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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楊辰自己,想到的還要更多。
阿芙蘿狄忒與阿波羅等都曾經明確表示過,火神赫淮斯托斯雖然不是最強大的主神,卻是許多神器的鑄造者。
他的神器火神之錘,傳說中除了可引起地震,熔岩爆發,更重要的是可以將神力與神器融合,並且他乃是天工神匠,才思奇巧。
之前還納悶,那一次假冒的魅惑腰帶事件,是怎麼整出那條腰帶的,此刻總算能解開謎團了,多半就是赫淮斯托斯的傑作了。
真的神器因為材料和當時實力的局限,沒法打造,假的再造一條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而剛好,赫爾墨斯這一次又和火神一同對幻境出手,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也就能理解,赫爾墨斯化作假冒的灰衣,參與那一次詭異行動的理由了。
至於那個多半是赫拉的寧箬竹,楊辰覺得她應該做了不少手腳,但暫時也不敢確定,是不是她主導了一切。
事到如今,楊辰已經漸漸明白了,之前克莉絲汀等對自己再三隱瞞的那些事。
恐怕蓋亞之心復甦後,神族的種種計劃,他們都是早有所瞭解,唯獨就是不讓自己知道。
要說楊辰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的,畢竟這不是什麼小事,而且讓他這個半人類半神族的角色非常難做,但是……就算自己如今知道了,自己真就會去阻止他們嗎?
隨著一群幻境中人的到來,這些訊息傳入耳中,楊辰無法避免地有些迷茫,有些東西像是在內心裡揉雜在一塊兒,憋得慌。
四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在島上駐足的幻境修士們,幾乎都恢復了元氣,這些人可都不窮,療傷丹藥還是有不少的。
楊辰也沒去管他們,反正這些人也都凍不死餓不死,不可能誰都進屋子待著。
當然,像燕三娘和唐露怡那樣的有關係的人,還是要好生招待,她們被招待了,總不好意思隔開其他相關的人,於是乎,楊辰還是安排了一些住處給燕家兄妹跟駱千秋、駱筱筱等人。
楊辰盡可能地避免和駱筱筱有交集,免得林若溪等不快,但似乎駱筱筱也沒心情纏著楊辰,因為親生母親唐露怡的出現,女孩這幾天都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
駱千秋和徐少恭是僅剩的兩名修為力壓群雄的幻境中人,這兩人在等眾人恢復元氣後,就召集了一干幻境中的高手,商議重返幻境的事宜。
這些幻境裡的高手和楊辰不同,他們深知絕對不可能和諸神成為朋友,諸神也不會放過他們。
暫時不來這裡找他們麻煩,也恐怕是因為諸神忙著恢復實力,並釋放大陣中的宙斯。
修士們知道,雖然如今諸神的實力已經大大領先了他們,但若是讓宙斯也被放出來,那他們將徹底不敵。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最終決定,先由速度最快的徐少恭,前往玄天島附近查探,看諸神是否有在做什麼。
雖然十二都天神魔大陣乃上古仙人之傑作,應是堅不可破,但怎奈諸神的實力已經勝過兩萬年前他們剛來地球時候的層次。
何況又有火神、天後潛伏了數百年,瞭解華夏修士的文明,恐怕會找到突破的關鍵。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三天,回了一趟幻境的徐少恭,也已經回來,帶回了最新的消息。
果然,玄天島已經被諸神佔領,並且以空前強大的空間法則,建立了一個封閉領域。
徐少恭根本不敢多靠近,任憑他再怎麼孤傲,也不想去送死。
查探不出具體的內部情況,他只能從外圍觀察到,神魔大陣竟是詭異地開始不穩定。
就像是一張蜘蛛網的中心開始抖動,連帶著整張網都開始顫慄。
修士們緊張地討論過後,終於也都下定決心,認為不能不管,打算所有冥水期以上的修士,明日就返回幻境。
午夜時分,楊辰原本還在跟幾個女人聊著天,卻意外地發現,駱千秋竟是主動來找自己。
駱千秋頗為識趣地沒進城堡內,而是在外面懸崖上,望著半空中的狼牙月,默默等著楊辰出來。
這幾日駱千秋和唐露怡這對老情人重逢,楊辰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但有駱筱筱這個女兒在,恐怕也不會太尷尬,畢竟他們也都是歷經滄桑坎坷,不至於如世俗惡男怨女般哭天喊地。
楊辰慢悠悠走到懸崖上,與駱千秋並列在一起,側面看過去,駱千秋竟是多了許多白色鬢髮,好似這麼短短幾天,就蒼老許多。
「找我什麼事」,楊辰口氣很平淡,對於這個傢伙,他也已經沒太多仇恨。
駱千秋沉默良久,忽然轉過身,朝著楊辰,謙卑地低下了頭顱……
楊辰一怔,這是幹嘛?鞠躬?
