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之下,宋飛按下了劍光,降落到方才聲音傳出的地方,正站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小沙彌,腦袋上頂了一個光頭,項戴一串檀木佛珠,肌膚雪白如玉,堪比女子,面容清秀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神清澈如一汪泉水,彷彿不染紅塵。
此時白皙無暇的臉上,被塵土蒙上了一層灰色,加上套在身上的深灰色僧袍有些破舊,給人的感覺,有些落魄。
這個小沙彌,不就當初跟在戒貪和尚旁邊的那個嗎?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看到宋飛出現,小和尚的臉上透著關心的表情,以宋飛的經驗看得出小和尚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真誠,毫不虛偽做作。
稍後就聽到小沙彌道:「小和尚一真拜見施主,施主可有被傷著,若是傷著了,還請讓小和尚看看傷口,好給施主治療。」
宋飛搖搖頭,看向眼前的小和尚,好奇心大起,問道:「我見過你,你不是跟戒貪和尚一起的嗎?」
「施主好記性,小和尚正是戒貪師父的弟子」小和尚笑道。
宋飛心中一動,「你對剛才的怪物熟悉?」
小和尚對宋飛伸手做了個請坐的表情,自己率先盤腿坐到草地上,等宋飛也隨意地坐到地上之後,道:「這是魔魂,魔族的雛形,相當於魔族的嬰兒期,如果任其成長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魔魂?魔族?」對於魔族這個詞語,宋飛當初就聽戒貪說過,只不過那時身邊無人解答,而現在聽這小和尚的語氣,彷彿對這些甚是瞭解,自己見過妖魔鬼怪中的其他三族,魔族倒是第一次看到,連忙問道:「魔族,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真小和尚介紹道:「魔族,是非常詭異陰狠的種族,他們靠吞噬生靈的血肉法力為生,傳聞是生靈的負面情緒滋生出來,他們不通人性,腦中只有嗜殺和破壞,只有玄境級別的魔物,才能修出智慧,且個個陰狠狡猾,法力深厚,如果出現一個成年的魔頭,說是血流成河都不為過。」
「這麼恐怖?」宋飛有些懷疑。
一真耐心地解釋道:「魔族太過稀少,對於魔族的戰鬥,一般都涉及到玄境以上的高手,所以普通修士很難觸及,因此傳聞不多。可是每次魔族出現,必將伴隨著腥風血雨,所以我等修煉之人,只要發現魔物,必須要將他除掉。他們睚眥必報,就拿今日那個魔魂,你傷了他,他必會記下你的氣息,等他成長了,定會找你尋仇。」
「我能傷他一次,就能傷他第二次。」宋飛充滿信心道,「而且,你不是在追殺他嗎,說不定在他為成長之前就被你殺了。」
「嗷~~」突然間,遠處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嗷叫聲,宋飛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反應過來道:「這個聲音,是那個魔魂的,它還沒跑?」
小和尚輕輕地笑了笑:「他是來殺我的,我沒死之前,他又怎麼會跑,這種東西,最會記仇了,如果剛才不是你的出現,也許我已經死了。」
「殺你?」宋飛望了望這小和尚,只不過是修身境的修為,體內的法力給宋飛的感覺非常的薄弱,如果魔物要殺他,確實很難逃避。
看著小和尚清澄暖人的臉上絲毫沒有半點驚慌,這份鎮定和從容,宋飛真的很難想像,會出現在眼前這個滿是稚氣的小和尚臉上。宋飛的驚奇地問道:「那你怎麼不逃走,你不怕嗎?」
「自然是怕的。」小和尚輕輕地道,見越來越近的魔魂聲音,臉色有些發白,卻仍不見他臉上的驚慌,喃喃道:「可惜怕沒有用,該面對的自然要去面對,只是我不能讓它把我吞噬,否則吃了我之後它的成長速度又要加快了。」
宋飛這次注意到小和尚的身體,果然,小和尚的身體渾身透著靈氣,一看就是天賦上佳之人,這樣的**,對於妖獸來說就是莫大的補品,對於以血肉為食的魔物來說,應該也是大補吧。
「不過,它好像怕你了。」一真的臉上出現了純淨無邪的笑,「你身上好像有克制它的東西,這種魔物,最怕陽性的東西了。」
「陽性的東西,我知道了。」宋飛的掌心,燃起紅色的火焰。
「純陽的火焰,魔族的天然克心。」一真道,「你要小心了,若是被高級魔族發現,你就危險了。」
宋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至少眼前這魔物傷不了我,說吧,我怎麼幫你,這傢伙的聲音,實在是太討厭了。」
「魔魂沒有形體,而且很有耐性,有你在的話,它不會輕易現身的,要想殺他,很難。」一真道。
