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10月末,德意志第二帝國,柏林。
晚風呼號,捲起漫天枯葉,在青石板所做的街道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音。那輪明月已經被濃重的黑雲所重重遮擋,只有在烏雲被夜風吹散的短暫時刻,才能向大地灑落一縷清輝。
天公不作美,一連數夜都沒有看到明月和繁星。市民都不太願意頂著深秋的寒風在夜間出遊,這無疑影響了柏林主城夜間的生機。帝國鍾塔剛剛敲出九聲清越的悠鳴,柏林城內的絕大多數商店便都關門歇業,就連那最為繁華的菩提樹下大街,也只有幾家大型商舖還開著門面。路人從街上走過,都是腳步匆匆,行色急急;偶有幾個顧客光臨,所成交的金額都是少得可憐。
不過,關門打烊的畢竟都是些民營商埠,像警察局、賭場、妓院之類的場所,無論凌晨半夜,都是燈火通明。柏林皇家總醫院便屬於這種關乎民生的單位,24小時都有人看守值班。這座在威廉一世時期建立起來的4層建築,就坐落在皇宮旁邊僅一街之隔的地區。如此一來,既可以讓突發急病的皇室成員得到迅速的醫治,又不會擔心平日湧動的人流影響到皇宮的安寧。
不過此刻,如果有有心人仔細觀察,便會從醫院大門內停著的那輛掛著皇室家族徽章的黑色四輪小汽車,看出些有異乎平常的端倪了。
米黃牆壁,雪se燈輝。兩座相鄰的重症監護室內,一群身著白大褂的醫師面色凝重,不時有護士推著各類器材和藥水走進走出。門外的走廊裡,一個雍容的貴婦正趴在長椅上嚎啕大哭,聲音哽咽;在她旁邊,還坐著一個臉色鐵青的壯年男子,正滿懷仇恨地看著進出房間的每一個人。周圍的醫生和侍衛都不敢去觸碰壯年男子的目光,唯恐這個大權在握的人化身殺星,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我的兒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啊!嗚嗚嗚……咳咳……」雍容少婦的哭號聲迴盪在走廊裡,夾雜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與喘息,聞者落淚,見者酸心。壯年男子雙拳緊握,兩眼噴火,突然抓起旁邊的咖啡杯,「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侍衛和醫生看到壯年男子直yu殺人的眼神,心中都泛起了一股徹骨的懼意,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只有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風衣之下的枯瘦身影沒有動靜。壯年男子面籠寒霜,幾乎是用從牙縫裡蹦出來的音節,一字字道:「你們最好把朕的兩個兒子,都完好無損地交回來!否則的話,朕就把你們都發配到最為荒蠻的西非,讓你們終日都與毒蟲野獸為伴,都聽到了沒?!」
走廊上的醫生護士臉色發白,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心中叫苦不迭。壯年男子怒意未息,臉色漲紅,如果不是顧忌醫療過程需要保證絕對的安靜,以他的性格早就破口痛罵,那還會像現在這樣憋得怒氣傷肺?
「叮鈴鈴!」一陣緊促的警鈴在走廊上突兀地響起,走廊上醫護人員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左邊的重症監護室的大門被推開,幾名護士推著一個裝著不知名器械的滑車風風火火地衝了出來,然後劈手奪過停在門外的另一輛滑車,又風風火火地衝了進去。壯年男子和雍容少婦都是一激靈,滿懷緊張地向門口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裡面全是隱隱綽綽的白大褂,哪裡看得見自己孩子的半點身影?
