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走開……」葉菁哼唧著,死死抱住枕頭耍賴皮。舒骺豞曶
「你再不起來,腸胃就會自動吃屎啦!」辛博唯劍眉高挑,星眸璀璨,謔謔地笑。
「嗯?」葉菁滿臉黑線,睜開眼睛,哭喪著臉嘀咕:「拜託啦首長大人,一大早不要這麼噁心人好不好?」
「這可不是噁心你,」辛博唯一本正經解釋:「到了吃飯的點兒,腸胃就自覺開始工作,現在都九點鐘了,你不吃飯,腸胃沒得吸收,只好自動吃屎。」
「你這是哪兒弄來的噁心理論啊……」葉菁揉著眼睛,哭笑不得漩。
「微博。」辛博唯淡定回答。
葉菁頓時一陣眼睛撲閃,瞅著辛博唯,看火星人似的上上下下掃瞄幾遍。
用一種極其鄙視的語氣,十分欠扁地說:「唷,看不出來嘛,你年紀一大把啦還看微博!鋮」
「小樣兒——」辛博唯上前一步,大手一伸,捻住葉菁下巴,不滿意地擰起眉毛,「我是比你大了點,可三十歲不算老吧?」
葉菁撇嘴咧咧:「三十了,都三十了!比我大十歲呢!」
「男人三十一枝花,」辛博唯抱臂站在床邊,斜睨著葉菁,用他那種慣常的慵慵口氣戲謔道:「小東西,我好好兒的一枝花都被你蹂躪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噗嗤……
葉菁笑得嘴角都歪了,腳丫子捲著被子朝他腿上踹過去,「不要臉的傢伙,到底是誰蹂躪誰啊……」
辛博唯也不躲開,就那麼巋然不動站在床邊由著小媳婦兒胡鬧騰。
鬧騰一下,睡意也就消了,小孩子家家,就是好哄!
洗漱完畢,葉菁赤著腳丫站在被小安擦得一塵不染的木地板上,拉開衣櫃門,琢磨著該穿一套什麼樣的衣服出現在辛家那位臉上永遠都頂著微笑、卻殺人不見血的笑面虎面前。
女為悅己者容,既然是去見笑面虎,葉菁當然不需要刻意注意裝束。
她完全只是想怎麼樣把自己打扮得叛經離奇些,最好一見面,就能把那個笑面虎當場氣暈。
要是能血氣上湧衝破腦門,現場蹬腿翹了辮子,那就完美了!
瞎琢磨著,張嘴沖外面喊:「小安,我在鹽步湖戈壁灘穿的那套衣服呢?」
「扔啦——」小安繫著圍裙從廚房跑出來,站在臥室門口問葉菁:「那衣服上全是屎渣子,又髒又破又臭,老首長讓我扔掉了。怎麼啦菁菁姐?」
「還打算用呢……」葉菁扁扁嘴巴嘀咕著,頭也不回,一邊繼續在衣櫃裡撥拉著,一邊衝門口擺擺手:「扔了就扔了,沒事啦,你去忙吧。」
心裡未免有點遺憾,本來還打算穿那身糞渣子衣服去熏熏那個笑面虎呢……
「找什麼呢?」辛博唯疏疏問著走進來,把手裡的東西往葉菁面前一推,「穿這個——」
那是一套疊得四稜見方的軍裝,墨綠色的冬裝款,散發著盎然鮮活的軍營氣息。
肩章上的一槓一星如此鮮艷,明乍乍地刺激著葉菁的眼睛。
葉菁一怔,隨即懶懶轉身。
繼續翻找衣服,淡淡說道:「我都不是軍人了,還做這個勢幹嘛?」
「誰說你不是軍人?」辛博唯繃緊了臉,正色說道:「你只是撤了軍職而已,軍籍還在的。這話難道我以前沒說過嗎?趕快換上——」
把那套軍裝往葉菁手裡一塞,轉身往出走,腳步甚是有力,地板被踩得咚咚響。
葉菁猶豫了那麼三五分鐘,把那套衣服放到床上,然後又拿起來,甚至將鼻子湊過去嗅嗅——
那上面,蘊含著她曾經一心想要進去的猛禽大隊的錚錚氣息。
時間日曆上剛剛翻過去的那一頁,頓時倏然跳出回轉——
「你們要拿出專業的軍事素養,表現出人類頑強的生存能力,滲透到戰場裡面,傲視敵人、打好戰役……」
「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特種兵,一定要跑得快、爬得高、打得准!要懷著絕對必勝的信念,使出狠勁兒,抱著一個念頭:你們這些小兵蛋子,最終都要成為光榮的猛禽……」
……
一瞬間,辛博唯曾經揮著手臂站在隊伍最前端、語氣激昂說出的那些話,就這麼忽然湧現在葉菁耳邊。
她怔怔地想,自己曾經那麼想成為一名特種兵呢……
唇角動了動,葉菁輕輕笑了。
然後抖開那疊整整齊齊的衣服,快速穿到身上。
果敢剛毅,睿智冷靜,英武倨傲,銳氣凌人,這些都是猛禽的精神。
雖然她已經不可能成為一名光榮的猛禽,可只要她曾經在猛禽堆兒裡摸爬滾打訓練過,沾染過那裡的熱血鬥志,就應該把這些鬥志繼承下去,永遠保持積極樂觀的正面心態。
所以啊,一隻笑面虎而已,她葉菁能害怕萎縮嗎?