「我知道,我駱千秋沒臉這麼說,但……我只能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楊辰莞爾,不禁笑道:「求我幫你們一起去攻打諸神?我不是早說了麼,我……」
「不!」
駱千秋起身,搖頭道:「我不奢求,你能為了我們這些曾經與你為敵的人,來去和那麼強大的對手苦戰。諸神現在的實力,恐怕已經遠超了我們的想像。」
「那你求我什麼?」楊辰納悶。
「露兒……和筱筱,她們母女……」駱千秋竟是臉龐微微抖動,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情緒,咬牙道:「如果我有不測,請你以後照顧好她們。」
楊辰愕然,這話聽著,怎麼像臨終托付?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那個陰狠狡猾,桀驁不馴的駱家家主?
「看來,你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明天一去幻境就不打算回來了?」楊辰微笑著道。
駱千秋深吸一口氣,澀澀地自嘲一歎,「其實你更清楚不是麼,你有神格,該清楚現在諸神的實力恢復到了什麼高度……我們此番前去玄天島,說是要阻止諸神釋放出宙斯,但說白了,只是盡人事,也無需聽天命,必然九死一生。」
「那你們還去?至少像你這樣的,還能躲一躲吧,你可是剛和你的老情人團聚」,楊辰半開著玩笑道。
駱千秋卻是神色肅然,一字一頓地道:「不,露兒,她是我的妻子,你之前說得對,我從未忘記過她。」
楊辰默然,此時的駱千秋,顯得無比陌生。
「我知道,筱筱對你有情,但你對她,並不是很有意,但我相信,你既然可以在天魔之眼對她不離不棄,你心裡肯定有她的位置。
作為一個父親,我不希望女兒跟在你這樣的人身邊,當初讓她提早回幻境,也是怕她與你走得太近。
她是個可憐的孩子,該有個好的男人,全心全意地對她……但,我別無選擇,所以我只能相信你」。
駱千秋說完,竟是又重重地一彎腰點頭。
楊辰想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開不了口。
作為一個有不少情債的男人,他可以拒絕,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好像難以拒絕這樣的托付。
就在駱千秋轉身欲走的時候,楊辰卻是一聲喊住了他——「為什麼」,楊辰目光炯然地看著駱千秋,「為什麼明知道會死,還要拋下妻女,去送死……
你知道,你可以選擇不去的,就算諸神要屠殺修士,你也可以試著躲避……或者,看在唐師傅的面子上,待在我這裡,受我庇護。」
駱千秋背著身,低沉地笑了笑,「我如果說,是為了一句世俗所言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相信麼?」
楊辰蹙眉,「可你不是衝鋒陷陣的匹夫,這裡島上所有弱水期以上的修士,都不是。」
駱千秋轉過身來,眼中彷彿流竄著熾烈的火焰,哂然一笑。
「你恰恰說錯了,凡是天下人,皆為『匹夫』,修為與境界,改變不了我們的根。
可能,是你年紀還輕,可能,是你幾乎都待在華夏外的國度,可能,是你有主神神格。
你或許不會明白的,我們這些華夏幻境裡的修士,雖然勾心鬥角,不擇手段地互相廝殺,爭奪權勢與力量……
但是,現在我們有了共同的敵人,我們幻境的,修士的,華夏子孫的敵人。
就像是一個大家族,平日裡互相看不順眼,但有了外面家族的人來侵犯,再多的矛盾干戈,也會放到一邊,開始一致對外。
因為,我們的骨子裡,還是流淌著同樣的血液,我們的根,還是紮在華夏的大地深處。
如果諸神要把我們的家園夷為平地,把我們連根拔起,那我們就必然要以我等的鮮血,澆築生養我們的土地……」
駱千秋說這些話,並不激情,也不是很沉重,平淡地有些過分,但卻是讓楊辰的心神,為之一陣顫慄。
眼前的男人,彷彿褪去了所有光環,卸下了一身修為和浮沉往事。
他就像一個戰爭年代,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為了親情,為了愛情,為了忠誠,即將奔赴戰場的男人。
他不是不怕死,而是他不能畏懼必然的宿命。
或許,這才是人類最初的樣子……楊辰情不自禁地想。
一直到駱千秋離開懸崖,楊辰都一個人靜靜地孑立在那兒。
看著漫天星辰,楊辰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也無人打擾。
翌日清晨,幻境中冥水期以上的修士,全數準備動身,返回鴻蒙玄天島。
一幕幕生離死別般的告別,自然免不了。
燕三娘和燕飛雨,淚眼婆娑地送別兄長燕飛雲,而唐露怡駱筱筱母女,對著駱千秋,泣不成聲。
原本駱筱筱還要衝上來拽楊辰,哀求楊辰出手,可卻是被駱千秋給一道真元打入暈穴,昏睡了過去。
楊辰不發一言,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目送近百名修士離開。
此時的東方海空,烏雲陰沉,寒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