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各懷心思
畫兒看到薛家姑娘,也是一臉吃驚的神色,而且她是一點兒也不介意屋子裡的人看出她的吃驚來。不過,畫兒還是依禮走過去對倩芊輕輕一福:「表姑娘好。沒有看到表姑娘在這裡,就大聲兒小聲兒的沒有嚇到姑娘吧?倒真是我失了規矩,該打該打。」
畫兒心底是真的有些吃驚:她在院門前特意說了不少的話兒,怎麼表姑娘卻沒有趁那個空檔兒走、也沒有藏起來呢?
畫兒隨即也就想明白了,她的心便沉了一沉:表姑娘如此有心計,我們和夫人日後要更小心些才成,不然一定會被她算計了去。
畫兒的心思自薛家姑娘身上轉開,便打量了一眼屋裡,心中忍不住暗自一笑:看來這屋子裡剛剛的人不少啊。
眼下屋裡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屋裡看上去卻多少有些凌亂,不似畫兒晚飯時分來的時候那麼整齊了:屋子裡多了幾個圓凳兒和小几,上面還擺著幾盞冒著熱氣兒的茶水。
倩芊聽到畫兒的話後,她的臉上似乎紅了,但她微一低頭把臉上的神情都遮到了陰影兒中,讓畫兒沒有來得及看得很清楚。
倩芊輕聲道:「我哪裡有這麼膽小,畫兒的聲音又不是多大,再說畫兒原本就不知道我在姨娘這裡,就算沒有注意到什麼,也不能算是有錯兒。」
畫兒輕輕一笑:「表姑娘說話我愛聽——我還真是沒有想到表姑娘會在姨娘屋裡。」
倩芊心下一顫——她現在並沒有自剛剛的驚惶中完全鎮靜下來:那些人走掉了嗎?剛剛聽到紅裳使了畫兒來,嚇得屋裡的人臉色都是一白。
那幾個人的慌亂更是加重了倩芊的驚惶,不過她不認為立時自後門兒溜走是好法子,她只略想了一想,便決定還是留在屋子裡——如果走不成,那才真是百口莫辯了呢!自己留在孫氏這裡雖然可能讓表嫂不喜,但她卻不能以此來說自己別有居心吧?
當然,倩芊要留下,那幾個卻是不能不走的,而且一定要走才可以——倩芊幾句話便讓那幾個走了個一乾二淨。
倩芊扯了扯嘴角兒算作是笑了一笑:「不要說畫兒不知道我來了,就是我自己今日原也沒有想到會到姨娘的房中來;我在晚飯後聽說孫姨娘受了傷,又聽人說表嫂為姨娘請了幾個大夫過來,便想起我們家有一些治棒瘡極好的藥,也想為表嫂分分憂,這才取了一些給姨娘送了過來。」
畫兒笑著微一屈腿兒:「畫兒要代我們夫人謝謝表姑娘,也要代我們姨奶奶謝謝表姑娘。」
倩芊聽了以後臉上又是一白:自己居然被這麼一件小事兒就嚇得亂了心神?為什麼要同一個丫頭解釋自己會來姨娘的房裡呢?本就用不著解釋的,這一解釋反而不美,更易被人懷疑。
只是已經無可補救,倩芊打起精神抬起頭來一笑:「謝什麼謝呢,本就是一家人呢。」
畫兒笑著搖頭:「表姑娘,您是客居之人,能有如此的心意兒已經讓我們很感動了,只是現在沒有什麼謝禮,但謝字您是當得起的。」
畫兒這幾句都在點倩芊是個外人,倩芊如何能聽不出來?不過她知道言多有失,自己已經失言過一次,還是不要再與一個丫頭爭辯的好——是不是一家人,也不是她這個丫頭說了算的。
倩芊便一笑沒有再說話,取了茶鍾兒借飲茶低下了頭。
畫兒對倩芊原也沒有什麼惡感,倒也沒有什麼好感就是了。今日晚上,畫兒聽到紅裳的吩咐以後,又在孫氏屋裡看到了倩芊,便立時猜到:今日她們的老爺趙一鳴怕就是表姑娘,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法子叫了來的吧?不然怎麼那麼巧老爺會到孫姨娘的房裡呢?
