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西?誰呀?
冷子宸納悶的看向剛才的男孩,卻見他飛一般的朝著冷沐卉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住。
小傢伙瞬間火冒三丈,他是哪根蔥啊,居然敢抱大木頭,他難道不知道大木頭只有他和爹地兩個人抱的嗎?其他人抱,全部殺無赦,一個不留。
冷子宸腮幫子鼓得像個包子一樣,看到冷沐卉並沒有將他推開的樣子,更加鬱悶的不得了。
楊辰西將腦袋埋在冷沐卉的懷裡,眼淚幾乎立即便奪眶而出,抱著他嗚嗚咽咽的哭泣,半晌,才像是找到自己聲音一樣,略有些聲嘶力竭的喊道:「姐。」
正往上走的冷子宸腳步一踉蹌,差點栽到地上去。姐?他叫他家媽咪姐?
「你怎麼會在這裡?」冷沐卉拍了拍楊辰西的背,眉心輕輕的蹙著,很是不解。六年了,沒想到六年的時間,楊辰西竟然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個子拔高了許多,臉蛋依舊如當初一樣,張著一張容易讓人認出的娃娃臉,讓她只一眼,就認出來了。
而且……
冷沐卉拍了拍手下的身子,那消瘦的只剩下骨頭一般的身子,讓她更是疑竇叢生,怎麼會這麼瘦?
「我,我,我,是我帶他回來的。」冷子宸見他們一直在忽略自己,心裡不平衡極了,當即舉著手一跳一跳的試圖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姐,嗚嗚,姐。」楊辰西只是一個勁的哭,他心裡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悲苦,如今見到冷沐卉,便一股腦兒的全部傾瀉了出來,抽抽噎噎的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冷沐卉看他情緒激動,只能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朝著冷子宸招了招手,又拍了拍楊辰西的背,道:「進來再說吧。」
別墅內的東西並不多,冷沐卉和冷子宸才剛住進來,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置辦,整個房間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楊辰西站在門邊有些手足無措,看著潔白如新的地板,那雙穿著破舊球鞋的雙腳,硬是不忍心踩上去。
冷子宸回頭,便看到他垂著腦袋看著地磚的樣子,腦袋歪了歪,他立即從旁邊拿出一雙拖鞋遞給他,「吶,換上吧。」小傢伙看著他接過,忽然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善良過頭了,居然會給別人遞鞋子,這麼助人為樂的行為簡直就是雷鋒精神的精髓嘛。v08y。
小傢伙立即回頭,笑著對冷沐卉說道:「媽咪,我要表揚。」
媽咪?楊辰西豁然抬起頭,傻愣愣的看著冷沐卉,「姐,你,你結婚了……那,姐夫呢?」他忽然又停下來穿鞋子的動作,腦袋開始左顧右盼,動作更加拘謹了。
冷沐卉皺了皺眉,「你先進來再說吧。」
楊辰西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的換了鞋子進去,跟著冷沐卉走到客廳時,一看到茶几上的水果,他就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冷沐卉看的分明,心裡更加詫異了起來,「餓了?」
「嗯。」楊辰西拚命的點頭,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著水果盤。
宸宸立即捍衛自己的東西一樣將果盤抱在懷裡,撅著嘴巴直哼哼,「這是我的,我要吃的。」
冷沐卉翻了翻白眼,一看到有人要跟他搶吃的,就彷彿天要塌下來一樣,這小傢伙越來越像個吃貨了。她轉了個身,進廚房將剛燒好的晚飯端了出來,「吃吧。」
楊辰西抬頭看了她一眼,急忙又低頭,抓著筷子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坐在身邊的宸宸嘖嘖稱奇,這傢伙怎麼看著比他還嗜吃的樣子,他好歹還會注意一下形象來著。可是這傢伙吃的滿嘴都是不說,桌子上的飯粒也是一坨一坨的,真噁心。
小傢伙抱著水果盤嫌棄的下了椅子,跑到旁邊去翻自己的包包了。不想才翻了一半,他的寶貝包包就被拿走了,冷沐卉清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了過來,「不准吃零食,去,給我去吃正餐。」
「媽咪是壞蛋。」小傢伙鼓了鼓腮幫子,坐在桌子上戳了戳飯碗。他不要吃媽咪做的飯,媽咪只會燒蛋炒飯,天天吃天天吃,他都想吐了。
楊辰西一大碗的蛋炒飯全部下了肚子以後,眼睛又狼一般的掃了過來。
宸宸見媽咪進了廚房,忙將自己那份飯嘩啦了一大半進他的碗裡,笑瞇瞇的說:「多吃點多吃點,我很善良的,都給你吃。」
楊辰西什麼話都沒說,又拼了老命的往自己肚子裡塞食物。
冷沐卉倚在廚房的門邊,眉心自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這是餓的有多狠,才會拚命的吃飯像是要將自己撐死為止。
「吧嗒」一聲,她拉開楊辰西身邊的椅子,見他吃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問:「說吧,多久沒吃飯了。」
楊辰西含著一口飯,努力的嚥了兩下才嚥下去,半晌才喃喃的含糊不清的說道:「兩,兩天。」
冷沐卉皺眉。「兩天?你爸媽都不給你吃飯嗎?」
楊辰西忽然停下咀嚼的動作,眼神逐漸的暗淡了下來,整個身子都像是籠罩在一團陰霾的氛圍裡,那樣淒涼的樣子。抿了抿唇瓣,他忽然就淚如雨下,略有些黑的手掌不斷的抹著成串成串落下的淚,將他半個衣袖都染濕了。
冷子宸咬著手裡的蘋果一口,嘟著嘴跑到冷沐卉的身邊,悄悄的在她耳邊說道:「他爹地媽咪都死了,我看到嘍,但是他還把遺像給摔了。」
「什麼?」冷沐卉豁然站了起來,眸中儘是震驚和不敢置信。死了?那個女人死了?這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情?
