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地頭最淳樸最真實。
什麼叫做深入到人民群眾中去?這就叫做。
你說你打著調研旗號,浩浩蕩蕩去村裡面,住在所謂的鄉鎮招待所裡,而這個招待房的規格或許已經不弱於城市裡的賓館,這難道也算做是深入民間嗎?深入民間說的並非是形式,而是需要一個實質,是一針見血,瞭解最真實的一面。否則你就沒有辦法做到真正和人民打成一片,那些看似如何真實的舉動都只能是表象現象。這就叫做政治作秀,是用來譁眾取寵的行為。
「小伙子,你也是從紫州市過來的遊客吧?」煙袋老人深深吸了口煙,挑眉道。
「是的,我就是從紫州市過來的遊客,聽說咱們年輪縣花鎮這邊的油菜花很出名,所以才過來看看。老人家,你就放心吧,我們保證絕對不會損壞掉你們的油菜花,照完相之後就走。」蘇沐笑著說道。
「你以為我們是因為你們踩不踩油菜花才皺眉的嗎?你這樣想就大錯特錯嘍,實話告訴你,你們就算是將我們的油菜花地都踩爛了,我們都不會著急。」眼袋老人不耐煩道。
「嗨,老石頭,我說你別發邪火,人家小伙子可是給你好煙呢,你亂嚷嚷什麼,又不是人家給咱們惹出的麻煩。」煙卷老人插話道。
「小伙子,你不要見怪,我就是心裡有點不舒服而已。所以和你說話口氣有點沖,你多多擔待些。俺們都是農村人。所以說不會說話,你不要和俺們一般見識。」被稱作老石頭的老人倒也算是不錯,被人數落了兩句後就開始改正過來。
蘇沐趕緊又遞過去兩根煙,滿臉笑容道:「兩位大爺,我知道你們心情不好,所以這才過來和你們聊聊。你們也不必對我有什麼忌諱,我這就是過來遊玩而已。所以說你們有什麼樣的苦衷就和我隨便嘮嘮,權當做你們是找到一個宣洩口不是。我那沒準還能幫你們解決掉這個麻煩,就算解決不掉,你們起碼也能說出來順順氣不是。」
這話說的夠實誠。
「小伙子。你說的對。那俺們就和你說說。其實你剛才說我們是不是因為遊客踩了我們的油菜花而生氣,我可以告訴你,一點都不會來氣。大傢伙都知道年輪縣盛產的就是油菜花,你們就算過來拍照。又能踩多少?再說只要是過來遊玩的人。素質都還不錯。他們都知道要維護好自然環境。我們鬱悶不是因為這事,我們想到的是這些油菜花要是成熟後,我們該怎麼辦?」老石頭狠狠抽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口濃煙後無奈道。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據我所知油菜花的最大用途就是搾油,你們不是應該搾油的嗎?要我想想,你們家家戶戶都種著這麼多油菜花,是準備自己搾油吃?還是準備將油菜花當成是一個賺錢渠道。年輪縣的領導應該對你們有所安排吧?我想肯定會考慮到,畢竟你們縣是油菜花大縣。」蘇沐這話已經不是猜測。
換做蘇沐的話,肯定會這樣做的。
一個縣全都栽種著油菜花,你說這都成規模了,要是再不將這種原料市場好好利用上的話,又怎麼對得起遍地盛開的油菜花?然而就在蘇沐這話說完後,煙袋老人臉上湧現出來一種憤怒。煙卷老人也是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露出一種提起來這事就是滿臉淚水的神情,他們是真的不想要再提起來這種憋屈事。
「你說的是沒錯,我們當初之所以會種油菜花,是因為什麼?就是因為年輪縣的幹部跟我們說要我們種,說是這種油菜花具有什麼廣闊的市場前景,比種田利潤高,我們才會這樣栽種。但你知道嗎?現在我們算是都被坑慘了。這些油菜花瞧著是好看,但沒有用啊。我們沒有辦法去將這些油菜花都變成錢,還不如我們以前種別的莊稼好。」
「按理來說是應該有人來收我們的油菜花,但誰會來收?前幾年是壓根就沒有人來收,這兩年倒是有人來收。但你根本想不到,他們給出的價格多低。外面大城市市場上的價錢是多少,他們給出的竟然只有市場價的一半。他們想要拿一半的錢就將我們的油菜花全都收走,你說我們能這樣賣嗎?我們要是那樣賣的話,我們連本都收不回來。」
「但最可氣的是,我們這些油菜花還硬是沒有辦法換成莊稼來種。縣裡面有明規定,說是年輪縣如今已經成為油菜花觀賞景區,光是旅遊收入就夠對等所謂的農業收入。就算所有油菜花都顆粒無收,我們都不會賠錢,這不是瞎說的嗎?我們怎麼就賺錢了?旅遊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油菜花每年又都是白種,政府給的那點補貼,根本不抵事,你說我們的日子要怎麼過?」
……
最簡單最樸實的話語表露出他們內心的煎熬和無奈。
蘇沐從他們的話中準確的把握到幾個消息,第一這些油菜花的種植並不能夠給當地老百姓帶來任何實質好處;第二,他們在縣裡面的要求下,就這樣還必須栽種油菜花;第三有人在年輪縣進行壟斷斂財,以市場價格的一半來收取所謂的油菜花,這難道還不是暴利嗎?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貓膩的話,蘇沐如何能相信?
