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哈哈吃完飯,葉菁心裡還是有點膈應。舒骺豞曶
拉住辛博唯,笑著解釋:「其實岳隊罰我,真是因為我先犯錯的,一點小事,你別為這個跟她過不去。」
辛博唯擰起那兩道英挺的劍眉,瞅著葉菁,嚴肅地說:「你做錯事,當然該罰。可陸衛國受傷那次,錯不在你。我並不是要護短,就算不是你,換做任何一個兵蛋子,我都必須追究,因為,那是一件因為戰術決策失誤而導致的軍事意外,勢必秉公對待!」
他這番話說得很認真,帶著慣常具有的那種冷冽氣勢。
嚴肅凜然,不容置疑湄。
好吧……葉菁無奈了,既然他說是公事,按照規則,她是不能干預決策的,只好緘口。
軍區會議定在上午,次日一早,當葉菁醒來時,辛博唯早已和其他二三十名要述職的幹部集體乘坐軍卡離開駐地。
王柱也跟著去了,葉菁要包餃子,沒幫手,一個人多無聊譙。
琢磨著沈濤也去述職了,那王豆豆今天應該不上班吧。
拿出手機才剛撥通王豆豆的號,便聽到門外咚咚的腳步聲走近。
「菁菁,開門!」
哇哦,心有靈犀哎,呵呵!
葉菁興沖沖開門,果然是王豆豆站在門口。
搓著手,哈著熱氣嘟囔:「真冷,真冷!」
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大概是要下雪,確實挺冷。
駐地條件艱苦,沒有暖氣片。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軍人要是連一點嚴酷天氣都受不了,那也未免太矯情。
辛博唯向來以身作則,當然不會給自己開小灶。
可是自從有了媳婦兒,卻不一樣了。
尤其是媳婦兒受過寒,身體裡淤積了寒氣,經不起太冷的天氣。
於是在收拾小廚房的時候,就順便把電暖氣片也一併辦齊。
王豆豆雙手捂在電暖氣片上,羨慕地感慨:「菁菁,你真幸福!」
葉菁笑:「你不也一樣嘛,沈參是出了名的溫潤公子,關心人很有一套的,你跟了他,算是掉進蜜缸裡了!」
葉菁身後的背景是一面白色的牆壁,上面掛了世界地圖和z國地圖,簡單大方,完全附和辛博唯的風格。
說這話時,她繫著白底、小玫瑰花圍裙,雙手塞在面盆裡,站在桌旁和面。
軍人老公出門了,小媳婦兒在家裡捲起袖子做飯等待,這樣人間煙火的場景,如此寧靜溫馨。
王豆豆笑道:「當初剛開始訓練時,你還整天在宿舍裡琢磨著怎麼報復辛隊來著,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就心甘情願淪為主婦,洗手做羹湯啦?也不知辛隊怎麼就給你洗腦了,把你這個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的刺頭兵訓得這麼乖!」
葉菁噗地笑了,一伸手,往王豆豆臉上抹了一道麵粉,「你個死傢伙,也不知沈大參謀怎麼給你洗腦的,嘴巴變得這麼靈活!」
卻不料王豆豆苦笑一聲,低下頭,「菁,我沒你那狗屎運……」
葉菁不以為然,白她一眼,「小樣兒,是不是吵架了?兩口子在一起誰不吵架啊,至於上升到那麼嚴重的程度?」
要擱往常,葉菁抹王豆豆一臉麵粉,王豆豆肯定是要還回去的。
可她今天卻活像一根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提不起精神。
自顧站起來,找紙巾擦臉,然後躺到沙發上,悶悶地說:「不是吵架。」
哎呦餵這姑娘,說話吞吞吐吐的,葉菁是個急性子,簡直要被她憋死。
面也不和了,洗手,端一杯熱茶塞到她手裡。
擠著坐在她身邊兒,皺著眉頭說:「妞兒,我怎麼覺著你今天神神叨叨的,心裡有啥不爽快的,說出來,姐給你當心靈雞湯!」
「少拿我當案例!」王豆豆笑點其實很低的,這麼一逗,立刻就緩了表情。
