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七哥大笑著說:「自古佳人配才子,這酒固然自有性格,可是卻也難得遇到懂它的人。舒骺豞曶逸鳴老弟,波爾多右岸那一百多個酒莊裡,其中有一個就是你的啦,稍後我立刻聯繫助手為你辦理過戶手續。」
雲逸鳴雖然出身富豪之家,家裡向來不缺黃白之物,可有些東西,卻並不是花錢就能買得到。
譬如,波爾多右岸那些多為家族傳承的古老酒莊。
對此,他坦然接受,微笑道了聲謝。
雲大老闆的獨子,為了別人的事情進了一趟局子,得一個酒莊作為補償,自然理所應當漩。
其實扳指算算,最近這半年時間,雲家可沒少受七哥的恩惠。
幾個月前那場金融風暴,雲氏集團大大受挫,在整體蕭條的大環境下,雲氏集團股票大跌,一度陷入內外虛空的境況,內在早已挫空,虧空得只剩下一個大殼子。
七哥便是在此時進入鷺島的,不知怎麼和雲老闆有了交往,然後順其自然結識雲逸鳴茲。
雲家算是充分見識了這位神秘人物的力量——得知雲家的困境後,七哥豪邁出手,甚至只是打了幾通電話,便把雲家所有的困難完全解決。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七哥為雲家做了這些,條件只有一個:由雲家出面,以親戚的名義將七哥低調地推介到鷺島市的上層社交圈。
那次為席瑤的事兒,幾個人在白金夜總會對抗辛東來,七哥主動向陶甜甜自我介紹是雲逸鳴的表哥,便由此而來。
雲逸鳴已經開始逐步接手家族生意,有了七哥這條神通八面的粗大腿給雲家抱著,條條貿易大路都走得通暢無比。
幾番合作下來,雲氏集團無形中對七哥產生了依賴,人的惰性是天生的,現成放著七哥的寬廣貿易脈絡,誰能不願意舒坦享用?
因著這層關係,雲逸鳴與七哥越走越近,也越捆越緊。
猛禽聯合警局剛剛盯上雲逸鳴,七哥早就已經發現。
輕笑一聲,為雲逸鳴部署任務,安排一出順水推舟,以假亂真,以真充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意混淆猛禽們的視聽。
這一招玩得委實很成功,辛博唯起初還真就被套了進去。
事後仔細一琢磨,卻又覺得不太對勁,這個表象漏洞百出,顯然不怎麼能站住腳。
如果七哥真是中情局的人,那寧丟命不張口的規則絕對應該明白的,怎麼可能輕易就把身家抖給雲逸鳴?
只能說,沈濤可能是被雲逸鳴耍了。
這當兒,沈濤匆匆忙忙趕到陸軍總院,泊好車子,拎著一隻保溫進了電梯。
保溫桶裡是他專門從一個中醫世家花高價討來的「趨瘟湯」,據說對治療白血病具有很好的輔助作用。
當著他的面兒,老中醫的兒子將十隻癩蛤蟆摔暈,然後手腳麻利剝掉皮,連同幾隻斑斕昆蟲一起丟進搾汁機。
開動電源,但聞陣陣轟隆,漫天血肉橫飛,著實慘不忍睹。
那些還冒著些微熱氣的汁液被老中醫倒進熬好的草藥湯中,架在專用的花椒木炭火上又咕嘟半個小時,這才拿出來倒進保溫桶交代給沈濤,叮囑他趕快送到醫院,務必趁熱讓病人喝下,涼了就不靈驗啦。
這玩意兒倒出來又黑又粘稠,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怪味兒,病房裡幾個人聞到了,忍不住都皺起眉頭。
王豆豆疑惑地問:「這是什麼呀?好難聞!」
一想到那些剝了皮白慘慘的癩蛤蟆,沈濤也覺得確實不該讓女孩子喝下這種東西。
可為了給豆豆治病,說什麼也得忍一忍。
打定主意,硬著頭皮溫和地哄勸王豆豆:「這是我找老中醫要來的靈丹妙藥,專門驅除各種壞細胞,豆豆你趕快趁熱喝掉!」
說罷,雙手端著,往豆豆嘴邊遞。
豆豆不忍拂了沈濤一片好意,屏住呼吸喝了幾大口,那種怪味道實在令人難以忍耐,豆豆連聲咳嗽著,伸手將保溫桶推開,皺眉嘀咕:「喝不下去……」
「豆豆,咱為了治病,好歹忍一忍,嗯?」沈濤柔聲細氣勸慰著,雙手舉著保溫桶,又要往王豆豆嘴邊遞。
生病的人精神壓力過大,性格無常,有時難免耍小孩子心性。