宋飛突然想起了戒貪和尚,反應過來道:「對了,戒貪和尚呢,他怎麼把你獨自一人丟在這裡了,如果有他在,殺個魔物還不簡單。」
說到戒貪和尚的時候,一真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隨即笑道:「正是為了我的安全,師父他老人家才要把我放下啊。現在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人間。」
宋飛驚道:「玄境的高手,也有危險,莫非,魔族?」
「是的。」一真望向遠方的天空,那裡正是他師父離去的方向,輕聲道,「師父去追殺一個成年的魔族,此去非常危險。師父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阿彌陀佛,師父常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次捨身除魔,師父死而無憾了。」
「不是吧。」宋飛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小和尚的世界觀跟他可是絕對相反啊,對於宋飛來說,只要自己和親人活得好好的,哪管這世間纍纍白骨,血流成河。別人死得再多,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飛好奇地道:「你們佛門的人,都這樣嗎?」
一真笑道:「修佛之人,講的是因果報應,種善意,結善果,與人為善,人才能與我為善。」
宋飛搖搖頭道:「我倒是有些不敢苟同,修真之人,為尋天道,爾虞我詐,強者為尊。你不殺人,人便要殺你。」
「施主你著相了。」一真對著宋飛道,這小小的十來歲孩童,清澈無垢如一汪清泉的眼睛裡,充滿了睿智,彷彿是看透了人世間百態,經歷了萬年滄桑,道:「世人殺我,害我,為何,利也?我修佛之人,一不練金丹,而不練法寶,僅憑一身佛法,一顆善心,世人皆知殺我無力可圖,又知我等從來與人為善,你說,還有人殺我?」
「不錯,佛門這一做法,確實是通達人情。」說到這裡,宋飛也輕輕地笑了起來:「別人不害你,所以你可以與人為善。」突然又指了指周圍的天空,眼睛逼視著一真道,「若是這魔物要殺你?你可願意捨身噬魔。」
宋飛希望能看到一真眼中的異樣,可惜這睿智更甚老人的小孩,依然平靜如常,一真道:「我要殺魔,是因為他要塗炭生靈,佛有慈悲普度眾生,亦有怒目金剛降魔,若是此魔僅僅吞噬我一人便不危害蒼生,一真捨去這身皮囊又有何惜。」
宋飛盯著一真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到虛偽,結果,一真的眼神依然清澈如故,這樣的眼神,絕不應該是生在一個虛偽的人身上。
「這樣的善,又為何故?沒了性命,你又有何追尋呢。」宋飛歎道。
「佛教導的,是覺而不迷、正而不邪、淨而不染。千經萬論,無量法門,施主若要談論佛法,一真定然把一生所學,皆講與你聽,只不過如今魔物出現,施主是否先行除魔,否則等這魔物逃走,成長起來,不僅蒼生有難,施主也難逃他的報復。就算施主能力通天,不怕報復,總該也有親人吧。」一真道,最後一句,恰恰說到了宋飛的心坎上。
「說吧,告訴我怎麼做。」宋飛道。
說起了魔物,一真的神色也慎重起來,低聲道:「此魔物相當狡猾,而且介於有形與無形之間,很容易逃跑,我們唯有設下陷阱引他上鉤,才能一舉消滅,否則就算消滅了他九成的形體,逃了一成,還是會復原,機會只有一次,還望施主把握機會。」
「嗯,怎麼引誘。」宋飛道。
一真輕笑道:「誘餌不就在眼前嗎?」
「你當誘餌?」宋飛聽著一真口說得如雲淡風輕般,但是心中也知道,誘餌,總有些危險的,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和尚,竟然在危險面前,竟如此的平靜,彷彿在述說周圍風景很美之類的話語一般輕鬆。
一真接著道:「魔物狡猾,如果看到你在場,恐怕不會出手,他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所以你必須要暫行離開,那時魔物就會前來殺我。我會藉機用師傅留下的佛珠纏住他的形體,那時便有機會了。」
宋飛把一真的話思索了一遍,立刻道:「離開,那是多久?你又能纏住多久呢。我若離開,回來之時他還沒動手,那豈不是暴露了我們的意圖,這魔物想必就不會上當了。」
「自然是久一點好。久不見你回來,魔物想必就會攻擊,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一真道。
宋飛看著一真的雙眼,歎道:「原來你是想同歸於盡啊。長久地纏住他,恐怕你也沒信心吧。」
這一次,一真純淨的臉上,也露出了被人看穿的靦腆,微低著頭道:「也只有如此了,否則,以我之力,又如何降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