喝著茶,問葉菁:「你好歹學過幾天心理學,幫我分析一下,一個男人,要是不願意跟女人睡,一般來說是什麼原因?」
葉菁撲哧笑了:「我說你怎麼一臉苦情小白菜表情,原來是思春了啊,看把孩子渴得,沈參謀,不像話!」
王豆豆氣的小臉通紅,爬起來去擰葉菁的嘴,「你個厚臉皮的傢伙,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兩人打鬧著,一屋子氣氛都被鬧歡騰了。
玩笑歸玩笑,作為好姐妹,葉菁當然也看出了王豆豆的反常。
鬧騰過後,親親熱熱跟她擠在沙發上,關切詢問一番。
這一問,還真是吃了一驚。
原來沈濤和王豆豆自從上次吃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決定開始交往後,一直到現在,竟然沒有什麼大的進展。
反倒因為走得太近,彼此深入瞭解後,越來越覺得各種交流障礙。
王豆豆說:「菁,你知道麼,沈濤以前交往過好幾個女孩兒呢,桃花開得蠻氾濫,不是那種思想保守的人啊,可是昨晚我主動表示要留在他房裡,他卻說不忍心破壞我的純潔,硬是把我送回宿舍,我都快被舍友恥笑死了,唉!」
原來如此啊,葉菁總算明白豆豆的苦惱。
摟著她肩膀,柔聲安慰:「沈參是個溫柔的人,他真心疼惜你,所以對你很尊重。也有可能他有膜情節,想把最美好的東西留到新婚夜,你先別急著往出獻,耐心等等……」
「噗……」王豆豆頓時笑噴,「死丫頭,你想像力真豐富!」
這妞,不僅笑點低,口水還很豐富,噴得哪兒都是,唉……
葉菁冷汗涔涔抹著臉,瞪著眼爭辯:「我學過心理學,這是科學分析!」
「科學個屁!」王豆豆無情鄙視:「你才學兩個月就被爺爺抓回來了,充其量也就是上了兩個月公共課,少在我面前冒充專業人士!」
「去,竟敢小看我!」葉菁撇著嘴巴叫嚷:「那次我是沒上成學,可要不了多久,我一定能成為專業心理咨詢師,你等著,到那時要是沈參還沒睡你,再來找我做心理治療!」
「我草!」王豆豆忍不住暴了粗口,摁住葉菁一頓亂掐,「你個惡毒死丫頭,這不是明擺著詛咒我當萬年老處.女麼,我掐死你!」
葉菁在沙發上打著滾兒,吃吃地笑:「別掐了,饒命……小心碰到茶几!」
「嗯?什麼?」
王豆豆疑惑地往後一退——
不偏不倚,正好一屁股坐上茶几。
只聽乒乒乓乓一陣亂響,辛博唯的茶具頓時滾了一地,基本上有一半都碎了。
那可是他養了五六年的紫泥西施壺啊……葉菁頓時目瞪口呆。
兩人手忙腳亂把地面兒收拾乾淨,葉菁把那些碎片丟進垃圾桶,徹底毀屍滅跡。
琢磨著回頭就跟辛博唯說拿去保養了,回頭再偷偷買個一模一樣的給充上。
這麼一打岔,話題就續不上了。
葉菁把韭菜遞給王豆豆,給她派活兒:「你處理韭菜,我去炊事班找大師傅幫忙絞肉餡兒。」
「真倒霉,好不容易休個假,還要給你當使喚丫頭!」王豆豆嘀咕著,撇嘴接過韭菜。
「小樣兒!」葉菁笑嘻嘻地端著盆兒出門,去了炊事班。
跟暖融融的屋裡一對比,外面可真冷啊!
北風嗖嗖地垂著,捲著落葉漫天呼嘯,這天氣,估計就是石頭也得被凍裂。
葉菁把羽絨服帽子拽到頭上,縮著脖子,大步走。
快到炊事班的時候,迎面看到岳紅走了過來。
葉菁挺納悶兒的,連忙站直了敬禮問好,順口問了句:「岳隊,你怎麼沒去軍區述職啊?」
剛才出來的急,葉菁又慌張,圍裙都忘瞭解。
岳紅乜一眼葉菁的圍裙,又瞟一眼她端的盆,小丫頭片子這幅熱火朝天的居家樣兒,真讓人嫉恨!
冷冷搭理一句:「我的述職安排在下午,沒必要急著趕過去,你這是幹嘛?」
「去炊事班打餃子餡兒!」葉菁響亮亮地回答,順便客套一下:「要不,岳隊中午來我家吃餃子?」
明明是辛博唯的幹部宿舍,卻被小丫頭說成「家」,這不是成心招人不待見麼!
岳紅冷哼一聲:「只有邪惡的人才吃豬肉!」
說罷,大步流星走了。
瞧她那副傲慢樣兒,不吃豬肉,她又不是唐僧,裝什麼胎裡素!
