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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一百八十九章 現在和當年的一些小事情 文 / 貓膩

    (因為生物鐘紊亂的原因精神一直渣,搶更新時間的原因實在是來不及檢查,所以導致最近的將夜字句錯誤極多,在這裡向大家揖手表示歉意。依舊例攢個多少章後,我會找一天全面修改的,雖然……修改後的估計也沒有人會看第二遍。在此鄭重感謝書友龍傷無忌,他在書評區裡幫我挑蟲找錯字,然後我發現一章裡的錯處居然那麼多,羞傀啊,向他表示最真摯的謝意。過年之後我不是想搞存稿嗎?有存稿的話每章發出來之前,我一定爭取檢查修改到最後好再發哈。另外今天或明天會寫一篇年終總結,有些話想和大家聊聊,純聊,沒有別的服務。)

    唐小棠伸手揉了揉雪狼崽兒柔軟的腹部,想著先前看到的那個畫面,看著兄長的後背好奇問道:「那頭狼是怎麼回事?」

    「或許多年前夫子遠遊北荒時曾經見過那匹狼,那匹狼之所以能開竅,大概就和這次相遇有關吧,不然普通公狼如何自行領悟天地之力?」

    唐小棠震驚道:「夫子連狼都能點化?這也太厲害了吧……哥,你說夫子和宗主兩個人究竟誰更厲害?」

    唐的腳步微微一頓,沉默片刻後說道:「老師當年自然不及夫子,但他修二十三年蟬之後……我想應該還是不及夫子。」

    「哥,你前些天告訴我,唐國那些文武大臣絕大部分都在書院裡學習過,二層樓的人更是不好惹,而夫子已經做了一百多年的書院院長……那夫子說一句話,豈不是唐國都要搖晃不安?唐國皇帝難道不擔心?」

    「擔心什麼?」

    「他的皇位啊。」

    「夫子眼中怎麼可能會有皇位這種東西。」

    「那難道唐國皇帝不擔心夫子影響朝政?當皇帝的誰願意頭頂還有一座大山。」

    「不管唐國皇帝願不願意,在他出生之前,夫子這座大山已經在長安城南邊靜默存在了很多年,至於朝政這種小事情,夫子又怎麼會關心?」

    「朝政都是小事情?那你說如果我們和唐國打起來了,夫子會不會插手?如果他真像你說的那般厲害的話,部落哪裡抵擋得住。」

    「我說過,夫子不會關心這些小事情。」

    唐小棠抱著雪狼崽兒加快腳步走到兄長身旁,瞪著明亮的大眼睛,吃驚問道:「連這種事情都是小事?那什麼才是大事?」

    「在夫子這樣的人物眼中,世間事都是小事,至於什麼才是他眼中真正的大事,像你我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知道,又何必費神去猜想。

    有人的地方就有事,有人事的地方就有麻煩。人類解決這種麻煩的手段其實很貧乏,除了戰爭和暴力,便只有開會這一條路可以走。當荒人在草場開大會商議接下來的方略時,遙遠南方的大唐帝國君臣也在開會。

    長安城外的大明宮,每到夏日便成為皇帝陛下的常居之所,因為大臣出城不便的緣故,大大小小的朝會議政會被減少了很多,每隔三天才會有一次正式朝會。

    「雖說大明宮外比城內涼快很多,但終究還是有些熱。這些銀耳湯用冰鎮過,你們趕緊喝了再回城,免得從馬上揮下來又要讓聯煩心。」

    大唐皇帝李仲易向眾大臣說道,從林公公手裡接過自己的碗送至唇邊,咕嚕咕嚕幾大口便喝進腹中。

    積攢三日需要陛下親自批示的政務處理完畢,大明宮雖然清幽宜人,但哪裡有自家府園舒服,銀耳湯雖然膩涼爽人,又哪有自家清粥好喝。大臣們謝過恩後,用最快的速度把碗中銀耳湯喝完,便準備告辭離宮。