當然不!
不畏懼,也不逃避,勇敢向前迎上去,無論要面對什麼樣的強敵。
不可能永遠這麼躲藏著,而且也躲藏不料太久。
辛大領導掌握著z國最強有力的情報網,葉家人只要活著從戈壁灘回來了,怎麼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只不過礙著辛博唯時刻守護著,所以不曾動手罷了。
葉菁在穿好軍裝的同時,終於想明白辛博唯的用心——直面強敵,用勇氣打敗他!
葉老首長也早就裝束整齊,雖然他不用去辛家,可多年以來,老人家早就習慣了穿著以前的舊常服出門,即便沒了肩章,步伐照樣邁得鏗鏘有力。
可畢竟是老了啊……
不管以前在貓耳洞老林子裡創下過如何輝煌的戰績,畢竟是老了啊,在戈壁灘上,胳膊那麼輕易就摔折了……
葉菁一臉擔憂望著葉老首長,想了想,開口說道:「爺爺,要不咱一起去辛家,好不好?新房子還沒收拾好,你住過去,我不放心……」
「還要怎麼收拾?」葉老首長虎著臉說:「上上下下五百多平,前後庭院花園,面朝大海,背靠國家級濕地公園,傢俱一應俱全。何況博唯考慮周到,昨天就已經派人把汪阿姨接過去收拾屋子了,往後吃飯也不成問題,難道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敢不知足?」
葉菁心裡酸酸的,面兒上卻是笑了。
伸手拿掉爺爺肩膀上剛掉落的白髮,悵悵解釋:「不是說這些,他去買的時候才知道那裡一直沒住過人,這才剛打掃好,日用的東西肯定還不齊全……」
「菁丫頭你就別嘮叨啦——」葉老首長也是在強撐笑容,拍拍葉菁的胳膊,慈愛地望著他一手帶大的這個孩子——
長大了,嫁人了,到底是懂事兒咯。
雖然葉老首長也很不願意搬到那幢新房子去住,軍區大院兒裡那套老房子,雖然很小,可是住了很多年,那份兒感情早就溶進生命裡。
屋裡掛著老伴兒和葉菁父母的照片,還有葉老首長那些年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拚死拚活拿下的軍功章。
大大小小的軍功章,足有二三十枚,全都別在任職期間穿過的那件常服上,用布罩子護住,整整齊齊掛在衣櫃裡呢。
樓前還有他開墾的小菜地,種著香菜、蒜苗、小青菜,還有葉菁小時候,專門給她栽下的一顆葡萄樹。
每年夏天都能摘一小盆葡萄,菁丫頭坐在樹蔭下吃得砸吧砸吧響,葡萄皮吐一地,葉老首長站在門口大聲訓斥。
雞毛蒜皮,零零碎碎,都是老人放不下的啊……
可葉老首長是明事理的人,不論起因如何,畢竟菁丫頭已經是人家的媳婦兒了。
現在辛大領導從中作梗,想要把這門婚事給攪黃,兩個孩子必須齊心協力聯合起來應對一切困難。
他老人家不能在後面而掣肘,主動把那些讓他們鬧心的事情扛一點點,這樣,菁丫頭才能安安心心跟著辛博唯回他家。
濕地公園的房子,是辛博唯這幾天托人秘密買下的,短期內辛紅旗是不可能發覺的,葉老首長住進那裡,安全問題暫時不用擔心。
辛博唯之前曾經悄悄兒告訴葉老首長,葉菁的父母可能還活著。
葉老首長當時驚訝得下巴殼子險些掉到地上,睜圓眼睛,激動得半晌才說出話:「你說的是真的?可八四一部隊去調查過現場的啊,烈士證都給發了,還能有假?」
辛博唯微微搖頭,沉著地說:「死而復生的烈士,在八四一歷史上不是沒出現過,我曾經執行過一個任務,帶領著幾名兄弟去解救過一位很多年前被八四一宣佈為烈士的老軍人,凡事都有可能,爺爺,我會盡力調查這件事情。」
這是葉老首長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事情。