王豆豆一伸手,將那只巴巴兒遞過來的保溫桶掀出好遠,倔騰騰地說:「都說了喝不下去!」
「豆豆……」沈濤還想勸豆豆來著,可豆豆竟然一轉臉,徹底不看他了。
頓時把沈大參謀鬧了個面紅耳赤,捧著保溫桶僵在半空,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葉菁見機,連忙在床邊坐下,拉住王豆豆的手,笑著嗔她:「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嬌氣過,怎麼現在火氣這麼大,變成三歲小孩兒啦?這可是沈參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負咯。豆豆乖,趁熱喝掉,我給你沖白糖水甜嘴兒!」
王豆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甜嘴兒?你還真拿我當三歲小孩兒啊!」
「豆豆,只要你能好,我永遠把你當小孩兒!」沈濤在旁邊搶著表白。
這句話的意圖太明顯,永遠當小孩兒,意味著永遠都會呵護和寵愛。
王豆豆轉過臉,卻只是客客氣氣說了句謝謝,然後接過那只保溫桶,皺著眉頭硬是把那些黑乎乎的藥湯灌進了肚子。
葉菁瞟一眼辛博唯,偷偷衝他眨巴一下眼睛,滿臉黠笑。
辛博唯立刻會意,乾咳一聲喊:「葉菁,果兒的cd該換了,你來幫忙挑挑——」
「哎,這就來!」
葉菁脆生生硬著聲兒,站起來,笑得眉眼彎彎。
手搭在王豆豆肩頭柔聲說:「我先過去一下,這邊讓沈參先照顧著,你乖乖聽話,累了就睡一會兒,嗯?」
王豆豆依舊是那種漠不經心的樣子,懶懶應一聲,看都不看沈濤,順勢溜進被窩,果真閉眼就要睡覺。
沈濤連忙有眼色地幫她拉被子,拽上來,仔細地給豆豆掖好。
雲逸鳴剛從警局出來,陶甜甜滿心歡喜開著車出去採購菜餚,打算晚上回家給雲逸鳴壓個驚。
葉菁和辛博唯故意走開,就是想給沈濤創造一點機會,讓他努力一下,看看豆豆還願不願意重拾心意。
辛博唯一走出病房,就嗔怪葉菁:「你沒看豆豆根本就不想搭理沈濤嘛,你這不是存心給她添堵?」
葉菁輕歎一聲:「你不知道,豆豆以前心裡有多少苦……我真希望她能得到一點彌補的機會,現在就看沈參的努力程度了……」
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辛博唯才懶得去想,所以也就不繼續這個話題。
在心裡暗暗算著日期,自言自語:「把你從戈壁灘上撿回來,這都快一個星期了……」
一伸手,將葉菁那只柔軟的小手攥在掌心。
俯下身,在她額頭「啵兒」啄了一下,望著那雙明澈的眸子說道:「今晚回家做下準備,明天早上,正式搬到我家。」
葉菁心不甘情不願的呀……
在醫院裡照顧豆豆,忙忙碌碌一天,離了甜甜那個潑辣好幫手,才發現作為病人家屬,竟然是那麼的辛苦勞累。
不僅要照料豆豆的衣食起居,萬般擔憂之下,還得強撐小臉逗她開心,據說良好的情緒是克服疾病最好的靈藥。
只要沈濤在病房裡,豆豆的心情就不那麼容易好起來。
感情這玩意兒,真是一種讓人無奈的東西。
據說如果相濡以沫的話,極其容易厭倦懈怠。
反之,倒是那些相忘於江湖的,卻竟然能時時撩撥你的心弦,教你終生懷念,想起來就哭。1
豆豆現在對於沈濤就是這樣的情節,不願意被厭倦懈怠,所以推拒得遠遠的,寧願懷念一生,惟願記憶裡全是一片美好。
大病大災,大徹大悟,豆豆再也不是那個傻乎乎一根筋追著沈濤跑的女孩兒。
明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出於責任驅使,如果還迎合著往上貼,無疑是十分不理性的做法,甚至還有點傷自尊。
不食嗟來之食——豆豆雖然迷糊,卻有這份骨氣。
葉菁本來是想幫著再撮合撮合的,現如今見豆豆這樣,她雖然不明白豆豆的想法,可是卻也不願意再逆著她的意思來,免得惹她情緒波動影響病情。