    就在大臣們準備離開之前,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招手把他們又喊了回來,說道:「還有件小事情。三日前軍部報稱左帳王庭的騎兵深入燕境,劫掠商隊村莊,聯本想著終究是燕國之事,沒想理會,但轉念一想全然不當回事似乎也有些不妥,而且事涉荒人南遷,朝廷總還是要拿出個方略,也好和西陵及諸國說話,你們趕緊商議商議。」

    軍部大臣聽著是這件事情,趕緊回稟道:「右帳及金帳兩大王庭的部隊沒有異動,情報司回報左帳玉庭騎兵入燕也沒有造成太大損失。」

    「燕國的商隊子民,與聯何干?這也不是損失不損失的事情。」

    皇帝微微挑眉,溫和的臉頰上閃過一絲強硬,沉聲說道:「當年我大唐主持分界畫線,三大王庭單于親自簽字,現如今左帳王庭的騎兵居然敢越過這條線,聯在意的是他憑什麼敢越線。」

    在大唐君臣看來,草原上的蠻人可惡而掀不起任何風浪,確實沒有把這當成一件大事。禮部尚書輕捋鬍須,甚至還有閒情逸志站在蠻人王庭角度考慮,笑著說道:「荒人南遷,這些蠻子打不過對方,最肥沃的草場被人佔了,只好落原為草,靠盜搶度日,說起來還真是有些苦衷。」

    皇帝搖頭說道:「就算有苦衷,他們既然受帝國賜封,便要提前和朝廷說,朝廷自然有安排。現在竟是不說便偷偷開始動手,那自然不行。必須先把他們打回去,打回去了聯再來聽他們的苦衷。」

    「陛下英明。雖說左帳王庭騷擾的是燕國,但總之是越過了帝國當年給他們畫的那道線,這是對中原的挑釁,帝國身為中原之主必須有所反應。

    宰相緩緩點頭,回頭看了軍部大臣一眼,不悅說道:「鎮軍大將軍距離燕境最近,隨便派支騎兵把左帳王庭打回去便是,這等小事居然還要陛下操心。」

    「雖說是小事,但畢竟要遣兵調將,而且入燕突北作戰,總需要朝廷提前知會成京方面,不然燕國君臣不得被嚇死?」

    軍部大臣轉向龍椅方向鄭重請示道:「陛下,臣以為帝國現在需要認真考慮的是南遷的荒人,這些荒人違反千年協議悍然南遷,帝國該如何反應?」

    「不要以為聯聽不出來你這話的意思,又是哪位老將軍在府裡呆的無聊想領兵出去打仗?打仗難道不用花錢的嗎?」

    皇帝笑罵兩句後繼續說道:「情報裡說荒人部族佔了荒原北部的草場後便極力約束部民不再南下……與帝國之間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他們若不來煩聯,聯也懶得理會。那份千年之前的協議需要時再拿出來說事,當年不可一世的荒人被我們的祖輩打的只剩下幾十萬人口我們這些子孫此時再去揀便宜,沒甚意思。」

    朝會散後的清幽殿內。大唐國師李青山表情略顯憂慮,對皇帝輕聲說道:「神殿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有些蹊蹺,居然為這件小事發出了詔令現如今南晉月輪諸國應該在準備援北。應該和左帳王庭擾境無關,既然荒人回來了,想必是老人們又嗅到了魔宗的味道……」

    聽到神殿二字,在朝會上淡然卻流露出無窮自信強悍的皇帝皺了皺眉頭,說道:」當年太祖皇帝立國之初與西陵聯手,把荒人趕出荒原,數十年前小師叔又單劍闖魔宗,把荒人留在世間的魔宗強者盡數斬殺現如今魔宗早已衰微不堪,西陵神殿究竟在擔心什麼?」

    李青山說道:「畢竟魔宗與荒人之間始終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神殿當然會警惕一些。此番詔令動諸國援北西陵甚至派出了護教騎士團。依我看來,除了警惕魔宗、幫助燕皇穩定邊疆,也要向天下展示實力的用意。」

    皇帝望向自己抬起的右臂,說道:「想要展示肌肉?月輪南晉又去了些什麼人?」

    「天樞處回報,月輪國佛宗派出了些年輕強者,南晉劍閣也出了人,但真正需要值得的注意的除了護教騎士團,便是神殿裁決司。」

    皇帝眉梢微挑,笑著說道:「原來除了擴大影響,還要鍛煉隊伍、這種事情我大唐不去人就更不合適了,只是我大唐不插手便罷,插手便要把事情全部握在手裡,那就讓夏侯親自過吧。」