年輪縣這是準備拿油菜花當成是他們政績工程?
斂財賺取暴利的到底是誰?
這個人和年輪縣制定出油菜花觀賞政策的官方人物有沒有關係?
蘇沐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年輪縣如此龐大的油菜花市場,搾出來的食用油肯定會讓這個壟斷者獲取暴利。而且雖然說眼前花鎮上的老百姓沒有誰願意將油菜花賣掉,但肯定還會有人願意出售。不賣不行啊,你賣的話,最起碼還能賺點錢,還能回點本。你要是不賣的話,等待每家每戶的必然是山窮水盡,沒有辦法繼續支撐下去的窘境。
蘇沐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只是想要出來遊玩欣賞下油菜花的盛開場景,
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既然遇到蘇沐能不管不問嗎?
「我能問下你們所說的這個收取你們油菜花的人是誰嗎?」蘇沐問道。
「西門山瑞,也就是我們年輪縣的西門大善人。」
「狗屁西門大善人,就他這樣的能被叫做善人?這是在罵他。」
「我知道,但人家不是不知道嗎?西門大善人是我們對西門山瑞的痛罵,你是不知道我們年輪縣多少老百姓做夢都想這個西門山瑞破產。」
老石頭和煙卷老人說起來這個西門大善人的時候,語氣分明是充滿憤怒。他們臉上湧現出來的是一種鄙夷,而能讓他們如此,你說這個西門山瑞有多可惡?要知道像是老百姓,除非你真的威脅傷害到他們的利益,不然他們是不會對一個人如此痛恨的。西門山瑞,西門大善人?蘇沐心中暗暗記住這個名字。
當然這事,蘇沐不會僅僅憑著這兩個老人的一番說辭就會完全相信,肯定還會繼續調查下。畢竟這事牽扯甚廣,自己是無意中碰到這事,但蘇沐相信肯定會有人早就知道這事。但他們卻是沒有誰站出來揭穿這事,你說他們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說這事在明面上沒有任何照顧的話,誰會相信?
「咱們花鎮上是這樣?其餘鄉鎮是不是也是這個情況?」
「你們縣委縣政府難道說就不作為嗎?」
「我相信你們鎮上肯定有對應的扶植政策吧?」
……
蘇沐將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很詳細的詢問著,從兩個老人這裡得到一手資料後,那邊正在拍攝照片的簡無憂他們也恰好走回來。蘇沐和兩個老人告別回到車上後,車輛就繼續開動。他們的目標是花鎮鎮郊的一個山莊,這個山莊在整個年輪縣都很出名,因為山莊是建在油菜花中間,再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欣賞油菜花更好。
山莊就叫做龍泉。
「老師,我怎麼感覺你心情和之前相比明顯低沉很多?你和那兩位老大爺聊了會就聊成這樣,你們都聊什麼了?」簡無慮很好奇的問道,問話的同時還不斷擺弄照相機。
蘇沐現在的心情的確是不怎麼好的。
「簡無憂,你學的專業是城市規劃建設對吧?」蘇沐問道。
「是的。」簡無憂點頭道。
「我想要問下,你們專業對年輪縣的油菜花市場有過考察嗎?」蘇沐隨意問道。
年輪縣的油菜花市場?
簡無憂不由微愣,這個和她的專業有關係嗎?年輪縣這邊的油菜花市場當真和她的專業是沒有任何聯繫的,所以簡無憂這次說出來的話,注定會讓蘇沐失望。
「不好意思,沒有,我所學的專業和你所說的年輪縣油菜花市場是沒有任何聯繫的。不過你要說你想知道這邊的市場情況,我倒是可以給你聯繫下,我給你說下,我認識這方面的人。」簡無憂平靜道。
「不必。」蘇沐搖搖頭。
你簡無憂不知道就算了,等到其餘人給出資料來,那些資料會是準確的嗎?在校大學生又能看懂多少這裡面的門道?不說別的,光是這其中的政治手段就不是大學生能窺探透徹的。
就在蘇沐心中暗暗盤算如何處理這事的時候,他的手機驟然響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