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未雨(中)
吃過螃蟹,賞了菊花,天氣就漸漸涼起來。
皇上新納的王美人給皇上添了位皇子,太子妃芳姐兒則給皇上添了位皇孫,皇三子封了雍王,在崇文坊那邊單獨開了府,永和十二年的秋天,大家過得熱熱鬧鬧。周夫人卻沒有忘記謹哥兒的生辰。十月初十那天親自登門,送了謹哥兒兩封湖筆,兩匣徽墨,一對端硯,兩件寶藍紵絲袍子,兩雙福字雲履棉鞋做生辰禮物。
十一娘很不好意思,忙請周夫人到內室坐了,留了她用午膳:「……小孩子的散生而已,讓姐姐破費了。」
「你這樣說就和我見外了。」周夫人笑吟吟抱給她道謝的謹哥兒,「我們家謹哥兒,可是皇太妃命裡的福人呢!」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周夫人把這次芳姐兒產子的功勞又算在了謹哥兒的頭上。
「這也是太子妃的自己的八字好!」
芳姐兒有兩個兒子傍身,總算是暫時站穩了腳根。
周夫人但笑不語,從衣袖裡掏了塊和田玉的玉牌掛到了謹哥兒的脖子上:「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這還是早些年公主從宮裡帶出來的。知道我要來看謹哥兒,特意囑咐我送給謹哥兒的。」說著,又掏出對赤金的手鐲套在了謹哥兒的手上,「這是你周伯父送你的。」又拿出塊翡翠玉環掛在了謹哥兒的腰上,「這是我去慈源寺給太子妃還願的時候,請濟寧師太開過光的。保佑我們謹哥兒清清靜靜,平平安安!」又拿出個大紅底用金絲線繡著年年有餘圖案的荷包,「這裡面有幾顆東珠,給你拿去玩去!」
十一娘不由額頭冒汗。
「周姐姐……」她剛開口喊了一聲,周夫人已把那荷包塞到了謹哥兒的懷裡,「這是我們做長輩給孩子的,可不是給你的。你就少說兩句吧!」然後笑著對謹哥兒道,「好孩子,伯母知道你祖母多的是好東西,你的眼孔也高,這些東西你都不稀罕。只是今天伯母來的急,等過年的時候,伯母再好好給你找幾件有趣的東西送你玩。」
謹哥兒見那和田玉潔白細膩溫潤,翡翠晶瑩水潤清透,都不是凡品,心裡十分喜歡。可見母親一副拒絕的樣子,他只好把東西往周夫人懷裡推:「伯母,我不能要!」
周夫人也不理他,一面把東西重新塞進謹哥兒的懷裡,一面和十一娘說話著:「我聽人說,謹哥兒開始跟著師傅習武了?」沒等十一娘開口,她已嗔道,「這是為什麼?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習武多苦了。你怎麼捨得?難道我們謹哥兒還要靠這個陞遷不成?」
周夫人在這邊跟謹哥兒抱不平,五夫人也在為自己的兒子抱不平。
「……總歸不是自己請來的師傅。教起孩子來就有所偏頗。」她坐在孫老侯爺床榻前的錦杌上,小心翼翼地把藥吹涼了往孫老侯爺的嘴裡喂,「同樣是蹲馬步,龐師傅私下教謹哥兒內功,現在輕輕鬆鬆就可以蹲四、五炷香的功夫。我們詵哥兒可吃虧了。蹲個三炷香已是腿腳抽筋了。偏生我們詵哥兒又是個不服軟的,咬著牙不認輸。我勸他,十個指頭有長短。謹哥兒的馬步蹲的好,可他的箭射得不如你好。他不僅不聽,還早上去蹲了馬步晚上回來繼續蹲。爹,您看這可怎麼是好啊?」
言下之意,讓孫老師給詵哥兒單獨找個師傅。
「哦!」孫老侯爺聽著微微一愣,「這麼說來,永平侯同意謹哥兒跟著師傅習內功了?」
人年紀大了,就經不起事了。自中秋節孫老侯爺偶染風寒之後,就一病不起。如今已經快兩個月了。太夫人知道後,讓徐令寬帶著五夫人和孩子們回紅燈胡同小住。五夫人這些日子天天在父親面前侍疾。
見父親面露詫異,五夫人忙道:「是啊!我還聽說,謹哥兒每天早上蹲馬步,練外家功夫,每天晚上回去打坐,練內家功夫人。為這個,侯爺讓趙先生把謹哥兒的功課都減半了。」
孫老侯爺重新倚在了大迎枕上,剛才還輕鬆愜意的表情中有了一分凝重。
他默默地喝了湯藥。直到五夫人收拾了東西要退下的時候,才指了身邊的錦杌示意五夫人留下來:「那你知不知道,習了內家功夫,雖然學起外家功夫來會事倍功半,但打根基的時候,最好不要成親。要不然,功夫就白練了!」
五夫人滿臉錯愕。
「你還想不想讓詵哥兒習內家功夫?」孫老侯爺若有所指地問女兒。
「不想!」五夫人想也沒想,立刻道,「我還指望著詵哥兒早點取妻生子呢!」說著,面露猶豫,「四嫂也只有這一個兒子,她怎麼捨得……」
「是啊!」孫老侯爺望著女兒,「她都捨得,你有兩個兒子,你怎麼就捨不得?」
五夫人愕然。
孫老侯爺已高聲吩咐身邊的人:「去把七少爺叫進來!」
「爹!」五夫人感覺到有些不妙。
孫老侯爺卻朝著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多說。
詵哥兒正由孫家的幾個護衛陪著在校場上練習射箭,聽說外祖父找他,匆匆擦了個臉就跑了去。
「外祖父,外祖父。」他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孫老侯爺的面前。
外祖父很喜歡他,看見他,眼睛裡就有了笑意。
孫老侯爺輕輕地摸了摸詵哥兒的頭髮,對這個健康活潑的外孫越看越心裡越高興。
「你想不想和謹哥兒一樣,也跟著師傅學內功?」
「想!」詵哥兒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外祖父一定有辦法讓他變得和謹哥兒一樣的厲害。他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外祖父。