    聽到夏侯的名字,李青山眉頭微微蹙起,說道:「用鎮軍大將軍去處理這些擾邊小事會不會顯得過於看重那些蠻人?」

    「聯知道你擔心什麼。」

    皇帝看著他,眉梢微挑說道:「聯讓夏侯親自過去,不是看重王庭的那些騎兵,甚至也不是看重神殿的詔令,諸國的年輕人,而是我要……再看看夏侯本人。」

    李青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搖頭歎息說道:「夏侯將軍威名盛於天下,他若親赴燕北,這聯軍主帥的位置必然是他的,陛下英明。」

    皇帝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抬頭望向李青山問道:「書院去年那屆學生,是不走到了去邊塞實修的時間?」

    李青山應道:「往年實修都是秋日。」

    「現如今已經夏末,提前幾日無妨,原定是去何處實修?」

    「南方鎮國大將軍許世麾下,去與南沼山族做戰。」

    皇帝搖頭說道:「南沼山族降表春時已至,聯不讓許世回來,是想著那邊空氣濕潤,對他的肺病極有好處,這等太平邊塞,書院諸生去又能修到什麼?明日聯修書去書院,讓他們把今年實修的地方改一改。」

    李青山猜到陛下的意思,皺眉問道:「出燕北,入荒原?」

    「不錯。」

    皇帝說道:「既然西陵神殿下了詔令,天下諸國的年輕人都要去展示一番,帝國的年輕人為什麼不去?這些年一直有種說法,說我大唐年輕一代人才匿乏,帝國已顯勢衰,聯便要讓天下看看,大唐究竟有沒有年輕的人才。」

    李青山遲疑片刻後認真說道:「陛下,這一屆的書院學生,尤其是唐籍學生,確實沒有太出眾的人才,臨川王穎不錯,但年紀卻還是太小。」

    「不是還有寧缺嗎?」

    皇帝很自然地說出某人的名字,自然的彷彿說沒有飯不是還有肉粥嗎?

    李青山說道:「陛下,寧缺已經入了書院二層樓,按舊例他不用去邊塞實修。」

    皇帝說道:「進了二層樓,依然還是這一屆的學生,就讓他帶隊。」

    李青山見陛下心意頗堅,不由苦笑勸道:「且不說書院二層樓去人會不會顯得太慎重,只說寧缺他符通初通而且修行資質普通,可以說是二層樓有史以來最弱的一個學生,區區不惑境界又怎能壓制諸國青年才俊?而且萬一他在荒原上有個閃失,夫子回來後我們怎麼交待?」

    皇帝大笑說道:「玉不琢不能成器人不磨無以成才。你看過寧缺在軍部的檔案,知道這小子是個什麼樣的人,若他都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誰能?」……

    深夜的大明宮籠罩在星光與山影之中,有風自北方來,穿林拂草入殿一片清涼。皇帝陛下倚欄而立,神情平靜而凝重,全然沒有先前議事時的瀟灑隨意。

    宮女太監們,早己被遠遠遣開,欄畔一片安靜,只有皇后娘娘在身旁靜靜看著他,眉尖微蹙,神情顯得有些擔憂。

    「你說……真有冥界嗎?如果真的有冥界,冥界又在哪裡?夫子他老人家常年遊歷天下,是不是在找冥界?荒人南歸,據說是因為極北寒域的黑夜這些年在不斷地變長,難道說真有夜幕遮星的那一日?」

    夜幕遮星,國將不寧,這是多年前欽天監觀星後得出的一句批語。因為這句批語暗指日後宮中會有女子對帝國氣像極為不利,從而被某些有心人往皇后娘娘身上引,又被另一些有心人往最受陛下寵愛的四公主身上引,不知惹來了多少風波。

    欽天監風波之後,皇后娘娘安居深宮,再也沒有對國事政務發表任何看法,公主李渣更是間接因為此事遠嫁草原,影響不可謂不大。今日驟然從皇帝口中聽到這四個字,皇后表情不由微微一變。