楊辰西見她這般震驚的模樣,以為她震怒於他摔了父母的遺像,當即神情激動的站了起來,「我就是要摔他們,他們憑什麼把我生下來,又丟下我一個人,憑什麼啊,嗚嗚,他們知不知道我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恨他們,我恨他們。」
冷沐卉還沒從她死掉的事實中回神,冷不防聽到他如此激烈的控訴,豁然回頭看他,眼神銳利憤怒。隨即,又在他逐漸加大的痛哭聲中漸漸的軟化了下來。其實,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吧,從小將他當成寶一樣的父母都走了,他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年紀又那麼小。自己這些年好歹跟那個女人沒有了什麼交集,也在多年前就對她失望透頂,說實話,聽到她死的時候,除了震驚和悲傷一掠而過,她竟然沒感覺到多少痛,或許,她本就是個無情的人吧。
怪不得他變得這麼瘦,怪不得他穿著老舊,怪不得他餓得那麼狠,顯然是沒人照顧他了。
歎了一口氣,她拍了拍楊辰西的肩膀,低聲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楊辰西知道她問的是母親,抹了抹眼淚,才略顯委屈的開口道:「五年前,爸爸有了外遇,媽媽和爸爸整天吵架,後來有一天,媽媽發瘋一樣的說她受不了了,她不想活了,但是她死也不要讓爸爸好過,她要拉著他一塊下地獄。那天她趁著爸爸睡覺的時候一刀就把他給殺了,我嚇得不敢出來,躲在衣櫃裡動也不敢動。後來就聽到媽媽一直在笑一直在笑,丟了刀子跑到樓頂就跳了下去,當場就死了。我……我恨他們,他們為什麼就不想想我,我那時候才十一歲……嗚嗚,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卡嚓卡嚓。」冷子宸睜著大大的眼,繼續吃蘋果。好可憐,可是這個蘋果還是好好吃。
冷沐卉淡淡的眼神飄過去,小傢伙立即抱著果盤跑到角落裡去了。
「那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十一歲,那是才剛剛開始學著懂事的年紀,沒想到她走了才不過一年,事情就發生到了這個地步。當年她就想過,像楊辰西父親那樣的男人,不花心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想到這麼快就驗證了。
楊辰西抹了抹眼淚,想到當初親生父母都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就忍不住發抖。「辦完了爸爸媽媽的後事以後,我就跟著我叔叔嬸嬸過,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當初領養我是衝著我的錢去的。等到我身上已經搾不出什麼東西後,他們就開始罵我,說我是掃把星,說我剋死了我爸媽,還說媽媽有精神病,我肯定會遺傳下來,說不定哪天也會動手把他們給殺了。我受不了,我就捉弄他們,有天半夜起來扮鬼,他們說我果然精神有問題,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知道他們就是想趕我走,我不去精神病院,我自己走掉了,後來我就一個人住在家裡。」
幸好他當初學習成績好,學校舍不得它輟學,給他申請獎學金助學金,才讓他繼續讀了下去。可是那些錢都給拿去交學費了,他吃飯的錢便少的可憐,有時候只能厚著臉皮東湊一頓西湊一頓。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性格變得自卑,變得孤僻,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連那些鄰居看到他都厭煩,如果今天不是碰到了宸宸,他也許就碰不到姐姐,再或許,他餓得書都讀不進去,沒有獎學金助學金,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冷沐卉靜靜的聽著,眉心卻始終沒有鬆開過。物是人非,說的或許就是這樣的情景。
見他說的累了,乏了,冷沐卉這才給他收拾了房間,讓他住了進去。
楊辰西卻站在門口,看著佈置的溫馨整潔的房間,動也不敢動。宸宸在後面推了他一把,「你不進去啊,我告訴你哦,我媽咪那個懶人可是難得幫忙鋪床的哦。」
冷沐卉猛然給了他一個爆栗子,嗤道:「回你自己的房間裡去。」
「不要。」小傢伙嘟了嘟嘴,抱著果盤咚咚咚的跑下樓去了,他還要跟爹地通電話呢。
冷沐卉翻了個白眼,這才回頭對楊辰西說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裡吧,有什麼事情我給你置辦。說到底你是我弟弟,不管我們之間有過什麼,感情如何,那也過去了。今後我和宸宸都是你的家人了,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好了,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再去給你買些新衣服,你的校服我給你甩干你就再穿一天吧。」們的來頭。
「嗯。」楊辰西低低的垂首,臨進門前忽然又站住了,有些不自然的問道:「姐,那姐夫……」他住在這裡,他會不會不高興?