他那個年代的軍人,於組織,於國家,那絕對是鐫刻到骨子裡的忠誠,何曾想過其實組織也會有調查不實的時候。
可辛博唯向來行事靠譜,既然能這麼說,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於是葉老首長的心頓時沸騰起來,失去的兒子和兒媳要是還能再回來,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辛博唯這幾天雖然人待在市區,可卻是一刻也不曾閒著。
大到安排人馬調查七哥的事情,小到購置房產車輛,都是馬不停蹄地在忙碌。
說來也巧,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拔出蘿蔔帶出泥,在調查七哥背後的神秘組織過程中,竟然影影綽綽地,有了一絲葉菁父母的蹤跡。
那只是一張軍方高層間很常見的微型步槍技術解密圖紙,而且已經是十幾年前的老款式,早就落伍了。
若非軍方專業人士,肯定認不出來這張圖紙上面的示例槍支來源於八四一部隊地下工廠秘密製造出產。
而葉菁的父母,十幾年前服役於八四一部隊,從事的職務恰巧是高端軍事武器技術解密。
年代吻合,事件也八九不離十,接下來擺在辛博唯面前的難題,就是葉菁父母繪製的圖紙,為何會出現在七哥的度假別墅內?
當時接到情報的一剎那,辛博唯就皺緊了眉頭——他果然猜得沒錯,七哥給葉菁套一個指環,絕非一時心血來潮。
只是用意究竟何在,目前尚且不得而知,只能有待繼續調查挖掘答案。
現在告知葉老首長這些,也就是想給老人勵勵志,讓老人家能懷抱滿腔希望,健健康康在濕地公園剛購置的房子裡先安心住著。
等辦完婚禮,使辛大領導被迫接受葉菁進入辛家的事實,從而死了一條心,不再對葉家一家人的安全構成威脅,再把葉老首長接回軍區大院兒的老房子。
老年人戀舊,這誰都能理解。
可當下情況特殊,也只能先委屈一下老人家,畢竟安全為上。
辛博唯身後一大堆子事情,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家裡罩護葉氏爺孫倆的安全,也只好暫時先想出這樁權宜之計。
葉菁心裡千萬個不放心,記掛著葉老首長的心臟病,牴觸著辛家那幢寂靜的城堡,惦念著還要去上學……心情可謂複雜到無法描述。
肌膚至親這麼久,早就習慣了和辛博唯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如果硬著嘴不肯承認,未免太自欺欺人。
就這麼和時而霸道時而狡猾的狐狸大叔一直生活在一起,葉菁當然是願意的。
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的願意!
既然如此,辛家那幢城堡無論多麼岑寂空曠,多麼令人壓抑,辛老爺子多麼討人嫌……這些不良的一切,葉菁必須勇敢面對,不可推拒地扛起來。
唯有得到所有人認可,穩固自己的位置,才能舒舒坦坦地和狐狸過安心日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為安全問題耗費精力。
她在心裡給自己鼓著勁兒,此番前去,定要戰勝辛老爹、大鬧恐怖城堡,一定要森森地把辛家老小齊齊拿下!
於葉菁,這無疑是個改變自身命運及處境的革命***業。
但凡干革命,黎明前的黑暗必然是有的,葉菁暗自握緊拳頭,做好足足的準備,迎接一場沒有硝煙的暗戰!