不吃就不吃,還說別人邪惡,一副欠揍的女神樣兒!
葉菁沒好氣地在心裡嘀咕著,走了幾步,卻又忽然想起來岳紅是穆民,信奉真主安拉地,不吃豬肉確實屬實。
人家說得沒錯,她偏偏理解成人家傲慢,平白在心裡冒火。
頓時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心眼變得這麼小?
葉菁端著盆這麼在炊事班走了一遭,賢良的名聲也就傳開了。
從此後,猛禽大隊駐地人人皆知,辛隊兩口子夫妻恩愛琴瑟和鳴,一個勇猛訓兵校場忙,一個燒菜煮湯下廚房,可謂鶼鰈情深,一時間傳為軍婚老夫少妻典範。
那句歌怎麼唱來著,邊關的事兒交給你,家中的事兒交給我……
有那麼一段時間,駐地上下人心蠢動,那些粗悍老爺們兒個個開始琢磨,是不是該效仿辛隊,找個小女娃當媳婦兒,又水嫩又乖巧,上得了床入得了廳堂下得了校場!
白天是好使喚的兵蛋子,夜裡摟進被窩,是水靈靈的親媳婦兒!
想一想,能不蠢動、不沸騰麼!
一時間,駐地那僅有的幾名女兵身價倍增。
原本就很稀有,現在更值錢!
一個二個老男人圍著轉,把那些剛入伍的雄性年輕兵蛋子氣得摩拳擦掌牙根癢!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言歸正傳……
葉菁回去後,王豆豆已經把韭菜洗乾淨了。
兩人熱熱鬧鬧地拌餡兒包餃子,包完了,坐在窗前桌邊等辛博唯和沈濤回來。
從中午等到下午,早都過了飯點兒,王豆豆餓得咕咕叫,實在扛不住。
巴巴兒地哀求:「菁菁,咱兩先下著吃點兒吧,墊墊肚子……」
開什麼玩笑,人家給老公包著慶生的!
「不行!」葉菁果斷回絕,微波了兩個早上吃剩的包子端給她,「用這個墊!」
王豆豆鬱悶地啃包子,瞅著窗戶怏怏嘀咕:「下雪了,他們還能回來麼?」
這話說得,葉菁聽著,不知怎麼地,眼皮子一跳,心裡頓時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順手抓起一本軍事雜誌,啪,打在王豆豆頭上,瞪她:「世界末日都扛過去了,他們還能扛不住這點雪!」
「你是多有暴力傾向啊,打這麼重!」王豆豆翻著白眼回瞪過來,「我是說,回駐地的路不好,雪越下越大,沒準兒他們晚上就住在市區了。」
早上沒下雪,他們走的時候肯定沒準備防滑鏈。
回駐地要翻山越嶺,下雪路滑,沒有防滑鏈,確實有可能回不來。
王豆豆的擔心確實有道理的,可葉菁不知怎麼地,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嗔怪王豆豆是個烏鴉嘴,不會揀好話說。
左等右等,滿心焦慮,眼看著雪越下越大,地面兒上都已經積起厚厚一層,房屋樹木全部被白雪籠罩,駐地成了一個銀白世界。
「不對勁兒啊,」葉菁擰著眉毛嘀咕,「都快四點了,就算回不來,也該來個電話吧!」
心裡揪揪的,便拿了手機撥辛博唯電話。
響了半天,卻沒人接。
會不會還在忙,不方便接?
葉菁琢磨著,又撥王柱電話,可還是沒人接。
按理說王柱不會有不便接電話的時候,難道出什麼事情了?
想起昨天沈濤對辛博唯說的「只要老爺子不在背後指示」那句話,葉菁的心越來越慌。
催著王豆豆給沈濤打電話,可令人上火的是,沈濤電話竟然也打不通!