「……」這個問題,冷沐卉有些頭疼了,「……暫時沒有姐夫,這事說來話長,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楊辰西頓了頓,本還想問些什麼,然而幾年來的寄人籬下到底讓他自卑感叢生,有些事情不該問的,就不能問。
冷沐卉見狀也沒解釋,揮了揮手轉身就走。身後卻突然傳來楊辰西低低的聲音,「姐……其實我很喜歡你,小時候……就很崇拜你。」
「我知道。」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她當然知道,他從小就以她為目標,所以每次考了高分數就會來找她炫耀,可是又因為她母親總是用她的成績去打壓他,他才會變得暴躁不安,才會想著法子去整她。
天色漆黑,楊辰西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眠,身下的床比他家裡的要舒服一百倍,環境氣味更是要好一百倍。可是他卻覺得好不真實,他今天居然見到姐姐了,那個他從小便佩服崇拜的姐姐,依舊和以前一樣,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還有了個那麼可愛聰明的寶寶,他的小外甥呢。
楊辰西嘴角掛著笑,心裡的那份激動從現在才開始慢慢的一點一點漲上來,那麼的虛幻。他眨了眨眼,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卻讓他欣喜若狂,他沒有做夢,確確實實存在著。
這麼些年,他才發現其實想的最多的不是死去的父母,而是這個總是能在他絞盡腦汁想好的惡作劇之下還能反過來整他的姐姐。他不知道為什麼六年前她忽然就不見了,他問過媽媽,可是她也不知道。因此他會常常站在門外的空地上發呆,會偷偷摸摸摸到冷雲且的家門口,扒著窗戶往裡看,可是始終沒有。
現在,終於見到了。
楊辰西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身體一放鬆,困意也湧了上來。
一覺醒來,卻是天色大亮,他猛然驚跳了起來,卻發現離上學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了。他匆匆忙忙爬起來,打開房門就衝了出去,一到客廳才看到他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放在那裡。
他想也不想的急忙衝過去,卻一時不查,走到最後兩個台階的時候突然滾了下去,痛意讓他忍不住頻頻抽氣,痛呼出聲,轉念想到這裡不是他的房子,急忙又用手將嘴巴摀住。
然而在這棟安靜的不像話的別墅裡,他製造出來的聲音到底還是大了一些,二樓的一個房間門被打了開來,冷子宸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抱著水果盤子走了出來,嘟著嘴不解的看著他,「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就是摔了一跤,對不起,吵醒你了。」楊辰西滿臉通紅,撐著身子急忙爬了起來,幸好地面都鋪著厚重的毯子,倒沒讓他擦傷了哪裡,只是滾下來撞到手臂有些疼而已。
「哦。」宸宸又揉了揉眼睛,抓著懷裡的蘋果咬了一口,這才扶著樓梯穿著拖鞋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你那麼早起來做什麼?」真是傻子,現在都不到七點鐘,起的那麼早又沒蟲子吃。
「我,我要上學。」
宸宸咬蘋果的動作驀然一頓,眼睛一陣陣的發亮。上學呀,那一定一定很好玩的。
他興奮的蹲下身,將小腦袋湊到他面前很嗨皮的問道:「你學校在哪裡?」
「……嘉德一中。」
「假的一中?」這名字好怪,小傢伙偏了偏腦袋很疑惑,隨即又興奮的開口道:「那你趕緊去吧,待會就遲到了。」
「啊……」說到遲到,楊辰西立刻就驚跳了起來,抓著衣服慌慌張張的跑到衛生間去,不到五分鐘,他已經是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摸了摸口袋,那裡有兩張紅票子塞在裡面。楊辰西忽然有些鼻酸,抓著書包便匆匆忙忙的跑了。
冷沐卉斜靠在二樓的樓梯口,看著卡嚓卡嚓不斷吃蘋果的宸宸,揉著眉頭歎氣,「你問他的學校想做什麼?」
「玩啊。」小傢伙抬了抬眸子,卡嚓卡嚓兩聲,便將果核丟到了垃圾桶裡。
冷沐卉挑了挑眉,頓了半晌,點點頭道:「嗯,也行,你去玩玩,順便看看他在那邊怎麼樣,考察一下。」
「好勒。」宸宸興致勃勃的放下果盤,抓了兩個梨子放進自己的大包包裡,出門左拐跑上跳上公交車直接說道:「去假的一中。」
公交車上全體成員對他行注目禮,半晌,司機吶吶的開口道:「小娃娃,這裡是公交車,不在嘉德一中停車的。」
「是嗎?不停的嗎?你為毛不停呢?你不停我不就去不了了嗎?」劉森說過,坐公交車要比坐出租車便宜很多的,只要兩塊錢就夠了,兩塊錢啊,確實比出租車要便宜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