今天晚上薛姑娘是一定要來孫氏房裡的:她示了好,怎麼能不讓受惠的人知道?那她不就全白費了心機嘛?那她籠絡姨娘做什麼呢——她只是趙家府上的一位表姑娘罷了。
畫兒立時便找到了答案,她又怎麼能對倩芊再生出好感來?所以畫兒才口口聲聲的在倩芊面前自稱為「我」,沒有稱婢子什麼的——反正薛家的姑娘不是她畫兒的主子,她不自稱婢子也不是什麼錯兒;如果薛家的姑娘真不要臉想進趙家的門兒,也只能做個姨娘,她更是不用在她面前自稱奴婢了。
孫氏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畫兒和倩芊擋了回來——她根本插不上嘴;直到倩芊不說話了,她才開口說道:「夫人又吩咐畫兒來送東西給我,夫人的恩典賤妾記在心裡了;只是這麼晚了還要勞煩畫兒姑娘與各位走一趟,實在讓我心裡過意不去;」孫氏的臉上現在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她轉讓頭喚雅音道:「你去取我們那個清楓露來給你們畫兒姐姐權作答謝吧,再取幾百個大錢兒,給眾位娘子人吃酒去去寒。」
畫兒帶來的娘子都跟了進屋,婆子們都留在了門外。
雅音答應著去了。畫兒聽到孫氏的話,立時在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孫氏只是一個名份最低的姨娘,一出手又清楓露,又是幾百個大錢的,她哪來這麼多的銀錢呢?而且清楓露的價格也不菲呢。
畫兒心下起了疑,便留意起孫氏屋子裡的擺設——倒沒有什麼出格兒的地方;咦,不對,孫氏腕子上的那一支鐲子翠得水靈啊,這樣的好貨色,就算是老太太那裡也沒有幾件。
畫兒面上還是一樣的笑意兒:「姨奶奶真是太客氣了,早就聽說這個清楓露極難得的,我早就想嘗嘗了,卻一直沒有尋到;不想今日卻在姨奶奶這裡得了,回去後倒要好好嘗一嘗,解解我的饞勁兒才是。」說完畫兒笑了兩聲兒。孫氏和雅音都幹幹的陪笑了兩聲兒,孫氏一面笑一面瞪了雅音一眼。
雅音才反應了過來,她走到門旁,喚了兩個小丫頭給畫兒取了一個瓷凳兒,然後在上面放了一個半新的坐墊兒:「畫兒姐姐您坐吧。」然後又回頭喚小丫頭倒茶水進來。
畫兒卻推辭著不坐,看向薛姑娘笑道:「表姑娘跟前兒,畫兒怎麼敢放肆?畫兒還是一旁伺候著的好。」
倩芊知道自己不得不說話了,她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畫兒說笑了,你是老太太屋裡的人,而我又只是在府中作客罷了,哪裡有許多的規矩?你還是快快坐下吧,不然,你還是想要我起來陪你一起立著?」
畫兒笑著坐了瓷凳兒的半邊兒:「表姑娘這樣說話,我倒不得不坐了。」雅音重新換過了茶,然後立到了床尾,她的神色間總有一絲不自在。
孫氏讓了讓茶點,然後又道:「這麼晚了,夫人又要畫兒巴巴的給我送什麼東西呢?夫人才真是應該多多調理一下身子,卻還要想著我這麼一個不省事兒的人。」
畫兒作勢看了一眼窗外,然後笑道:「晚嗎?不晚啊。表姑娘還在姨娘這裡作耍呢,怎麼可能會晚呢。夫人啊,就是放心不下姨娘——她忙了一日,我來時也剛剛才用飯,飯還沒有用幾口,便急急的又著我來給姨娘送些湯品,這可是夫人特意讓人給姨娘煮得,姨娘趁熱吃了吧。」
一旁早有小丫頭把一盅湯在盒中取出放到了几上。孫氏看了一眼,道:「謝謝夫人了,用個飯還要記掛著我。雅音,我行動不便,你代我向夫人行個禮吧。」
雅音起身向著紅裳院子方向跪下叩了三個頭,畫兒當然已經立了起來。
孫氏待雅音起身後,看了一些眼那盅湯說道:「我在畫兒你進門前,貪嘴又剛剛用了一個軟糕兒,現在實在是吃不下了什麼東西。雅音,你先把湯品好好溫起來,一會兒我睡時,想著服伺我把湯吃了再睡。」說著話,孫氏還拿眼看了看畫兒。
雅音答應著便取了湯品下去。畫兒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坐在那裡喫茶:這個孫氏居然不敢用夫人賞給她的東西——真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啊!她有毒以為夫人也會毒她嗎?畫兒冷冷一笑:真是豈有此理!
倩芊起身站了起來:「姨娘好好調養,那藥用完了,使個去說一聲兒,我再讓人給姨娘送來;畫兒,你先坐著,我來了有一會兒了,現在是時候回去了。」
孫氏急忙讓雅音送倩芊:她居然沒有留一留倩芊!畫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孫氏,孫氏被畫兒一看也知道自己過於心急讓表姑娘走了——只是現在再想說些什麼,就有些晚了。
倩芊聽到孫氏的話後,便先看了一眼畫兒,看到畫兒看向了孫氏,她心中就是一歎:就算今日表嫂抓不到什麼把柄兒,但她一定會知道自己已經同姨娘們是一起的了——做眼中釘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倩芊原本是想坐山觀虎鬥,只在暗中給姨娘們出謀劃策,最好能讓她們兩邊兒鬥個不分上下,最後來個兩敗俱傷。
畫兒偏過頭來笑道:「表姑娘還是多坐會兒吧,你也不常來,來了怎麼又急急的要走呢?就再坐坐,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去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