有那個霍東陽一日n次的叮囑,一定要讓豆豆保持心情愉快,並且對這一干陪護人員表示極其不放心,幾乎隔十來分鐘就闖進來監督一下。
他不是醫院的正式工作人員,只是跟著導師晁教授在位於這家醫院的血液中心研究所內做課題。
所以時間倒是寬裕得很,一有空就往豆豆病房跑。
搶著端茶遞水,拿了一塊白豆腐一般的四方抹布,把病房角角落落擦得纖塵不染,說是環境好了細菌就少。
又搬來許多文竹之類的綠植擺在病房內,說這些植物能調節空氣濕度,還能殺菌,又有生氣。
人家一個小伙子反倒如此細緻,葉菁、陶甜甜這一干大大咧咧的粗獷姑娘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趁著沈濤去買菜,葉菁笑嘻嘻地問:「豆豆,那個霍東陽暗戀你的吧?瞧那個慇勤樣兒,嘿嘿!」
王豆豆靠在搖起來的床頭上,剛剛經過化療折磨的她,面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白紙。
才幾天時間,原先豐滿圓潤的臉頰就已經變得消瘦無比,下巴尖得讓人心疼。
淡淡笑著,接過葉菁遞過來的綠豆水,邊喝邊說:「在我記憶中,一直有霍東陽的身影,自打上學起,他一直比我高兩個年級,又都住在一個街道上,幾乎每天上學放學都能碰見。大家都說他暗戀我,可是我卻覺得不太可能。」
「為什麼呀?」葉菁擰著眉頭問。
王豆豆笑著,輕歎一聲道:「我從小就笨,做事情總做不到位,學習成績也不好,渾身上下一點出彩的地方都沒有,哪個男孩兒會暗戀我呀!霍東陽家庭條件雖然也一般,和我家差不多,可人家學習好,高中才上了一年,就被直接報送著上大學,後來在學校bbs上看到他的消息,碩博連讀,並且碩士還是雙學位。那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暗戀我這個笨呼呼的傢伙,呵呵……」
「別這麼說哦,豆豆……」葉菁心疼地拿起豆豆那只全是青色針眼的手,取來熱敷袋在上面輕輕敷著,柔聲嗔道:「誰說你笨?你要真笨,我和甜甜還能願意跟你做姐妹?再說,這年頭笨女孩兒可吃香啦,笨,還有一個說法,就是純真!這年頭還有幾個女孩能單純如水的,是吧!」
眨巴這眼睛笑:「那個霍東陽分明就是暗戀你,這誰看不出來啊!你瞧他看沈濤時的眼神,恨不得拿眼刀子把沈濤捅咯,嘿嘿!」
「誰要捅我啊?」
說曹操曹操到,虛掩的們被推開,一大堆塞滿食材的塑料袋先進來,然後沈濤笑呵呵地露面兒。
拎著東西一邊往病房內的小廚房走,一邊大聲笑著說:「嫂子,你可得把話說清楚啊,否則我稀里糊塗被人捅死了都不知道,做個冤死鬼也太可憐了吧!」
葉菁沖王豆豆吐吐舌頭,轉臉兒大聲回答:「放心吧沈參,你老人家威震四海、腳踏八方,誰敢在背後給你捅黑刀,那不是打著燈籠進廁所——找屎嘛!」
哈哈哈哈……
粗俗二氣的首長夫人,把屋裡的人全都逗笑了。
廚房裡鍋碗瓢盆一陣丁當亂想,沈濤倒是有一手燒菜的好本領。
放下剛買回的東西,緊跟著就擄起衣袖開始收拾,剁得「咚」一聲,大聲對著外面兒喊:「我把王八血酒給辛隊留著,等會兒他回來,嫂子可別忘了提醒我!」
一邊說,一邊倒提起剛剁掉頭的王八,對著倒好的半杯白酒,將王八脖子殘根上湧出的血盡數滴入白酒中。
唯恐跑了酒香,連忙找了個保鮮盒蓋子給捂上。
葉菁撇著嘴問:「茹毛飲血,髒死了,嘖嘖——你幹嘛不自己喝?」
沈濤嘿嘿笑著回答:「這玩意兒太補,我一個單身漢喝這幹啥!」
這話說得……
王豆豆大概沒聽明白,可葉菁是個「過來人」,當然一點就通。
頓時羞得滿面通紅,不再搭理沈濤。
自從王豆豆住院後,沈濤為了調節氣氛,變得十分活潑,簡直都成了話癆。
一面忙活著把處理好的王八丟進湯鍋,一邊閒極無聊跟外邊兒搭腔:「嫂子,一會兒等你的新車過來,咱們把豆豆帶出去透透氣兒吧!」
新車?葉菁納悶兒了,「什麼新車?」
猛然想起前幾天她說嫌住在辛家交通不便,辛博唯當即承諾要給她買輛汽車,這幾天也沒見動靜兒啊,難道這是去提車了?
