該不只是為了這一件事情吧?」
威廉面不改色地道:「的確。當前法國戰場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我想考校一下你對於西線戰爭的意見。不用顧慮,將你想到的都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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