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菁疑惑地接過來,從信封內將那張顯然已經經歷很多年歲月洗禮的古舊紙張取出來。舒骺豞曶
信是用生硬幼稚的英文寫的,一看就是初學者的功力,歪歪扭扭彷彿雞爪爬過的雪地。
是個小孩子的口吻,真切而誠懇地對聖誕老人說自己想去看北極光,也想去聖誕村乘坐馴鹿拖拉的雪橇。
打開,念了幾句,葉菁頓時啞然失笑——這個,是她小學時寫給聖誕老人的信!
難以置信地捏著這封信,汗嗒嗒瞅著辛博唯,「不會吧老公,你連這個都給揪出來了,該不會懷疑我是特.務,偷偷調查我了吧?で」
「小樣兒!」辛博唯捏捏葉菁鼻子,剜她一眼,「你怎麼就不往好裡想呢!」
「那是什麼呢……」葉菁撓著腦門做苦思冥想狀,眨巴雙眼調侃老男人,「你不會那麼浪漫吧?」
老男人氣得七竅生煙啊……他怎麼就不能浪漫了槍!
小東西分明都猜到了,偏偏硬憋著不肯往出說,欺負老年人嘛!
雖然辛博唯想搞點兒什麼資料,是很容易的事,可一般情況下境外的資料還是稍稍要費一些周折的。
葉菁上小學時寫給聖誕老人的信,被辛博唯從聖誕老人村堆砌得小山一般的陳年資料庫裡揪出來,實在是一樁不那麼容易的事兒。
嚴肅慣了的冷軍官,乍一浪漫起來,還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呢!
葉菁本來覺得自己的猜測很不現實,畢竟這種羅曼蒂克的事情太難跟辛博唯掛上靠了。
可經他這麼一彆扭,頓時驗證了她的猜測,立刻激動得兩眼直冒水花花。
胳膊繞住老公的脖子,心潮澎湃地感激著,「老公,你真好,謝謝你!」
啵兒——獎勵濕乎乎香吻一個!
「不用謝……」攬著小媳婦兒那肉呼呼的棉花腰,將下巴抵到她髮絲間,辛博唯放軟了聲調,無限寵溺地感慨:「丫頭,有我在,什麼願望都給你實現咯!童年欠缺的父愛母愛,我給你補!」
噗嗤……葉菁又是好笑又是感激,用食指一下下摳撓辛博唯的胸肌,還壞兮兮地揪一下胸肌上面綠豆般大小的紅果果,「同志哥你太誇張啦,依你的年齡和體格條件,父愛勉強能表達,母愛嘛,怕你沒那個功能哦!」
「小東西!你要什麼功能?」首長同志還就不服氣了!
「我餓了,要喝奶,」葉菁抬頭乜斜辛博唯,一臉狡黠壞笑,挑釁般問:「你有嗎?」
辛博唯嘴唇一陣抽搐,元神都要被頑劣的媳婦兒給氣出竅了!
臉黑了又綠綠了又紅,然後瞇縫著那對狐狸眼,慵慵張口:「別的沒有,這個巧了,還真是能提供!」
千年寒冰包公臉愣是笑得如同鐵樹開花,以對付流氓的方法就是比她更流氓的策略,掀起被子,指指下面——
「喏——在那,想要,自己吸!」
葉菁頓時捶胸頓足啊……怎麼就忘記狐狸本性了!
一不小心,又把自己套進去了啊!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又一次赤果果栽到狐狸手上了……
跟狐狸鬥,結局注定會很悲劇。
笑了鬧了感動了,兩個人在床上嘻嘻哈哈地掐來摳去,來來往往無數回合,直到小丫頭精力殆盡。
終於再扭打不過,才乖乖投降求饒,老老實實窩進男人懷裡,無聊地跟男人一起掰指頭望天計算北極光降臨的時間。
說實在話,那封信是小時候寫的,距離現在已經很多年,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兒提時代有多少美麗而迫切的憧憬,長大了,其實早就已經遺忘或者不會再感興趣。
所以現在狐狸同志一片好心,倒是變成葉菁反過來陪他完成任務了!
辛博唯早就調查預報落實清楚,九點鐘,千百年來吸引無數人站在莽莽雪原上仰望夜空、翹首期待的自然奇觀北極光,終於如約而至。
小學時聽孫燕姿唱綠光,葉菁一直以為北極光只是綠色,現在親眼目睹這一宏偉壯觀的景象,才知道原來北極光竟然如此絢麗耀眼——
各種明艷色彩交織著,閃耀著巨大的亮光在深墨藍的天穹鋪開,漫天繁星頓時為之失色,浩瀚宇宙間的一切星球隕石,都只為襯托它而存在!