    沉默很長時間後,她低聲說道:「當年誰能想到軻先生會單劍闖山,師父戰死的太突然,宗裡有很多秘辛都來不及傳下來,但我在宗門裡時,從來沒有聽過冥界這個地方。」

    皇帝轉身,神情溫和看著她,問道:「族人南歸,不想去看一眼?」

    皇后緩緩搖頭,說道:「千年之前神殿遣神官入荒傳道,結果世間又多一宗修行法,而那法門卻被神殿認定為魔,從此荒人魔宗難以分割,但我既然多年前便已經脫離宗門,那荒人自然也不再是我的族人。」

    說到此間,她忽然住嘴不語,抬頭平靜看著皇帝的眼睛,問道:「你決意讓夏侯去燕北領軍,是不是懷疑他?」

    皇帝轉身望向欄前夜山,沉默片刻後說道:「不錯。」

    皇后看著他的側臉,強行壓抑心頭的感傷,聲音微顫說道:「多年之前,我一個魔宗女子奉先師遺命南下,用盡渾身解數接近你迷惑你,為的便是要殺死你這個大唐君王,結果事敗之後,你非但沒有殺我,反而娶我為妻,日後更是立我為後。」

    皇帝被這段話牽起舊年回憶,輕撫欄杆感慨說道:「當年只有父皇母后和青山知曉你的身份,但若不是夫子發話,我們想要在一起絕對會無比艱難,不過……即便夫子不說話,父皇母后再如何反對我終究還是會娶你,因為你就是我想娶的女人。」

    皇后傷感說道:「所以我不明白,陛下你對我能投予如此大的寬恕與仁愛,為什麼一直對夏侯如此猜疑?他替帝國在邊疆浴血奮戰多年,難道還不能取得您的些許信任?難道你還認為他會重返魔宗,甚至帶兵叛回荒人部落?」

    皇帝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想錯了,聯從來不擔心夏侯將軍會重返魔宗或是帶兵叛回荒人部落。他非常清楚唐律之下無論是哪位大將軍想要造反,都是死路一條,而他當年烹殺慕容琳霜,以此向西陵表明心跡,便永遠無法重返魔宗。無論是修二十三年蟬的那人,還是魔宗其他的人,只要重新出現在中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殺死他,不要忘記慕容琳霜是那人最疼愛的女徒弟。

    皇后顫聲問道:「那你究竟在懷疑他什麼?」

    皇帝面無表情說道:「聯懷疑他與西陵之間的關係。」

    皇后自嘲淒苦一笑,說道:「你明知道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知道西陵神殿一直在懷疑他?因為他知道西陵神殿一直在懷你與他之間的關係?西陵神殿可能從他那裡找到你是魔宗前代聖女的證據?」

    皇帝搖頭感慨說道:「大唐君王都會跟隨夫子在書院學習一段時間,依學習速度有長有短,聯不知是該自誇還是該遺憾,跟隨夫子學習的時間並不長。在那些不長的日子裡,夫子有句話我記的最清楚。」

    「世間有很多剛強勇敢的人,在他們在第一次妥協之後,便會一直不斷的妥協,最後甚至會形成某種畸形的心理狀態,從妥協變成主動的配合,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而他們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西陵這些年一直在猜測你的真實身份,拚命試探,夏侯則為了你拚命掩蓋,拚命交好對方,不惜配合西陵光明司趁著聯不在長安城的時候搞風搞雨,不惜讓燕境那些村莊替西陵追索之人陪葬,甚至不惜殺死他最愛的女人……在聯看來,這些真的很多餘,就算西陵神殿知道聯的皇后是魔宗聖女,又能如何?」

    皇帝輕拍欄杆,望著夜穹繁星,歎息說道:「若夏侯做出這些事情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聯多年前便會殺了他。聯本以為隨著年歲流逝,他應該能明白這些事情,但看起來他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他多年前便脫離魔宗,可惜心裡還有魔。這個魔是被他親手烹殺的愛人,是叛宗之後得到的西陵客卿身份,還有你這個……在他看來,比自己生命要重要無數倍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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