葉菁猶豫一下,硬著頭皮撥岳紅電話。
嘟嘟兩聲過後,陷入一片忙音。
這下徹底亂了……兩個女人憂慮成一團。
葉菁沉不住氣,拽過外套穿上,邊拉拉鏈邊對王豆豆說:「我們去隊部辦公室,查一下今天還有誰去了。」
王豆豆心裡也著急著呢,連忙穿好外套跟在葉菁後面往辦公室小跑。
兩人一路上被雪滑得跌了好幾個大跟頭,匆忙趕到隊部,卻見裡面人聲嘈雜,大家恪守崗位,個個表情嚴肅,忙亂一團。
今天本來就是週末,再說駐地的領導基本上都去了軍區,什麼事慌亂成這樣?葉菁心裡的不良預感頓時越加強烈。
搭眼一望,瞅到一起執行過任務的那個戰士,霸隼項沖,連忙一把拽過來,焦急打聽:「項沖,今兒這是怎麼了,全體加班啊?隊裡去述職的領導都還沒回來嗎?」
項沖眼神明顯閃爍一下,支支吾吾躲開葉菁,說了句:「沒事,堵車了,嫂子你先回去,辛隊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葉菁氣呼呼地說:「沒事兒你幹嘛不敢看我!到底怎麼回事,快點兒說!」
可項沖卻嘴巴緊鎖,愣是不肯再多說一句。
葉菁急了,抓著他吼:「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堵車的?誰告訴你的?你把他電話撥通,我要跟他說話!」
項沖鬱悶地低下頭,半晌,才磨嘰出一句:「不用撥了,現在電話都不通……」
「為什麼?為什麼都不通?集體失蹤了嗎!」
葉菁心急火燎,失聲大喊,揪著項沖的胳膊,一米八幾的壯小伙子險些沒被她扳倒。
葉菁眼睛都紅了,又是急又是氣,身上有些發抖,虎視眈眈盯著項沖,一副恨不得猛踹他一頓的樣子。
要是再不給她說事情,估計她就要急瘋了。
項沖被迫無奈,只好帶著她和王豆豆進了裡面辦公室。
現場職位最大的幾個小頭頭面面相覷,互相遞交眼神後,終於,把宣佈壞消息的任務落實給項沖。
項沖被迫無奈,低下頭,糾結半晌,小聲說:「嫂子,給你說了,你別著急上火哦……其實,他們中午聚餐後就出發往駐地返回,可到了白石嶺那塊兒,路上結冰,卡車輪子一打滑,就……就翻到溝裡去了……」
翻車了?
葉菁腦子裡嗡的一聲,頓時炸開鍋。
王豆豆一聽說翻車,張大嘴巴嗚嗚地哭個不停,幾名戰士過來扶著她,七嘴八舌地勸慰。
白石嶺是回駐地最艱難的一段路程,狹窄的土路依山而開,外沿兒緊壓峭壁,下面是陡峭的懸崖,懸崖下,內海支流奔騰怒吼。
雪下得很大,這樣的惡劣天氣翻車,就算沒摔死,恐怕也得掉進海裡淹死、凍死……
驚恐,憂慮……
所有跟天氣一樣惡劣的情緒在葉菁大腦裡交替湧現,她努力遏制住天旋地轉的感覺,不讓自己暈倒。
然後,放下捂在臉頰上的雙手,啞著嗓子說:「我要去那裡,請給我派車,我要去白石嶺……」
項沖和另外幾名小幹部圍著葉菁給她寬心:「剛一出事,隊部接到求助電話,就已經派救援部隊過去了,野戰醫院隨行,根據剛才來電知悉,已經完成救援工作並且將傷員火速送往陸軍總院進行救治,嫂子你先回去休息,等道路清理出來,我們立刻送你去總院。」
葉菁驚恐地搖頭,喉嚨裡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說話時,聲音嘶啞地就像一面破鑼。
喃喃地說:「我要去,現在就去,請給我派車!」
她腦子裡一片凌亂,似乎喪失了語言功能,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要去,請派車。
項沖又跟其他幾名小幹部交換眼神,黯著眼神說:「車全部派去救援了,駐地現在沒有車,嫂子你就先回去吧,我們派兩名戰士去陪著你,行嗎?」
「為什麼派人陪我?」葉菁氣哄哄地質問:「難道怕我自殺?」
然後又紅著雙眼大聲喊:「我要車!如果沒有車,我就走著去!」
說罷,真的轉身往出走。
「嫂子——」
屋裡的人徹底亂了套,幾個人圍著王豆豆,幾個人追上去攔住葉菁。
王豆豆哭得撕心裂肺,一聲聲喊著沈濤的名字,幾欲昏厥。
葉菁倒是一聲也沒哭,可她的臉頰卻煞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紅紅的,裡面流露出的堅毅和決絕簡直有些嚇人。
她甩開那些試圖攔著她的手臂,繼而,又轉身揪住項沖,沙啞而絕望地說:「項衝你是猛禽大隊的霸隼,受過飛行訓練的,你開飛機帶我去找他,好麼?好麼!」
那個「他」,當然指辛博唯。
眾人聽在耳內,隱忍不住,一個個皆紅了眼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