這種異常現象沒有持續多久,刺耳的鈴聲便消退了下去。門開,人分,一個地中海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了出來。他緩緩摘去臉上的大號口罩,露出一張皺紋橫生的老臉,對面前的那對夫婦低聲道:「皇儲殿下已經回歸到了聖天使米迦勒的懷抱,還請陛下、皇后節哀。」
壯年男子的一雙藍眼登時變得血紅,目眥欲裂;他一把抓住老醫師的衣領,嘶聲道:「你這個蠢貨是在說什麼胡話!朕的皇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給朕治,快去給朕治!」說到最後一句,壯年男子已經是歇斯底里,瘋狂搖晃著眼前老人的身體。
地中海年老體弱,被壯年男子這麼一折騰,登時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他強忍劇痛,斷斷續續地道:「我們醫院的全體醫護人員,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挽救皇儲殿下的生命,可是實在是無能為力!」
「你放屁!」壯年男子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怒氣,終於徹底爆發,厲聲咆哮道,「奧古斯特被送來的時候,週身沒有任何的焦黑傷口,就算是昏厥不醒,怎麼可能就這麼回歸到了聖天使的懷抱!定然是你們這群庸醫不學無術,胡亂醫治所致!」
老醫師咳嗽了幾聲,啞聲道:「陛下明鑒!兩位殿下都是在勃蘭登堡門下被雷霆劈中,沒有當場化為灰燼已經是奇跡了!雖然沒有外傷,但數十萬伏特的電壓已經對他們的腦電波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後果;就算是全世界最高明的醫生,也是無法治其根本的!我們已經採用了所有的手段,仍是沒能挽救皇儲的腦死亡,還請陛下和皇后節哀。」
聽得老醫師說出自己孩子的死訊,雍容少婦慘呼一聲,就此癱倒在長椅上,人事不省。周圍的護士登時手忙腳亂,趕忙找來一輛救護車,然後將她迅速推進了旁側病房。壯年男子聞此噩耗,也是眼前一黑,踉踉蹌蹌退了幾步;一眾侍衛連忙上去攙扶,卻被他嘶吼著一把推開。他用右手撐住牆壁,大口大口地喘了會兒氣,澀聲道:「對他們的腦電波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後果?也就是說,不止是奧古斯特,埃特爾也會死了?」
聽得壯年男子沙啞的聲音在走廊裡緩緩響起,眾人心中都打了個寒噤;在這個時候,誰還敢去觸這個霉頭,回答皇帝的這句話語?醫生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老醫師硬著頭皮道:「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我們正在對二殿下做全程監護;二皇子吉人天相,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壯年男子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裡;過了片刻,他發出了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嘶聲悲吼,然後緩緩閉上雙目,沒有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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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急促刺耳的鈴聲再度在這個空間響起,右側病房上的那盞警燈紅光大放,照得在場諸人鬚眉皆赤。走廊裡的醫護人員再一次急促跑動起來,橡膠車輪碾過木質地板,發出骨碌碌的聲響。壯年男子靜靜地站在原地,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那個全身都隱藏在風衣下的枯瘦身影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眼角,竟已經反射出了點點的光漪。
枯瘦身影微微一動,似乎是想說點什麼勸慰的話,凝滯了半晌,卻只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歎息。有些事情可以出言安慰,有些事情卻只能靠時間的流逝,才能徐徐消退!
「哈德森。」壯年男子背過身去,沙啞的聲音,混合著急促的腳步和警鈴的嘶鳴,顯得格外的蕭瑟與揪心,「明日,明日朕就會昭告天下,你告訴阿勒曼,讓他……讓他為奧古斯特和埃特爾準備後事吧。」
「是。」枯瘦身影低聲答道。
門砰地一聲打開了。壯年男子耳廓一動,背對著走出的老醫師,啞聲道:「說吧,朕還挺得住。」
「陛下,聖天使垂憐,二皇子無恙了!」地中海興奮地道。
壯年男子幽幽道:「回歸了,回歸吧。總有一天,朕也會回歸到聖天使米迦勒的懷……」他的聲音忽然小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倏地定格:「你剛才說什麼?」
地中海帶著三分喜悅,七分慶幸的語氣,再度說道:「陛下,聖天使垂憐,二皇子無恙了!」
壯年男子轉過身來,臉上淚痕猶在,忽然像野獸一般扒開眾人,大步朝病房內走去。眾醫生沒想到他竟然會直闖重症監護室,措手不及,就這麼被他長驅直入;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壯年男子已經殺出一條血路,直抵床前。
一個莫約10歲出頭的男孩正躺在病床上,十幾根顏色各異的管線在他身上或插或纏,沿著管線向旁邊看去,這些東西的末端都連入到了旁邊的七八台各式器械裡面。他五官精緻,雙目緊閉,臉色有一絲病態的蒼白;一個無色透明的面罩扣在他的鼻上,末端與一個巨大的藍色鐵罐緊緊相連。
老醫師咳嗽一聲,道:「雖然我非常理解陛下的愛子心情,但我還是有一點需要向陛下講明。為了防止外來病菌對病人造成傷害,所有進入這間重症監護室的人,事先都必須對衣物進行嚴格的消毒處理;陛下如今驟然進入,如果在這裡呆得時間太久,恐怕還會傷及二皇子的性命!」
壯年男子聞言如夢方醒,不著痕跡地在臉上抹了抹,然後悄聲退出了房間。看著已經恢復理智的壯年男子——德皇威廉二世,老醫師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雖然只活了一個,但自己和其他救護人員應該不用被發配西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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