沈濤在廚房裡拍案大嚎:「哎這下毀了!嫂子你竟然不知道,看來辛隊是要給你個驚喜你,這下被我說漏嘴啦,毀了毀了!」
正嚎叫著,只見病房門被推開,霍東陽一陣風似的衝到小廚房門口,叩著門板沒好氣地說:「這是病房,不要大聲喧嘩,說多少遍了,記不住嗎?」
葉菁和王豆豆對視一眼,雙雙咬住嘴唇默然笑了。
氣宇軒昂的軍爺沈濤,現如今,竟然被一個穿白大褂兒的溫潤小生給牢牢壓制住,還只能隱忍著一口惡氣,發作不得。
軍爺憋得真難受!……
王八湯還沒燉好,辛博唯便已經回來。
神神秘秘拽葉菁胳膊,那張慣常冰冷的臉頰上難得閃爍著一抹柔和線條,「來來來,往窗戶邊兒站,給你看個東西!」
噗嗤……王豆豆和葉菁同時大笑。
辛博唯板著臉瞪兩個丫頭,「笑什麼?」
沈濤面紅耳赤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著手,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哦辛隊,兄弟一時嘴快,把你的秘密給洩露出去,嫂子早就知道你是去提車啦,嘿嘿……」
「你個貨!」辛博唯虛罵一句,轉身悻悻把葉菁拽到窗前,指著樓下停車場說:「看見了嗎,就那輛——喜歡嗎?」
說實在話,那輛汽車方頭扁腦的,還是黑顏色,趴在一堆兒時尚汽車裡,還真是不起眼。
能來陸軍總院看病的,個個非富即貴,這一點從停車場上就能看出來。
放眼望去,各種名牌車系盡皆入眼,比車展還要全面。
葉菁先是撇著嘴巴,不屑地瞟著,等她看清楚車身前方的標誌,頓時更是成了苦瓜臉。
噗地洩了氣,懶洋洋嘀咕:「我說首長大人,這輛老古董你還是留著自己開吧!我怕自己開著這車上大街太扎眼,交警什麼的都得盯著看!再說,這可是你爹啊,我敢開著你爹上街?」
辛博唯哭笑不得,嘴唇抽搐幾下,繃著臉說:「你懂個屁!這種車你別看它老土,但卻實惠耐用!你是我辛博唯的夫人,要是開輛勞斯萊斯上大街,我跟你保證,紀委的人第二天絕對要上門調查你!」
葉菁苦巴巴地歎氣:「那也不用買輛紅旗吧……國產轎車品牌多得是,東風也成啊……」
「就這麼著——」辛博唯拿起葉菁的手,把一串鑰匙強塞到她手心,拍拍她的腦袋:「老子花錢了還討不來你高興,真是不像話!」
葉菁兩隻食指塞進嘴裡,勾著嘴角往兩邊扯,面無表情,發出嘿嘿兩聲乾笑,「首長,這樣行了吧?我都笑了……」
「小東西!……」
辛博唯掄圓胳膊,卻在半空軟軟落下,大手一伸,將葉菁那頭剛留的披肩發揉得稀亂,哈哈笑著坐到沙發上,跟沈濤分喝半杯王八血酒。
上午的化療似乎效果非常好,王豆豆精神強了許多。
雖然還是吃不下飯,嘔得膽汁橫流,可卻能下地行走了,腳步還挺利索。
勉強喝幾口沈濤精心燉出的滋補湯,喝多少吐多少,沈濤和葉菁圍在旁邊連聲鼓勵,喝了吐吐了再喝,胃裡總算存住點食兒。
窗外天氣很好,下午三四點,冬日艷陽紅燦燦,暖和得就像春天一般。
幾個人幫著給王豆豆穿了厚厚的衣服,頭上戴了帽子,又包了圍巾,臉上罩得只剩兩隻眼睛,唯恐她受涼感冒。
徵得主治醫生同意後,幾個人一起下樓,坐進那輛屬於葉菁的紅旗小轎車。
葉菁坐在副駕位置,嘖嘖感慨:「這可是曾經的首長專車啊,我等平民今兒也享受上這般最高禮遇啦!」
指著前面說:「要是給這兒再擺個**半身像什麼的,就完美啦!」
辛博唯擰鑰匙啟動引擎,一邊往出倒車一邊說:「家裡多的是,明天你自己挑一尊!」
開著紅旗車,擺著毛爺爺,這日子過得,哎呦娘勒,真是又紅又專哪!
葉菁忍俊不禁,噗噗嗤嗤笑翻了天……
註:1借鑒修改自微博上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