「太美了……」
葉菁仰著下巴喃喃感慨,一動也不敢動,唯恐褻瀆這絢麗耀眼的北極光一般,安安靜靜坐在床上,手放在辛博唯手心,腦袋枕著他的肩膀,兩個人並排靠在床頭上,望著這雄偉壯麗的景象,一起感慨著宇宙的無限遼闊,以及人類的渺小。
在北歐有這樣一個傳說,有生之年,若是得以看見一次浩瀚而神秘的北極光,那麼許下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
執手相依,仰望極光的那一刻,辛博唯深情地輕聲呢喃:「葉菁,今生今世,永以為好!」
永以為好,出自詩經的句子,質樸得沒有一絲光芒。
可就是這樣平凡的四個字,葉菁卻深深知道——辛博唯擲地有聲地說出來,必然會窮其一生用心兌現。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多麼簡單而深情的許諾,這個可愛的老男人啊,他把自己比成木瓜投給小他十餘歲的小丫頭,而乳臭方艾的小丫頭在他眼裡,儼然是無以估價的寶貝瓊琚。
要是還不感動,葉菁就真的沒心沒肺過頭了!
腦袋抵進他懷裡,哭得稀里嘩啦,眼淚鼻涕抹得到處都是,抽嗒著,哽噎著,結結巴巴地說:「老,老木瓜,我,我愛你!我愛死你啦!」
從此後,辛博唯又多了個外號……
看了北極光,約定好明天去聖誕老人村坐雪橇,然後兩人鼻息互哺、相擁而眠。
心貼著心的感覺,是最最和美的貼近。
夜愈深,外面溫度早已降至零下四十多度,潔淨無瑕的冰天雪地上,一座座玻璃小屋透出暖暖的光暈,在這潔瑜而寧靜的天地間,構造出一幅唯美迷醉的祥和畫卷。
第二天一大早,陽光才剛剛在純白色的世界鋪開金燦燦的線條,葉菁便被手機短信鈴聲吵醒。
她來芬蘭,國內應該沒幾個人知道,能掐著這個點兒發短信的,還真是精神可嘉!
一大早的清夢被擾,葉菁真後悔昨晚忘記關機!
極其不滿地嘀咕一句「誰呀」,懶洋洋伸出手在床頭櫃上一陣摸索。
抓起手機,一眼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豆芽,頓時一驚,冷汗涔涔回頭瞅瞅,幸好,老公還沒醒……
廣場求婚以及準備舉行婚禮的那天,閨蜜都到齊了,唯獨差了蘇籬,不用問,葉菁也知道蘇籬肯定是被陶甜甜沈濤他們幾個瞞天過海哄騙到哪裡藏起來了,唯恐放出來會惹事。
z國現在應該是中午時分,計算著這個時差發短信過來,這廝還真是用心良苦!
為防止驚動醋君,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葉菁一狠心,摁下刪除鍵——
「想毀滅證據啊?小樣兒!」
身後洪鐘般一聲冷哼,帶著睡意初醒的惺忪慵懶,外加幾分薄薄的調侃意味。
葉菁手一抖,大拇指從確認鍵上移開,索性轉身把手機往醋君枕頭邊兒一扔,「我光明磊落,沒什麼可毀滅的,你自己看吧,看完記得幫忙刪了!」
小樣兒,還真是硬氣!
辛博唯最欣賞的就是她這股子硬氣,不愧是將門之後,骨子裡躥著一股子豪邁硬棒!
他當然不會信不過自家媳婦兒,信不過媳婦兒就是信不過自己,這點兒男人的自信,他還是有的!
與其說是吃乾醋,更多的成分,其實更偏向於調侃。
滿臉不正經的蘇籬,嬉皮歸嬉皮,可本質卻並不壞,這一點辛博唯經過瞭解後才下的定論。
別的且不說,單是葉菁喝醉了酒被蘇籬帶到芝苓會所那次,辛博唯那時是真吃醋,也真的很憤怒,果斷截了房間視頻,怒火朝天地研究一通後才知道,那天晚上,蘇籬實在有太多機會把葉菁輕薄了。
可是,他卻沒有。
這要擱思想稍微不穩的人,溫香軟玉在懷,況且還有主動投懷送抱的傾向,怎麼可能坐懷不亂、干守著一夜扮君子?