她沒有駕照,雖然湊合著能歪歪扭扭上路,但畢竟在市區,明目張膽往交警手上撞,多少顯得有些腦殘,所以仍舊是辛博唯開車。
陶甜甜已經去醫院照顧豆豆,沈濤也在,還有那個霍東陽,蘇籬也在。
一窩子各懷心思的人聚在病房裡,鬧騰著,暗流湧動著,仍舊是往日的熱鬧景象。
葉菁坐在副駕座上,握著手機吃吃地笑:「熱鬧點兒好,豆豆心情好,病也能好得快些。」
「什麼嘛,」陶甜甜靠在玻璃窗前,用剛做的水晶指甲一下一下撓著玻璃,發出滋滋的噪音,撇嘴嘟囔:「霍霍和沈濤兩個是王八對綠豆,誰看誰都不順眼,動不動就眼睛瞪得血紅,摩拳擦掌的。偏偏加上不懂事的小梨子,擠進去湊熱鬧,兩面挑撥生事,唯恐天下不亂。沒了你這個校領導,整個全亂套了,唉……」
說起來也是,這一撥子人,雖然心裡都攢著一股勁頭,可是在病房裡確實處處都得聽葉菁指揮安排。
葉菁年紀小,可在葉老首長的影響下,從小就一肚子主意,絕對具有領導天賦。
小時候在大院兒就是孩子王,帶著一大群小毛孩兒欺負瘦得青黃不接的小豆芽。
長大後膽敢修改高考志願,瞞天過海,打起背包就去了自己嚮往的學校。
後來進了猛禽駐地,黑壓壓一校場的新兵蛋子,唯有她一個膽大包天的敢跟辛博唯叫板。
跟他頂嘴,往他鞋裡丟嚼過的口香糖,跳起來踹他屁股,甚至還圖謀踢襠……
別看表面上一幅乖乖寶的樣子,可骨子裡,叛逆著呢。
她叛逆,但不荒唐;脾氣強,卻講道理;小事兒糊塗,大事兒向來不慌。
這樣的人,往往很容易就能成為人群的中心。
葉菁悵悵笑著收起電話,想像著豆豆病房裡一派忙亂的樣子。
將腦袋倚在靠背上,心裡忽然就泛出了哀涼。
豆豆,你快點好起來,一群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哪怕吵架也好,只要一個不少,都是健全的……
拐彎時,辛博唯發現了葉菁臉頰上的憂傷。
踩了剎車,將汽車緩緩停在馬路邊。
側過身來,用一隻手掌撫上葉菁額頭,「不舒服麼?」
葉菁搖頭,將自己的手塞進那只溫暖寬厚的大巴掌。
牽著他,放到自己心臟的位置。
暖暖的溫度隔著衣服傳導進來,逐漸熨帖了她的心。
原來,有他的暖,她就心安……
揚起下巴望著他,輕輕笑了,「沒事兒,我就是有點擔心豆豆。」
辛博唯舒了一口氣,和聲說道:「我這幾天先不回駐地,就在家陪著你,咱們每天去一趟醫院。」
葉菁的心房豁然裂開一道口子,有一種叫做甜蜜的東西汩汩湧出,源源不斷,迅疾暖熱她全身。
從來不會把私事擺在駐地事務前面的辛博唯,這段時間以來,為了她,已經耽誤了多少公事?
心裡甜蜜著,同時歉疚著,索性側過去偎在他胸前,喃喃低囈:「老公,你真可愛。」
「可愛?」辛博唯皺眉咀嚼著這個形容詞,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和這樣的詞語掛上鉤!
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眸子撲閃著,雙手捧住葉菁的臉頰問:「是不是說,可以被愛?」
葉菁笑著伸手捏他鼻子,「是,首長大叔,被誇獎的滋味兒甜蜜蜜吧?」
「甜!」辛博唯一本正經回答,撥開那只頑皮的小手,又一本正經地問:「那怎麼從來沒聽過有人說愛我呢?」
這傢伙,還真是會順桿子往上爬!
瞅著那一雙表情不詳、撲朔亂閃的眼眸,葉菁當然知道狐狸大叔想要什麼。
可是狐狸君,拜託哎,一般都應該是男人先對女人說的好不好?
你老人家都沒開口,我一個女娃娃家,怎麼好意思搶了先?
於是,葉菁眨巴著水濛濛的眼睛裝傻,「是嗎,那可能是你人格魅力不夠強,以後要加強鍛煉哦!」
這一句把辛博唯給嗆的喲……
哥心臟不好,實在經不起這樣的打擊,瞬間心律失常幾秒,唉……唉!
想要的甜棗兒沒吃到,悻悻推開小妮子,黑了臉,擰鑰匙啟動引擎,方向盤轉得虎虎生風,毛毛躁躁繼續上路。
走過那條被清理過的、佈滿了暗哨的林蔭大道,遠遠看見被鐵絲網保護著的圍牆,早有執勤的衛兵拿著望遠鏡朝這輛頭一次露面兒的汽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