「爹!」五夫人不由皺了眉,「他還是個小孩子。知道些什麼……」
「好了!」孫老侯爺淡淡地打斷了女兒的話,「這件事,我心裡有數。」說完,他和顏悅色地望了詵哥兒,「不過,學內家功夫很難。而且,在沒有學好之前,是不能成親的……」
詵哥兒聽了立刻大聲道:「那六哥他成親嗎?」
孫老侯爺不禁哂笑:「他也一樣。沒有學好之前,是不能成親的!」
「那我也不成親!」詵哥兒立刻道。
「好!」孫老侯爺高興地喝了一聲,「有志氣!」然後笑瞇瞇和詵哥兒拉勾,「你可不能食言啊!」
詵哥兒連連點頭:「外祖父,您放心,我肯定不會食言的。而且我肯定比六哥學的還要好!」
孫老侯爺老大寬慰地點頭,讓身邊服侍的把他帶了下去,吩咐五夫人:「你去把令寬找來。我要話要跟他說!」
「爹!」五夫人很不安。
兒子的前程難道就這樣被決定了不成?
「現在太平盛世,又不用打仗。學這些什麼?」她反對道,「再說了,就算是世事動盪,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家詵哥兒真槍真刀地上陣殺敵啊!」
「這個道理你都懂,難道你四伯不懂!」孫老侯爺笑道,「你啊,要好好動勸腦筋才行!去把令寬叫進來吧!」
五夫人有些鬱悶地走了。
那個一直彎著腰靜默地立在老侯爺床頭的長隨這才抬起頭來:「侯爺……這件事,您看是不要再等等看……七少爺年紀還小……」
「不用了!」孫老侯爺搖了搖頭,「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些士子們分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就只好論資排輩。我們行伍出身的可不一樣。一拳打過去,誰贏誰輸,一目瞭然。誰的拳頭硬,就服誰。想當初,徐令宜要不是要身好武藝,又怎麼能那麼快就把軍營裡的那幫老油條給鎮停頓了呢?你以為他們真的是怕他永平侯的身份?既然我們家詵哥兒遲遲早早要走這條路,還不如早點謀劃一番。總比臨陣磨槍要好啊!何況徐家在軍中還有那麼大一個攤子,徐令宜不能就這樣丟下來不管吧?」孫老侯爺說著,眼睛幽幽地盯了頭頂藍綠色六稜紋的承塵,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西邊,已經安穩了有十年了吧……皇上如今年富力強,自然沒事……可再過十年呢?那個時候,謹哥兒也該有十五、六歲了吧?」
長隨身子一震:「侯爺……」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孫老侯爺笑了笑,「徐令宜,可不是那種盯著腳尖過日子的人。你要是不信,我們就走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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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詵哥兒就趾高氣揚回到了荷花裡。
他指了身邊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汗,看了微跛的龐師傅一眼,笑道:「這是楊師傅。我外祖父賞我的。從今天起,我就開始跟著他習內家功夫了。」
謹哥兒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回去揮舞著拳頭對十一娘道:「我是哥哥,還比不過他,豈不讓人笑死了……」原來早上起床的時候都會在被子裡賴一會的,現在不等紅紋去叫就自己起了床。
一個人成功與否,很大程度在於他是否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
十一娘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她每天早上陪著謹哥兒起床,陪著他打坐。過年的時候,更是謝絕了一切的宴請,不管家裡是唱堂會還是請春客,十一娘去打個招呼就回來,從不多留片刻,維持著原來的做息時間。
這對謹哥兒的觸動很大。最重要的是,通過這段時間的刻苦練習,他不管是外家功夫還是在內家功夫都有了一點點的門道。這讓謹哥兒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超越了自我的快樂,變得更自信。無形中認同了十一娘灌輸給他「堅持,就能獲得成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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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週末會休息一下,只有一更了。下個星期開始補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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