辛博唯把手機又塞進葉菁手裡,好脾氣地捏捏梗著脖子正在氣哼哼「銘志」的媳婦兒鼻子,不以為然地笑笑,「自己看吧!」
「是你自己不把握機會的哦!」葉菁接過手機,丟給辛博唯一個衛生球眼神,轉身背朝他,摁下查看鍵。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極其符合蘇籬風格的、文縐縐的幾句話——
得聞辛、葉赤繩系定,珠聯璧合。謹願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友:浪人蘇籬。
落款顯得有些好笑,可內容卻不得不令葉菁心潮澎湃半晌。
兒時大院兒裡的歡笑嬉戲歷歷在目,長得青黃不接、掛著兩溜兒鼻涕的小豆芽,抽抽噎噎地咬著手指頭發誓:菁菁,等著,我長大了就來娶你!
彼時的「豆芽媳婦兒」,終究只能永遠成為童年時代一個溫馨的記憶。
時光荏苒,孩提時代那些美好事物永遠都不可能就那麼純粹地停留在原地等待。
蘇籬,他到底還是能放下的。
浪人蘇籬,瀟灑不羈的蘇籬,放浪形骸的蘇籬,他其實,是個明白人。
葉菁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天,蘇籬趕到婚宴上,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對坐在他對面好奇纏著他問東問西的辛果兒說——
「你看我如何輕佻、如何一身爛桃花,可我只有一顆心,早就給了我媳婦兒,從五歲那年,便已鐵定!」
然後,他腳步踉蹌回家,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反覆聽一首歌。
那首歌裡有句詞兒是這麼唱的——
三生三世那麼長,要用一碗水去遺忘。
……
葉菁看著那條短信,一時間,竟是滿腹唏噓。
顛顛癡癡的蘇籬,用一身輕佻瘋呆去掩飾他的用心,葉菁怎麼可能看不到?
只可惜,同蘇籬一樣,葉菁也只有一顆心,那顆心,永遠只能屬於辛博唯。
蘇籬,請不要怪我,我不是看不見你,只是,於千萬萬人海之中,我首先看到了辛博唯,很不巧,他擋住了你……
葉菁低頭輕輕笑了一聲,雲淡風輕地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然後穿衣起床,往衛生間走。
心裡卻又覺得還是有點不踏實,問早已穿戴整齊站在鏡前剃鬍鬚的辛博唯:「奇怪了,你怎麼不要求我向你匯報?」
電動剃鬚刀嗡嗡響著,辛博唯繼續著手中的動作,頭也不回淡淡笑道:「用不著!你早就不是我的兵了!」
當慣了他的兵,現在忽然不是了,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葉菁嘩嘩地放水洗臉,扭頭,頂著一臉水珠子欣喜地問:「你不強迫我啦?不給我下套啦?我可以去上學啦?」
「不強迫了,」辛博唯瞅一眼小媳婦兒,眼窩裡盛滿了寵溺,溫和地回答:「你想上學就上學吧,什麼時候上膩了,再來當我的兵!」
當你的兵,才不呢!誰傻了才會顛顛兒跑到特種部隊被你往死裡訓,哼哼!
葉菁美滋滋的,開滿了一心底的繁花。
放下嚴苛的巡禮,放下無休止的作戰計劃,放下一切特殊任務,戎裝換西裝,鐵骨錚錚的地獄戰鷹,現在這段日子只想好好兒地陪著自家媳婦兒,認真執行一名丈夫的義務。
帶著葉菁來到全世界唯一的聖誕老人村,坐了馴鹿拖拽的雪橇,在茫茫雪地上馳騁奔跑,鈴兒叮噹響,葉菁清脆的歡笑聲灑滿整個銀白雪原,這些情景於他,是多大的滿足!
玩累了,辛博唯愛憐地搓熱葉菁凍得胡蘿蔔似的小爪子,把她裹進自己大衣裡,半挾半抱帶回酒店,在溫暖如春的木屋別墅中,依偎於窗前,透過玻璃窗,安靜地看外面漫天飄舞的雪花。
可愛而溫暖的辛博唯,他真把葉菁當作女兒一般的疼,滿腔的愛,全都揉碎了敷在她身上,呵護著她,給她溫暖和安全。
是的,所有的阻礙都消除了,以後,他的菁丫頭將永遠都是安全和溫暖的!
