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髮帶在他身後飄揚,他靜立遙遙上空,俯視而下。精神集中雙眼,讓我可目視千尺,一張冠玉無暇的臉映入眼簾。英挺俊美的容貌,燦燦生輝的雙眸,淡薄微抿的薄唇,修長挺拔的身姿和凌駕萬物的王者氣度,是他,是那個救了父親,除了貓妖的仙俠。
他瀟灑的身形讓我那時心生嚮往,一朝決定,來蓬萊修仙。
此刻,他正俯視而下,目露疑惑,臉上神情依然淡漠冷淡。心中忽然發虛,他……是否會認出我?如果他認出我,我豈不是更沒機會入蓬萊。又生出一絲僥倖,我天生特異,他或許這麼高看不清我的臉呢?
就在此時,又一男子御劍飛來,一身黑色的衣袍,如同滑翔的夜鷹飛過他的身側,再次繞回,躍下自己的劍,仙劍立於他的身旁。而他落於他的劍上,抬手環上他的肩,親熱地靠上他的肩膀,同樣是我在桃花鎮未見過的英俊容貌,但與我的恩人全然不同。
黑衣男子有清秀的彎月眉,明澈有神的杏目,大眼賽過西施美人,眨一眨水光瀲灩百魅生,紅唇珠圓玉潤,上唇微翹,但不顯陰柔或是女相,依然帶著男兒陽剛。這男子的皮相,讓我這個女子,也要嫉妒一分。
「溟海,你怎麼不走了?」我聽到了他們輕微的對話。黑衣男子的聲音很清澈,如那山間的清泉,他正疑惑地問我的恩人。他們一黑一白立於七星北斗下,猶如黑白雙帝降臨。他們看來是很好的朋友。
原來……他叫溟海。精神再集中於雙耳,只希望能再聽到溟海的聲音。
「露華你看。」溟海伸手朝我指來,這是他的聲音,依然平靜,冷淡,少語,卻能穿透人心,如極寒之地的冰晶一般透徹入心,明明清冷,卻給人一絲冰中映日的淡淡暖意。他白色的袍袖隨著他伸手垂落星空,帶出一絲出塵的仙氣。
叫露華之人隨他所指朝我看來,翹唇一勾:「這人看來過不了,靈石無光吶。」
「不,你仔細看,此人過門,只有仙尊一人。」分外平靜的話,已經顯出他比那露華出事冷靜鎮定,更有帝王之質。
他……看得到我,但……沒認出我。心裡帶起即安心,又失落的情緒。他必定救人無數,又怎會記住妓院中,一個小小的我?
那露華露出驚異之色,我略帶失望地收回目光,耳邊傳來露華疑惑的聲音:「溟海,我怎麼覺得……他好像聽得到我們說話?」
「嗯。」溟海在一聲沉吟後,不再說話。我站在靈石門下,心生氣餒。我不該再執著下去,我永遠趕不上他。我連靈力都沒有,如何追趕他的步伐?追隨他的背影?
「走吧,他肯定過不了。只是又一個死纏爛打的凡夫俗子罷了。」露華的話,讓我心生不甘,他在小看我。連仙尊都給我機會,而他卻篤定我不行。
「不,我相信他可以。」這是……溟海的聲音。他信我!他相信我!那我更不能讓他失望!
我收回心神,不再聽他們說話。在石門下閉起雙眸,祛除六神雜念,放空自己入空靈之境。
自小便愛在花草樹下盤坐,也不知從誰人那處學來,又似天生喜愛。有時會昏昏沉沉入夢,進入奇妙幻境,看到許多花仙精怪在身邊嬉鬧。
醒來心生奇怪,便去找姚半仙解夢,然姚半仙卻驚道此為莊周夢蝶,乃修道之修心,即便有人修道百年,也未必能天人合一,問我究竟如何能成?連連追問我到底師承何人。我覺他莫名其妙,不過是入夢,扯什麼莊子孟子,故而並未上心。
但此時,我想起了他當時的話:莊子化蝶,如夢非夢,似幻非幻,乃其與天地合一,感花草魚蟲之靈。他日大小姐若遇靈性之物,用此法皆能溝通。
之前靈石緣何掉落?我不知。但是,既然是靈石,必有靈性。所謂病急亂投醫,此時不如信那姚半仙的話,試上一試,希望靈石能聽到我誠心之言,感動下落:靈石啊靈石,你若能聽見我元寶的話,請助我過關,我必將你接入手中,不讓你損傷半分。贖你自由,不讓你再受此千年日曬雨淋之苦,你……可願意?
我朝前緩緩伸出手,不知怎的,眼前卻是出現一片黑暗世界,整個世界裡靈光點點,有如滿天星空,我如入夢幻之境,周圍再無石門仙尊。
這是怎麼回事?倒是當年那些入夢的熟悉感陣陣襲來。
我這是……入夢了?
忽然,周圍點點靈光在我手心匯聚,漸漸形成一閃光的小人立於手心:「你真的將我從此隨身攜帶?」
磬石一般的聲音,雌雄莫辯。
「靈石?」我吃驚地問。
小小光人點點頭。
我微笑點頭:「嗯,只要你願意,你可隨我一生。」
「好,約定?」
「嗯,約定。」
小小光人忽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輝,將我彈出那奇妙世界,我回神睜眸,「啪。」一聲,靈石已入我的手中,清風忽然揚起,吹過石門,揚起仙尊的白眉和我的髮絲。我微笑地看向仙尊,他含笑將我久久注視。
我成功了!雖然我元寶沒有半絲靈力,但似乎這入夢的本事也能助我修仙。
仰臉再看星月之空,不再用目視千尺的力量,如此只可見那遙在天空中的白色身影,溟海,從此你我將同為蓬萊弟子,我會不停地努力追趕你,直到有資格也像那露華一般,站在你的身旁,與你御劍飛行,除魔降妖。
「這,這怎麼可能!」身旁傳來無常與無逑的驚呼,他們急急向前,取走我手中的靈石反覆觀看,靈石沒有發亮,似乎靈石離開石門,無法測試靈力。
我轉臉看仙尊:「仙尊,我可否買下此顆靈石?」
仙尊白鬚飄揚地笑問:「為何?」
「這是我與靈石的約定。」
仙尊點點頭,轉身化作一道白光消逝在夜間。兩位天尊還在懵懵然,我從他們手中取走靈石,將銀票留下,他們方才回神,無逑匆匆將銀票收好。
無常追仙尊而去,無逑對我招手:「你……跟我來吧。」
我手握靈石寶珠回頭遙望,夜空中已無溟海與露華,只見一隻隻小舟正往結界飛翔。忽然間,一片藍光在小舟上乍起,我隱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的忘字將小舟籠罩。就如當初溟海對我打出的那個藍色的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