午飯後,依照鐵一般的作息規律,辛博唯是要準時睡子午覺的,葉菁睡不著,在屋裡悶著無聊,索性穿了大衣出門,獨自去散步。
一路上不停地看見有人在冰天雪地裡堆雪人,笑得傻瓜似的,絲毫不畏懼寒冷。
還有人從桑拿房衝出來,只穿一件小三角褲,週身紅通通騰著熱氣,尖叫一聲跳進事先準備好的雪窩子裡,哇哇啦啦地狼嚎一陣。
這些單純的人們,活得那般傻,卻那般真誠,這是一個多麼快樂的地方啊!
葉菁感慨著當地人這種閒散而純粹的生活態度,羨慕得簡直不想離開這個漫天冰雪的潔瑜世界。
可是按照辛博唯的計劃,要周遊世界的,這裡只是第一步,整個蜜月期還長著呢,再不捨也得揮手告別。
可是葉菁卻不遺憾,因為她知道自己老公做出的計劃必然是完美無缺的,料定了前路上必然處處充滿美好,下一個地方,肯定也是純美得令人陶醉。
如斯想著,臉頰上情不自禁綻開甜蜜的笑容。
一陣節奏歡快的音樂聲在路邊響起,葉菁扭頭——原來是一家愛爾蘭餐廳在舉行戶外促銷,一名渾身綴滿亮片兒的發女孩,伴隨著節奏鮮明的音樂,長髮飄逸,在漫天白雪中快速旋轉身體,提著寬大的短裙擺跳踢踏舞。
冥冥之中,有多少巧合就是這樣被上蒼安排出來的……
素未謀面,又隔著漫天飛雪,視線模糊不清,可葉菁卻還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彷彿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在召喚她,使她情不自禁改變腳下的方向,滿心疑惑而又好奇地朝著女孩兒跳舞的小小舞台走過去。
走進了,仰起臉,望著忘情舞動的女孩兒,頓時大吃一驚——
那張臉……好熟悉!
溫婉的眉,精緻的鼻,嘟嘟的嘴,就連眼睛都是那般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裡放射出來的,是漠然而清冷的光,與葉菁的清澈明淨倒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形體上也比葉菁消瘦很多,下巴尖得招人憐惜。
葉菁是幸福的女人,有疼她愛她的老公,一門兒心思要把她養得白白胖胖。
這世界上,並非每個女人都能有這樣的福氣。
舞台上的女孩跳得非常投入,絲毫沒注意到台下站著一個相貌跟她幾乎同出一轍的人正在驚愕地望著她。
一曲終了,老闆讓服務生抬出一大桶添加了威士忌的愛爾蘭特色咖啡,由幾名服務生分發給現場的圍觀者免費品嚐,跳舞的女孩兒也幫忙一起分發。
從小喝茶長大的葉菁,對咖啡沒有多大興趣,熱鬧看完了,轉身準備離開,可兩隻纖細白皙的手卻捧著一隻咖啡杯遞到了她的面前——
正是那名跳舞的女孩兒,面頰消瘦得我見猶憐,為保證跳舞效果,穿的衣服太單薄,在零下三十度的溫度中略略有些發抖,鼻尖兒上還凝結著一小滴跳舞湧出的熱氣與雪花相遇產生的小冰渣。
兩隻手捧著咖啡杯,含著微笑禮貌地發出邀請:「女士,請你嘗嘗!」
她是用英語說的,葉菁感激著這份熱情,連忙拉下大口罩,說了聲謝謝,伸手準備接杯子。
啪一聲,那只杯子卻踉蹌摔掉在雪地上,黑色的咖啡汁液染黑了一小片雪,有幾點濺到葉菁衣服上,在一派潔白世界中非外顯眼。
不過就是相貌相似罷了,至於激動成這樣兒麼——葉菁無奈得有些納悶兒了。
女孩兒情緒似乎真的好激動,連抱歉都忘了說,盯著葉菁僵在半空中的手,顫著嗓子問:「你這戒指是哪裡來的?」
咦,原來這女孩兒摔了杯子不是因為兩人極其相似的相貌,而是葉菁手指上那枚破石頭環兒!
不過小妹妹這話問得……葉菁還真是有幾分不愛聽了!
怎麼就跟被懷疑偷了別人東西似的,哼哼~~
本來這枚石頭環兒戴的就心不甘情不願的,平白惹出多少悶氣,還害得葉菁連辛博唯的結婚戒指都沒地方戴,只能弄條栓狗鏈兒掛到脖子上!
她簡直恨不得把那根手指頭齊茬兒剁了,免得一天到晚看著那只破石頭環兒心裡不暢快,可無奈刀鋒霍霍,下不了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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